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里只有屈嘉宇和费扬两个人。
  看到门忽然被推开, 他们还以为是柯滁毓又回来了,抬头一看, 登时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苏怀允?他不会……都听到了吧?怎么每次都被他抓包?
  “你……你想干什么?”费扬虚张声势地威胁, “敢动我们试试看?我们可不是佟桦那傻瓜,保准黑得你翻不了身。”
  苏怀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这应该是半个月以来, 苏怀允第一次正眼看他们。
  “我很好奇。”苏怀允开口,依旧是平时清冷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你们脑子是怎么长的?博凯娱乐能给你们的, 宋依依给不了吗?”
  他这话的意思是……费扬眼中喜悦之光迸发而出。离开了博凯娱乐,能签宋依依的工作室吗?
  屈嘉宇一手挡住了他,客气地回复说:“不好意思, 我们不会违约。”
  “不违约, 连未来都不要了吗?节目的规则,你们不懂吗?”
  屈嘉宇和费扬齐齐心中一动, 却没有说话。
  懂啊, 他们当然知道。选秀节目的潜规则,一旦出道, 要么就从原公司解约, 加入网站旗下工作室。要么, 就放弃出道机会, 回到原来的公司。只有非常有价值的艺人,才能保证双合约, 就算是双合约, 在网站合约生效时, 也必须以网站的活动项目为优先。
  可先不说他们俩能不能出道,就算能出道,难道博凯娱乐会让他们解约,签网站旗下的工作室吗?如果不愿意,回到博凯娱乐,他们还不是被雪藏的命运?
  苏怀允看他们的目光,更像看个白痴了:“难道你们从来不会为自己的理想奋斗吗?只会认命?”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仿佛多看这两人一眼,都是浪费人生。
  “喂!苏怀允!”屈嘉宇忽然开口,“你这是替宋依依抛橄榄枝吗?你不怕我们影响你在宋依依那里的地位吗?”
  苏怀允的心,猛地颤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安。他连头都没有回,继续嘲讽:“你们连反抗都不会。”
  再不停留,直接离开了。
  费扬除了最开始怼人之外,一直没有开口,这时才颓然靠在隔板上,低头叹了口气:“怎么办?嘉宇,我……我听了他的话,觉得自己很没用,很想去争取一下。我们进娱乐圈,不是为了当明星吗?为什么变成了炮灰?”
  屈嘉宇也靠了上去,跟着叹气:“我不知道。”
  ***
  苏怀允离开洗手间就去了温雅的单人教室,商量第三期的节目。
  “你来啦?”温雅将手上的文件放下,表情凝重。“刚刚接到通知,第三期节目的流程改了。”
  造星行动原本只是个随便搞搞的选秀节目,最初确定的第三期节目流程,是32个人分成8队表演,导师点评,打分,然后以平均分和观众投票的票数作为标准,进行成绩评定。
  8队才8个节目,就算加上打分的环节,也确实撑不起2个小时的直播时间,加节目是必然的。
  但……苏怀允皱眉。温雅的表情说明,事情不是加节目那么简单。
  “对。”温雅点头,“节目组临时增加了一个环节,导师评分最高的5个选手,可以选择场上的任何选手进行pk。pk之后,由导师打分,分值低的那个,扣50%的选票,再计算总成绩。”
  这招不用说,绝对是博凯娱乐想出来,保护柳宗卿的。
  三个导师里,于煦肯定帮自己组的选手,易锦辰跟博凯娱乐旗下的很多歌手都有合作,老交情了,易锦辰肯定也会帮柳宗卿。
  至于柳宗卿大费周章地要对付谁,显而易见。
  “哼!”苏怀允淡淡地笑了一声,没有放在心上。
  温雅正要开口,教室的门忽然被人猛地推开了。
  “哼什么哼!”费扬冷笑,“年纪轻轻的,口气挺大!”
