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莉靠讲述师弟童年趣事逗瑞王开怀,心虚后退,讨好地问:晚饭吃了没有?
宋慎摇摇头,微笑跨进亭子,本就肩宽腿长,穿着玄色修身武袍,更显挺拔昂扬,俊朗中透着不羁,见过殿下。
瑞王颔首,嘴角眉梢笑意未褪,说曹操,曹操就到。
宋慎挑了挑眉,眯起眼睛端详夏莉,顺势问:师姐,又编排我什么了?
没,没有,师姐怎么会编排你呢!
夏莉矢口否认。她年逾不惑,无亲戚可投靠,从情窦初开寻觅归宿至今,挑挑拣拣,屡次跟错男人,未能生育,无儿无女,唯恐晚年孤苦凄凉,故不敢真激怒掌门师弟。
瑞王病情慢慢好转,心情随之松快,虽然脸唇仍缺乏血色,但精神足,含笑说:闲聊而已,她说了些你小时候的趣事。
任谁也不乐意童年之事被四处宣扬。
尤其,瑞王身边日夜有下人伺候,譬如此刻,小厮和侍卫在旁,内心把夏莉当卖艺说书的,凑近听一听,笑一笑,取乐解闷。
谁乐意被当成谈资或笑料?
因此,宋慎心里不太痛快,屈指掸了掸横穿树丛时落在肩上的雪,什么趣事啊?
瑞王嗓音清越朗润,她夸你胆子大,天生不怕蛇。说话间,他指了指空椅子,宋大夫,坐下说话。
宋慎道谢并落座。
夏莉定定神,靠近了,耳语解释:咳,今天可不是我主动的!午后只是路过,谁知瑞王叫我进亭里来,陪他聊天。
师姐一向有睡午觉的习惯,今天为什么出来溜达?宋慎心知肚明。
夏莉讪讪的,吃撑了,散步消食。
哦?宋慎似笑非笑,奇怪,你竟能一次次地偶遇瑞王。
哎呀,时候不早,师姐该去给你做饭了!夏莉果断打岔,辞别瑞王,迅速离开,打算做两个拿手菜,哄小师弟高兴。
宋慎目送妇人风风火火的背影,颇为无奈,头疼思考对策。
瑞王喝了口茶,她似乎很怕你。每次一看见你,就像个避猫鼠似的。
那是因为我怕她惹祸,所以不允许她设法攀近你!
宋慎有苦难言,叹道:哪里?是我怕她才对。我师姐年纪虽不小,规矩却懂得不多,有时说话做事不过脑子,若有失礼冒犯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瑞王慢条斯理道:本王倒觉得,她规矩不错,知进退,懂礼节。比你强些。你不仅有拿假药欺骗本王之嫌,还经常招呼不打一个便消失,行踪成谜,不像话。
看来,我师姐宝刀未老,明眼人都知道她故意接近,你不仅不反感,还夸奖?
赵泽琛,你是养病太闷?还是脑子太笨?
宋慎应变能力强,难得被噎了一下,干巴巴说:殿下过奖了,草民代师姐谢谢您的夸奖。
瑞王并不傻,皆因常年病着,近期又多烦难,偶尔传健谈的夏莉解闷罢了。他观察大夫无言以对的模样,暗笑之余,好奇问:夏氏说你天生不怕蛇,襁褓中就敢抓蛇,是真的吗?
并非天生不怕,而是无知者无畏。
宋慎一贯吃软不吃硬,病人眼巴巴的,他便不忍令其失望,解释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婴儿不知道蛇可怕,自然不害怕,被蛇缠住还觉得好玩。
南玄武传授技艺之法,委实独特。瑞王难以想象,你师父不担心眼错不见、徒弟受伤吗?
宋慎满不在乎,无妨,受伤了就治。给婴儿练胆量用的蛇无毒,个头也小,顶多被缠疼了哭一阵。南境湿热多雨,山林里多蛇,当地人把它当食物,各处皆有捕蛇高手。
瑞王听得入迷,难掩羡慕,听起来,你小时候的日子,不知比我有趣多少倍。
殿下生长于皇家,金尊玉贵,童年乐趣应该不少吧?
童趣?历朝历代,后宫明争暗斗不休,重则势同水火,轻则互相防备或无视,皇家缺乏亲情何况,瑞王是个病秧子,捧着药罐长大,记忆中的童年趣味,少得可怜。
皇子幼时功课繁忙,乐趣其实不多。瑞王怅然一笑,旋即屏退下人,肘撑着桌子,略靠近,笃定问:
你今天和我三哥去了沅水山庄,对吗?
