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百合 > 相思欲绝但为君 > 相思欲绝但为君 210 怨愤消解两不厌
  朱常欢一脸泫然欲泣,她咬着唇,很是艰难的点点头。
  「白……将军。」她抬眼,迎上白丽纤长清丽的眸子,「常欢听陛下说,王爷待姊姊不薄……真是这样吗?」
  白丽顿了一会儿,点点头,「是这样,所以我才会给王爷又另外安排了这里独自居住;只因王妃看不惯王爷与我相处……在闹腾得最厉害的那段日子里,连只是与王爷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都能让她大吃飞醋。」
  「王爷他喜欢姊姊吗?」
  「嗯,但没王妃喜欢王爷来得多……是王妃自认不如我,更因我早早就替王爷生了个儿子。」
  「我一直听爹说,能结上王爷这门亲事是咱们朱家的福……」朱常欢忆及当年朱奉英眉飞色舞的神情,至今仍然记忆犹新。「爹爹明明已经在朝中如鱼得水,为何要让姊姊嫁一个战功彪炳的王爷?当时我年纪还小,一直想不通透……」
  白丽掩嘴,却是勾唇一笑,「你现下也没多大呀……朱大人那一派需要王爷的权势,而王爷,也需要拉拢朱大人来与梅相抗衡,两边算是各取所需。」
  短短几句话,交代了这桩婚事的理由。打从一开始,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就不是因两情相悦而结合,「姊姊就是这样被牺牲掉的是不?被王爷,被……爹爹?」
  凝望着随时都要落泪的朱常欢,白丽叹了一声,与她同席而坐,「你若这么想,那可真是太小看了你爹与王爷的用心;王爷对王妃的疼爱,全然不亚于对我……甚至犹有过之。」
  「既然是这样,姊姊为何又要嫉妒于你呢?」
  白丽回想着朱常喜初过门时,两人曾经共度一小段相敬如宾的日子,她年纪较长,但朱常喜地位较尊,她们两人以姊妹相称的那一小段时日……起初她以为朱常喜少不更事、心思单纯,两人应能合得来;但或许是聿璋留在她身边的时候远较关心她这正妻为多,她们两房之间的平和,也迅速被破坏殆尽。
  「大概是因为……她很爱王爷,渴望得到更多王爷的关怀吧?」
  朱常欢艰难的挪动坐姿,抹了抹眼,「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常欢虽然年少不懂情爱,但很明白的,王爷的心全在白将军一人身上,他却能为了权势而迎姊姊过门,立她为正妻。」她抿着嘴,哽咽落泪的模样足叫铁石心肠的人动容。「这不是既伤害姊姊,也对不起你么?这桩婚姻……打从一开始就不该谈!」
  白丽默默听着她的见解,回想着当初她力劝聿璋迎娶朱常喜的时候,在对比现下的处境,末了,她自嘲一笑,「或许……你是对的!你是对的……」
  「王爷为何不扶正于你?以白将军的才学、谋略,容貌亦然!是无论哪个男人娶着都要额首称庆的好妻子,身分也很显贵。」论身分,西南雍王的女儿可也是堂堂一名公主!
  白丽不禁失笑,「别忘了我的身分本是不可说的;他想扶正我,但肯定过不了他亲娘韵贵妃那一关。」
  「对不住!」朱常欢脸色发白的掩唇,「是我犯蠢了。」
  「没关係,能听你这么说,我反而释怀不少。」
  朱常欢好不容易见着她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扬唇,「白将军该多笑笑的……你笑起来,当真好看!」
  「是么?」经她如此一说,白丽笑得连眼儿也弯了。
  朱常欢很肯定的頷首,就像默契似的,话语暂歇;春月皎洁,而别业院落里的花,也叫衰败的魏王府更加盛开。
  「这么说来……傅枢密她,纔是咱们的仇人嘍?」朱常欢顰眉道,回想起几日前与傅迎春对弈时,她那不可一世的慵懒模样,便叫她怒火中烧。「还是该说是已逝的太子呢?要不是她们紧抓住白将军的把柄,把咱们一齐往死里打,这些事情便不会发生了!」
  白丽垂眸,瞧见朱常欢握得死紧的小手,也不知哪来的衝动,张开手轻轻将她包于掌心。
  感受到白丽手上的厚茧,以及蕴藏于其中的暖意,朱常欢芳唇微张,不经意对上了她的眼。
  「你别这么想;一味指着哪个人是你家的仇人非但不会让你好过些,只会让你更加痛苦罢了。」
  「可是……白将军,难道你不恨吗!在看见你的家被弄成那个样子……」
  「咱们今儿个进魏王府时,你哪里瞧见我像是不恨的模样!」白丽打断她,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只是……」
  「只是什么?」