  “那个……温老师好。”佟桦从他身后钻出来,看着苏怀允的眼神怯怯的。“我们都听说了临时加pk的事,嘉宇说,肯定有人要对付苏怀允。那个……我们别的忙帮不上,但是会努力训练,做好配合。至少,好好在团体赛里表现。”
  “很好!”温雅鼓掌起来,“就是要这股干劲!苏怀允,来,选曲目。”
  费扬又翻了个白眼,方言都跑出来了:“选啥曲目啊?就剩一首歌了。”
  第三期节目的主题是“团队”。为了有效显示团队合作,节目组固定了4首表演曲目,每个小队只能从着4首歌里选一首表演,且每一首歌不能超过两队表演。
  有限的曲目里,越早决定表演曲目,对团队越好。其他选手在确定队伍的时候,就直接把表演曲目给定下来了,只有他们团队忙着搞内讧。
  现在备选曲目只有一首了。
  《我的温柔只有你看得见》。
  这是首非常妖娆的,女歌手唱的歌曲,非常不适合男团。弄不好,表演现场就要说他们娘气,给人制造黑料。其他选手宁可选唱功难度非常大的《浮夸》,选择唱跳rap,也不愿选这首歌。
  听到苏怀允的队伍只能选这首《我的温柔只有你看见》,所有选手都松了口气。
  苏怀允和队员关系不好,选的歌没有优势,导师更是烂得一塌糊涂。这次,苏怀允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吧?
  反正,温雅指导的另一队,已经彻底放弃请温雅指导,全面缠着声乐教练和舞蹈教练,巴不得温雅别来哔哔他们。
  心思各怀,时间匆匆。
  ***
  上午10点,整个城市经历了早高峰,刚刚进入繁重的工作里。
  青云工作室里,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关注着苏怀允的数据。看着他的各项搜索关键词、关联词,搜索结果里都出现了澄清,舆论全面澄清,微博粉丝再度暴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太好了。”
  “厉害还是咱老板厉害,居然能想到这招。”
  但同时,所有人心里也冒出个问题:宋依依是怎么知道的?她和苏怀允的关系,看起来并不比其他员工亲密,苏怀允不可能告诉她,自己有朱砂印的事。
  经纪人办公室里,宋依依坐在沙发椅上,一手撑着脸颊,另一手滑着《玄学百科全书》的pdf版。
  苏怀允眉心有朱砂痣这件事,原著曾一笔带过。场景是后期苏怀允和原男主的后宫,狐妖女歌手对上,苏怀允不敌。
  原著写道:“苏怀允心中愤恨,若不是懵懂无知时破了元阳,修为尽毁,无法继续修炼之路,他怎会被一个小小的赤狐妖制服?”
  当时宋依依只想,又是女炮灰造的孽,这女炮灰也太可恨了。
  现在她才知道,那一场潜规则,对苏怀允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真的从妖修之路,到娱乐圈之路,全方位堵死。
  这么一想,宋依依心中对苏怀允的心疼又多了些。
  将百科全书关上,她调出规划表。
  现在苏怀允在节目里奋斗,她在外边,也得加油才行。
  对了,苏怀允的队友叫什么来着?有两个是博凯娱乐的吧?那个叫屈嘉宇的小年轻,看起来挺有志气的,为什么会甘心给博凯娱乐当炮灰?
  宋依依想了想,给岑珊打了个电话。
  “珊珊,你现在有空吗?我想问问你艺人合约的事。”
  ***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去,一转眼,就是第三期的节目时间。
  第三期节目一开场,就得到了空前高的关注度。
  对娱乐圈来说,出个狐妖男艺人简直空前,可能也后无来者,所以好奇的,被颜值吸粉的,全都冲着苏怀允来了。
  和第二期一样,第三期节目也采取抽签的方式,巧的是,又是柳宗卿的队伍开场。他们选的是四首歌中非常有优势的《编号89757》。
  一开场就是柳宗卿solo了一段32秒的机械舞,引起阵阵尖叫。爱豆的基本功,无非是唱跳二字,这首歌非常适合跳舞,对唱功又有一定考验,一曲唱下来,柳宗卿的票数嗖的一下就上去了。
  第二个节目,是主攻声乐的易锦辰带的队伍,直接选了唱功难度最高的《浮夸》。当然,爱豆的唱功限制摆在那里,将歌曲降调不少,但歌曲完成度高,《浮夸》代表唱功好的印象在。不仅导师夸奖,连观众也纷纷投票。
  第三个节目是rap,领队是所有选手中最擅长饶舌的,从小学开始玩嘻哈。理所当然的,表演也得到个满堂彩。
  按理说8个表演节目,4队一次表演没有什么奇怪,但眼看着就是第四个节目了,节目组忽然表示直播中途休息两分钟。直播节目也需要广告费,这没错,观众也需要时间去喝水上洗手间什么的。
  但是对于即将出场的选手来说,就非常不利了。
  气氛刚被炒热起来,刚把观众吸引得死死的,忽然来个休息,休息之后,多少人能回来?多少观众沉迷聊天,对表演丧失了兴趣?
