“有多久不曾这么安心地凝望着夜空了呢……?不, 应该说, 是从来都没有这么安心过吧……”
  她轻似无声的语调里带着深深的叹息。
  “在这个世界上,以前即使偶尔凝望着夜空的时候,除了寂寞惆怅和孤立无援的感觉之外,也没有其它的想法了吧……”
  她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道, 轻得如同耳语。
  “……除了用这双手拔刀去杀人以外,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让自己活下去。”
  ……你是真的睡着了吗,副长?假如是真的话,那么我接下来要说的一切,也就姑且当作一种徒劳的无用功吧。正如我今天看到你和千鹤酱站在这座神社前院的树下时,心中产生的那种徒劳无力的感觉一样。
  “……那个从有意识以来一直生活的家里, 除了黑暗和恐惧之外, 也找不到其它能够温暖自己的东西。”
  “土方先生曾经问我加入新选组的动机……其实,近藤先生当时说得没有错。”
  “我想我只是在寻找着一个归属之地吧……”
  “一个能够寄托自己的心灵和理想, 当看到每个人的时候, 脸上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微笑的地方。”
  “我愿意为了那样一个地方去拼命。”
  “我一定要紧紧抓住这个地方, 说什么也不能让它从我生命里消失……”
  “因为假如失去了这个地方的话, 我又会变成孤独一人在这世界上的。”
  “土方先生……”
  她微微一顿, 声音轻轻震颤了。
  “隐瞒了我是女子的真相, 真的十分抱歉……”
  “可是,我绝对不会伤害这里的诸位……我比任何人都想要维护他们。”
  “……我比任何人都想要维护……您。”
  遥目望去,神社外的灯火渐次暗淡下去。
  夜或许已经深了吧。
  高爽明净的夜空, 绿树浓荫之下, 散发着清新香气的柔软草坪, 有点点流萤飞舞在空中。远处的灯火幻化成夜星一样明灭闪亮的光点,那个从一开始就必须攻下的人,在她身旁鼻息沉沉地睡着,也许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很相信她了吧。
  相信她是可以信赖的同伴,可以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把己身的安危完全交付于她手中;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任何关于这方面的话,然而这样的场景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土方先生,今天真的谢谢您。”
  柳泉叹息似的说道。
  和你相比,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刷些会增添好感度的台词的我,显得是多么阴暗啊……
  请原谅我,因为我和别人约好了,因为我还想要赢得胜利,因为我必须要让你在最后的最后、违背你自己的理想而活下去,因为我一定会完成任务、拯救这个世界,因为我自己,也绝对不能失败,不能死——
  在那之前,即使要真的成为别有用心的阴险女配,即使要真的去骗取你的信任和好感,即使要挥动手里的刀、衣襟溅上血迹,我也要往前行,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去保证完成任务目标。
  这无关自尊,无关良心,无关名誉,甚至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
  她用力地咬紧牙关,咽下那个突然梗在喉间的硬块。
  眼眶蓦地湿了。
  这样不顾一切,披荆斩棘,永远有所保留,永远无法坦诚面对,舍弃美好信任和感情的自己,还值得任何人喜欢吗。
  然而她已经没有任何回头路可以走。从一开始,就没有其它选择。
  她的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十指慢慢绞扭起来握紧了。
  在上一个世界,离别的时候,听到的那首回荡在校园里的歌,是怎么唱的呢?
  【即使迷失在悔恨的舞台
  也会逐渐变得坚强
  被照亮的本能
  会焕发光彩】
  【即使只为掩饰表面
  也要去涂满“美丽”
  即使满身污泥
  即使乌烟瘴气
  也要将那耀眼的火焰
  握在手里】
  柳泉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能有和土方先生呆在一起的机会,我真的……非常开心。”
  ……即使你注定喜欢的,是真正单纯可爱的小千鹤。不过,抱歉了,土方先生,那样是不能容许的呢。
  “假如下次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就好了……”
  ……我啊,也一定会拆散你们这对官方cp的。对,我就是这么丑陋的人哦。
  “……不,也许我这么说是不切实际的奢望吧。”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而无视别人的感情、打算去破坏别人的理想,我果然是个可怕的女人啊。
  “老实说,我一直觉得土方先生是个可怕的人。虽然令人尊敬,不过总是会有点害怕……”
  ……这样的我,果然不再值得那些被留在记忆里的友伴再去寄予美好的期待,也不可能再被他们怀念了吧?