宋慎瞬间皱眉,也肘撑着桌子,目不转睛,反问:你为什么老是派人跟踪我?
谁跟踪你了?我的人是在盯着泽宁。谈起杀害胞妹的凶手,瑞王不由得沉下脸。
宋慎剑眉皱了又皱,不知不觉间,越发关切病人,不忍其一直被仇恨心结折磨,透露道:八皇子疯了。
什么?瑞王愕然。
真的,疯了。目前偶尔能清醒,但我观其脉象,迟早彻底疯癫。
宋慎告知:不止我,太医院也下了诊断。八皇子的病根源自其母,同时,他心胸狭隘、阴暗扭曲,杀害大公主之后,再也无法假装神智正常,被幽禁在沅水山庄,整天胡言乱语,时而绝食,时而自残。
瑞王回不过神,自残?
对。起初用碎瓷片,然后撞墙,现在甚至用自己的牙齿,遍体鳞伤,情况不妙。
他、他我父皇知道吗?
圣上早已知晓,但仍命令严加看守,并无放人的旨意。宋慎字斟句酌,私以为,圣上无意袒护真凶,只是为了维护皇家脸面,才没公开宣判。终身幽禁,绝对是严惩了。
瑞王沉默不语,枯坐半晌,倏然站起来,我找三哥谈谈!
谈什么?
我想去一趟沅水山庄看看老八。
莫非殿下不相信我所说的?
瑞王缓缓昂首,你没糊弄过本王吗?敢不敢对天发誓?
假药的事儿,是庆王的意思,我听令行事罢了。宋慎处变不惊,镇定凝视俊美皇子,有何不敢?
瑞王无暇争论,转身欲走。
慢着!宋慎不假思索,一把将瑞王按回椅子,急什么?先听我说完。
瑞王的右肩被牢牢握住,动弹不得,莫名却不觉得被冒犯,挥开意欲上前阻止的侍卫,试探问:三哥是不是吩咐你瞒着我?
宋慎低声答:虽未吩咐,但我算是泄密了。你可不能出卖我。他轻而易举制住对方,发觉瑞王身体实在是单薄,毫无反抗之力,令其下意识放轻力道,怕把人捏碎了。
放心吧!你接着说。
两人面对面,相距甚近,宋慎松手,与激动的瑞王小声交谈,袍袖相贴,显得十分亲密。
少顷,庆王忙完正事,照例寻弟弟一同用饭,远远望了几眼,顿感不悦,快步靠近,暗忖:
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高考,有参加高考的小天使吗?有的话,祝超常发挥(*^▽^*)
年年端午,年年高考,我永远记得粽子的味道,却有些忘了高考的感觉
第21章 咱们
庆王严谨端方,近乎刻板,一向注重礼仪,遥望按住瑞王肩膀的宋慎,微微皱了皱眉。
殿下。附近下人纷纷行礼。
庆王不动声色,宋大夫在亭子里做什么?
闲聊。瑞王的小厮笑着禀告:宋大夫幽默风趣,有他在,我们殿下总能开怀不少。
庆王定定神,迈步走向亭子,并不怀疑宋慎的幽默风趣,只是担心自己的病弱弟弟受欺负。
亭中
宋慎摇摇头,我是外人,不该掺和皇家的家务事。
你想想办法,说服他。瑞王透露道:其实,我早就想和老八当面谈谈,但三哥一直不同意。
宋慎挑了挑眉,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你都说服不了庆王,我凭什么能?
试一试。办不成不怪你,事成重重有赏。
抱歉,请恕草民无能,办不到。
瑞王奇异地信任对方,本王相信你办得到。
瑞王余光一扫,招呼道:三哥回府了,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试试!
咱们?
宋慎愣了愣神,少安毋躁
然而,他话没说完,瑞王已经站起往外走,扭头发现帮手坐着不动弹,索性硬拽,催促道:快点儿。
嗳,有话好说,别动手,更别激动,养病期间忌悲忌怒。
宋慎无奈起身,袍袖落入他人之手,明明能轻易夺回,却被拽着慢吞吞地走,下意识未选择粗暴拒绝,懒洋洋说:外人多管闲事,庆王想必不高兴,万一受惩罚,我岂不是冤得很?
放心,本王会尽力保你。
真的?
当然!