  温雅a组出场时,因为种种原因,点击量曲线都往下凹了。
  灯光亮起,音乐响起,屈嘉宇和费扬先出现,随后是佟桦,最后才是苏怀允。四人随着节奏跳舞,帅是很帅,但动作实在太简单,没有一点难度。
  平平无奇的开头,看得弹幕里都一片担心。
  “苏怀允这组危险了,这首歌没有优势,又不适合跳舞,又没有难度。”
  “太没有优势了。”
  “光耍帅没意思……当然,苏怀允真的很帅。”
  一片嘘声之中,是粉丝最先发现了不同。
  “今天的扬扬好帅啊!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又痞又酷,我的妈!我要死了!”
  “甲鱼今天为什么这么撩!这种温柔沉稳大哥哥式撩法,我真的受不了!”
  “花花太可爱了!他怎么忽然更可爱了!好像抱在怀里rua他!来姐姐怀里呜呜呜!”
  20秒,苏怀允先开口唱:“我的温柔只有你看得见,不论我是否在你身边。”
  他声线非常特别,平时冷而清冽,一旦温柔起来便是低沉磁性,里边仿佛含着淡淡的笑意。一句话唱出来,里边的温柔几乎能把人溺毙。
  一句唱完,佟桦接上:“不论我能否走得遥远,我的温柔只有你看见。”
  两人退开,屈嘉宇上前,对着镜头比心:“你的心是我最重要的行李,再远的地方我都会带去。”
  费扬依旧痞气,对着屈嘉宇微笑:“朋友里最疼我的还是你,呵护我像对你自己。”
  四句歌词,苏怀允的低沉磁性,如缓缓流淌的温泉,佟桦天真热烈,屈嘉宇稳重撩人,费扬痞帅不羁。而且其中四句话,都一一对应他们的身份,仿佛是对各自粉丝说的话。
  苏怀允的说温柔只有粉丝看得见,无论将来走到哪里,是否在粉丝身边。佟桦则将原来的歌词换了顺序,变成不论是否晋级,温柔都有粉丝看见。屈嘉宇表示带着粉丝的心继续晋级,费扬最特别,感谢的是好友屈嘉宇。
  “我的天哪!太温柔了!”
  “我死了!呜呜呜,耳朵怀孕中!”
  “花花太乖了!阿妈永远守护你!”
  “甲鱼今天为什么这么撩!心都给你!带走带走!带着我的心前进!”
  节目的播放量没有出现突升的峰值,但是粉丝的投票,却忽然疯狂起来。苏怀允等四人的票瞬间暴涨,才一首歌的时间,四人的票数就超过了所有选手,拿下前四。
  “为什么!”有些选手仗着没有开麦,直接不服地发问。
  还有现场其他选手的粉丝大声问:“他们的表演很优秀吗?凭什么?”
  偏偏这个粉丝还坐在导师位置后面,苏怀允的表演一结束,温雅就先开口了。
  “很好,我必须夸奖你们,这才是爱豆意识!”
  观众和选手都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雅撩了撩长发,慢悠悠地说:“我知道现在娱乐圈的粉丝们,很介意将你们喜欢的艺人分为爱豆、演员、歌手,我不知道原因,但我认同这种分法。三者分类的依据,是娱乐圈艺人的不同工作内容,演员的本职工作是演好一个角色,歌手的本职是唱好一首歌,他们可以有多重身份,就像一个银/行柜员下班回家也能写小说画画,同时是个作家和画家一样。”
  “爱豆也只是娱乐圈的一个工种而已,本职工作,是做一场粉丝满意的表演。你们最主要的服务对象,不是制片人,也不是投资商,是粉丝。”
  “是粉丝的力量支持你们前进,是粉丝欣赏你们的光芒。你们的一切,首先建立在粉丝的支持上。唱功、舞蹈力量很重要,那是实力的证明,是外在。”
  “但无论何时,你们都不能忘了本心。你们随时记得,要感谢粉丝,要温柔以待。”
  温雅微微笑着:“我很高兴你们将这首歌献给粉丝,我如果是你们的粉丝,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话音落在,屏幕上瞬间飞过无数弹幕。
  “炒鸡开心!”
  “真的感动哭了!呜呜,我爱豆太好了!”
  “谢谢你们的温柔呜呜呜,太值得了!”
  现场更是有粉丝举高灯牌,齐声喊:“你的温柔,我们看见啦!”