  “但、但是,我……现在,有点……”
  ……也许我离开那些世界,是好事也说不定哦。因为那些记忆中永远美好的少年,都值得去认识比我更好更真诚的人,来好好地相处呢。
  她终于觉得自己再也说不下去。
  被这样地信任、却必须以欺骗的手段来达成目的,这种深重的自我厌恶一瞬间涌了上来充斥了她的心头。
  然而不等她继续想下去,就听见耳畔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
  “有点……什么?”
  完全没有想到土方会出声,柳泉一瞬间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然后,土方忽然睁开眼睛,把视线移向她这边。
  “真是的,想闭嘴听你继续说下去的,结果听到了你说我可怕啊什么的……如果想说的话,干脆面对面地说出来不就好了吗。”
  柳泉觉得自己简直不能更吃惊了,张大了嘴,表情里满是惊吓。
  “您、您从哪里开始听起的!?”
  土方若无其事地答道:“我刚刚才醒的。”
  柳泉感觉自己的大脑现在已经打结了,只能毫无意义地应道:“是、是吗……?”
  ……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他的话了。否则仔细思考下去的话,简直恐怖极了。
  ……那些她之前所说的话……每一句听上去都能要人命好吗!
  虽然在那么说着的时候,也隐约有一点【啊假如副长能听到的话大概对我的好感度就不会那么低落了吧】的期待,然而说归说,真的被对方听去的话才发现这真是羞耻play,稍微想一下就尴尬得不得了,怎么办?
  土方坐直身子,袖着双手,继续一脸毫无表情地点点头。
  “具体来说的话,就是从你说‘今天真的非常感谢您’这句话开始的吧。”
  柳泉感觉自己的大脑轰的一声,爆炸了。
  “那……那个……”
  ……这也没什么好庆幸的吧……!即使他说的是真的,在那之后她不是还是说了一些令人尴尬的话吗!?
  大概是看出她的窘迫,土方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不同于平日的、带着一点促狭的笑意。
  “那要不然我再继续装睡比较好?”
  柳泉觉得自己的头发都一根根直竖了起来。
  “那个……再不回去的话是不是就过了门禁时间啦……!我、我还不想切腹……”
  土方喷笑出声。
  “……不会让你为这种事情切腹的。”他好整以暇地答复她。
  柳泉:……所以说将来还是有可能为了别的事情让我切腹是吗!
  怀着这样的念头,柳泉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不太自然地悄悄捶了几下自己因为刚才一动也不敢动、所以已经开始发麻的腰腿。
  祭典结束前的乐曲混合着温柔的夜风,一阵阵地吹过来。
  土方也紧跟着她站起身来,悠闲地说道:“啊,警戒任务还真是白费了一番力气啊。山崎那家伙打听到的是错误的情报吗。”
  柳泉:回去之后山崎君会不会挨骂啊……想个办法稍微救他一救吧?子曰:日行一善,快乐无比——
  “……不,感谢山崎君得到的假情报,没有带刀的我得救了。”
  土方似乎有点吃惊。“……哈?”
  柳泉有点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左侧腰间——那里插/着一柄团扇,取代了先前佩剑的位置。
  “因为万一真的又有不逞浪士来袭击的话,要让我和白天一样呆呆地站在一旁、等着副长以一敌多来救我的话,太难过了。我可不是为了每次都等着副长来救我,才加入新选组的啊。”
  土方:“……”
  他的脸色不自在地稍微动了动,似乎被这种【坦率的语言杀】击中了。为了掩饰他竟然无言以对的窘况(雾!),他猝然迈开大步,往神社的大门方向走了过去。
  “……我也没把你当成那种人。”他低声嘟嘟哝哝地说道。
  “一会儿没有看到,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来的家伙,怎么可能呆呆地站在一旁等着别人去救,这种事我早就应该知道才对……”他抱怨似的继续自言自语道。
  柳泉:……牙败,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干脆就这么假装没有听见的好吧?!
  这样想着,她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女式浴衣下摆的束缚下,小步地疾速跑起来,追上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新选组副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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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16日:
  今天也要谢谢亲爱的恋恋送给我的火箭炮~~作者菌感到了一阵力量!有种脑洞即将打开的感觉~~(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