片刻后,双方相见。
瑞王暗中斟酌措辞,三哥忙完了?
唔。庆王端详弟弟,关切问:今日感觉如何?
挺好的。今天晴朗,来园子里散散步。
庆王温和说:是应该多走走,活动活动筋骨,强身健体。
宋慎打个了招呼后,默默思考半晌。皇家的家务事,外人委实不便插手。
瑞王见状,悄悄使了个眼神,示意对方行动。
宋慎悄悄回了个眼神:我刚才可没答应,要不再商量商量?
瑞王皱皱眉,急于赶在八皇子彻底疯癫之前与之面谈,干脆轻轻推了宋慎背部一下。
武人本能,宋慎敏捷避开,两人对视宋慎暗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曾答应过庆王,得帮他哄弟弟。
事实上,不知不觉中,宋慎对待难缠皇子越来越有耐性,屡次本欲理智拒绝,却总是莫名不忍心,不忍看对方失望枯坐的可怜样儿,此刻也不例外,再度妥协,低声说:行行行,再帮你一次!
瑞王满意一笑,郑重道:办不成不怪你,事成必有重谢。
不用谢,我上辈子多半欠了你的。宋慎言出必行,打定了主意,走向庆王。
庆王旁观,把一切看在眼里,初时不满宋慎当众对四弟动手动脚,但随后,他诧异发现四弟不仅拽宋慎袖子,还推他、与他耳语交谈看着看着,杀伐决断的庆王犹豫了,一时间,竟不知应该训/诫谁。
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庆王打量宋慎,又打量四弟,慢慢往远处走,什么事?
这件事,我本不应该插手,也没有资格管。宋慎正色道:但事关瑞王殿下的病情,我不得不说几句。
说来听听。
宋慎字斟句酌,您知道的,瑞王殿下尚未释怀,他非常想去看看八皇子,近日心事重重,又有些郁郁寡欢的迹象了,长此以往,病情可能加重。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宋某以大夫的身份,斗胆提议:不如允许他去一趟沅水山庄,与八皇子当面谈谈,或许,等话说开了之后,病人的心结会解开,逐渐释怀。
庆王惯常板着脸,威严慑人,他确实提过几次,均被本王驳回。
前阵子他病得厉害,卧床不起,又在气头上,难怪您驳回。宋慎话锋一转,坦率说:但现在,他逐渐好转,养病期间,越有精力琢磨,估计越被心事困扰,假如变成死结,就难以解开了。
此话有些道理。
庆王与瑞王乃异母兄弟,处于几方之间,兄长头疼且为难,不过,见面后果难以预料,八弟神智失常,胡言乱语,荒谬怪异四弟恐怕受不了刺激。
话已至此,宋慎识趣表示:您若是允许,宋某愿意同行,带上医箱随时候命。
庆王停下脚步,瞥了瞥不远处等候消息的弟弟,瑞王许了你什么好处?
宋慎一怔,什么?
没有好处?你甘愿当说客?庆王目不转睛。
宋慎扭头,恰对上瑞王眼巴巴的期待模样,哑然失笑,旋即一本正经,没有好处。唉,其实,草民又被瑞王殿下威胁了,求您做主,就让他去一趟沅水山庄吧,以免草民被威胁得整天提心吊胆。
谈正事,稳重些。庆王终究没忍住,淡淡告诫:大庭广众之下,言行举止要合乎礼仪,无规矩不成方圆。
宋慎并未多想,从善如流,多谢提点,殿下所言极是!那,您同不同意瑞王殿下的请求?
庆王稍一沉吟,刚想回答,下人忽然禀告:
殿下,容大人求见,说是有急事!
哦?带他去书房。
庆王想了想,严肃说:此事本王得考虑考虑,明天答复你。语毕,他快步离开,赶去书房见客。
宋慎原地目送,好,等您答复。
少顷,瑞王匆匆走来,满怀期待地问:怎么样?
宋慎抱着手臂,忽然起了玩心,仰天叹息,唉,庆王果然生气了,不仅责备多管闲事,还怀疑是我撺掇的你,苍天,冤枉,我冤枉啊!
这、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与你无关。瑞王信以为真,霎时十分内疚。
宋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神色凝重,你刚才也看见了,他转身就走,没准儿,今后不会再理睬我了。
瑞王欲言又止,内疚之余,蓦地涌出一股隐秘欣喜感,不假思索,脱口说:无妨,假如在庆王府待不下去,你可以来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