  听到粉丝的呼喊,苏怀允微微勾起嘴角,佟桦热泪盈眶,屈嘉宇对着镜头再次比心。费扬更出格,直接飞了个吻。
  没有什么比热烈献出爱时得到回应,更令粉丝感动的了,四人粉丝的票数再度暴涨。
  苏怀允这一队的表现,比已出场的选手,其他的粉丝心里酸酸的。
  一路把选手送到第三期了,一次谢谢都没有得到。
  怎么说呢?有种别人家过年,我家喝粥的感觉。
  虽然饿不死,但看着别人家,真的很羡慕。
  而后来的选手,即便跟他们一样,表示感谢粉丝,也不过是东施效颦。
  不管是男女,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希望自己被对方疼爱。在自己还说出口时,对方就能察觉自己的渴望,满足自己的愿望。
  不期而遇的体贴和温柔,最是动心。
  如果这份期待需要人提醒才给,那惊喜程度就大打折扣了。
  人和人之间,怕什么?
  怕对比,怕被说东施效颦。
  一对比下来,不少其他选手的粉丝已经转粉苏怀允私人。现场公布选票的大屏幕上,肉眼可见地看到,其他选手的票数增幅放缓,只有苏怀允等死人的票数还在飞快增长。
  柳宗卿坐在选手席位上,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又是苏怀允,他为什么总能出其不意地,搞些小动作,然后疯狂吸粉?
  他不甘心地看着于煦和易锦辰,希望他们严厉批评苏怀允队伍的唱跳功底。可这暗示落在易锦辰眼中,却叫老人家十分难办。
  《我的温柔只有你看见》这首歌是选定的四首歌里,难度系数最低。难度最低的意思就是,只要训练,要唱成良好水平是很容易的事,不会有唱功上的错误。
  苏怀允四人唱得咬字清晰、曲调很稳,歌词里的内容清楚地表达了出来。
  换句话来说,就是无可挑剔。
  如果鸡蛋里挑骨头,那稍微有点音乐常识的观众,都会知道他对苏怀允组带有偏见。
  导师的人设,最重要一点就是公平。
  他不能丢了。
  易锦辰暗自叹气,开始点评,努力指出苏怀允四人的唱功上的缺点。于煦也不好做得太明显,跟着敷衍了几句。
  点评完毕,导师打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易锦辰和于煦已经尽力打低分了,但苏怀允队伍的表现实在太好,不可能给不及格的分数。
  再加上温雅给的绝对高分,苏怀允队成员的导师分数,普遍在中上。
  哼,他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柳宗卿冷冷一笑,站了起来。
  “按照比赛规则,我是导师评分第一名,可以要求进行单人pk吗?”
  说话的时候,苏怀允四人都还在舞台上,这话针对谁,显而易见。
  弹幕一下子躁动起来。
  “柳宗卿是在针对苏怀允吗?”
  “是嫉妒了吧?苏怀允的票每次都反超他。”
  “什么嫉妒?是要求比个真才实干好不好?苏怀允不就仗着长得好看,所以粉多吗?pk靠导师评分,排出粉丝影响,才是最公平的。”
  “真是好笑,都是人评分,三个人和无数人的判断,哪个更公正,不是显而易见吗?”
  pk还没开始,弹幕已经撕起来了。
  节目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pk嘛,就是证明自己的过程,柳宗卿在博凯娱乐训练了两年,绝对是赢的一方。如此一来,于煦就有面子,博凯娱乐和于煦后面的金主都很满意。
  至于苏怀允,他背后是宋依依,可以小小得罪一波,但也不会真的赶尽杀绝。现在节目组的热度全都是苏怀允撑起来的,要是直接将苏怀允淘汰了,不知道要流失多少观众。
  金主要讨好,观众也要留下,那就只能稍微委屈一下苏怀允。先输给柳宗卿,再从败部复活,给粉丝一出逆袭的动人戏码。
  “按照规定,可以。”主持人问,“宗卿,你想要跟谁pk,pk什么?”
  “我要pk唱功。”柳宗卿缓缓地说,看向舞台。“对手是苏怀允。”
  “怎么样?苏怀允,你敢不敢?接受我的pk?”
  其实按照前两期的表现来说,苏怀允从来没有表现出跳舞的才华,柳宗卿却已经两场热舞,一场还是机械舞。pk跳舞,他的胜算更大。
  但柳宗卿却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观众没有受过训练,对舞蹈的认知,除了好看,就是不好看。什么技术难度,什么流畅性,他们都不知道,更不屑于听专业人士解答。
  相比起来,唱功就显而易见得多。谁能唱得高,谁的唱功就厉害,这是观众的普遍认识。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在导师面前输给苏怀允。
  他就是要证明给所有观众看,苏怀允,除了脸,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