  「情远比仇可爱。」白丽竟是很自然地想起了聿珏在渭河畔对她说过的那句话。「这是陛下说的,在我因她欲收傅迎春为己用的当头,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情,远比仇……」朱常欢楞在原处,脑海里彷彿响起聿珏诉说此语的声调。
  「要换作是以前,我绝不会在战场上饶傅迎春一命,也兴许不见得会愿意亲手来迎王妃的尸首回京……但因陛下这句话,我能与傅迎春同朝为官;而仔细想想,我与王妃不也是挺相似的吗?」
  「白将军以为何处相似?」
  「都曾痴痴的爱着王爷呀。」白丽自嘲一笑,揩了揩眼角。
  朱常欢望着白丽包覆着她的手,心念一动,转而张开来与她相握。「陛下她……莫不是就想藉着白将军的口来告诉我这层道理?才让我跟着你一齐来到洛阳……」
  白丽深有所感的頷首。「陛下当真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朱常欢终于释怀的笑开,她们没再多言,只是静静地共赏着月。
  与之同时,待在翠华斋的聿珏也隔着竹帘仰望夜色,方走过一回刀的湘君轻抹香汗,瞧见她站在窗边,不禁笑道:「我还以为你还在批改奏摺,原来是歇息了?」
  「今日的月色很美。」聿珏温婉一笑,撩开竹帘时,一阵轻风正巧拍上玉颊。「算算时日,白丽她们也应该要到了?」
  湘君掛起柳叶刀,脚步清浅的踱到聿珏身边,「怎么?你担心她们起争执?」
  「不!我想不至于,白丽既能主动向我要求把朱常喜给迎回京城,那对常欢想必也不至于太苛刻。」
  湘君双手托住聿珏巧肩,「你似乎很在意朱常欢?」
  「算是我的一些私心罢!看见她就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也难怪你费尽心思促成这个局。」
  「我不忍心让她对白丽还抱持着无谓的成见;常欢只是年少,却不愚笨,我相信她很快就会懂得这个道理。」
  「什么道理?」湘君靠近聿珏的脖颈,鼻息温柔的洒在白玉般的颈间,引来一连串酥麻颤慄。
  「情比仇可爱!」聿珏笑着躲闪,自云袖间伸出手来克制枕边人那双不安分的魔掌!「哎!你先去沐浴,全身都是汗呢……」
  「我要圣上陪咱一道洗不成么?」湘君一手箍住聿珏的腰,在爱人的耳际低喊:「有人还欠了我不少回!」
  「我这不是每日都在还债嘛……」聿珏笑得有些靦腆,湘君温柔的将她给扳正,然后是点点绵密的吻,从眉心、鼻尖,脸颊……乃至于娇艳芳唇。「唔嗯……湘君?」吻到后来,湘君竟莫名地咬了她一记?
  「你每天都在凰寧宫忙着朝政,就连来我这儿也批奏摺,我找你习武练剑也不肯,就连赏月都心系着别的姑娘的名儿,我不开心。」湘君语调温柔,眼神却是略显怨懟的。
  「连这样都不行啊……嗯……你好严格……」
  「所以我想小小惩罚陛下一回,罚你公私不分!」湘君扯去她的腰带,双手自襟口处窜进她的衣袍里。
  「你打算怎么罚朕?」聿珏笑着给她推进内室,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掉落,当玉背抵靠在澡桶时,除了耳璫、银手环之外已别无长物。
  湘君回以热切的眼神,在她面前宽衣解带。
  「等咱们入浴后我再告诉你。」
  ***
  随着聿珏登基时日渐长,在与民生息,不妄动干戈的方针之下,大煌的国力逐渐復甦,甚至就要比当年皇子夺权之时更加繁华。
  「此乃沿海通商港口各处上缴的税目,请陛下过目。」
  此乃聿珏听从薛崇韜的建言,经营不过数年,无论税务或是沿海一代的发展皆大有斩获。
  「嗯,很好;把这事儿交给你,朕很放心。」聿珏满心信任的頷首,望见她掩藏在乌纱帽底下的几丝白发。「不仔细瞧还没注意到……」她指了指自己一头乌黑青丝,对薛崇韜微微一笑。
  薛崇韜会意的轻抚着额际,又听聿珏说:「朕记得咱们这几人里头,迎春才是最年长的?」
  「傅枢密驻顏有术,微臣自叹弗如!」
  「迎春倒是常说自己年老色衰!」聿珏忍不住抿嘴,又翻阅了另外一本奏摺。「你之前说要让丈夫与孩子过来京城,可有下文?」
  薛崇韜早有此意,不过一耽搁就是数年,这些年来她在京城当官,在获得聿珏重用下渐渐擢升到了高位,如今合该是一家团聚的大好时机。
  「已经捎信给微臣的夫君,让他们尽早搬来,多谢陛下关心。」
  「毕竟咱们这几人里头,只有你还堪称圆满!朕能过问的,也只有你啦!」她语带笑意,却是在瞧清摺子里所写的内容后微攒紧眉头,「西荻那儿……」
  薛崇韜不好意思的拧了拧鼻,「说到这个,陛下,或有朝臣建言,请您另立皇夫以增添香火……您怎么看?」
  算算日子,到了年底,谷燁卿也就辞世满三年了。也难怪会渐渐有这样的声音出现。聿珏轻闔上奏摺,表情已是波澜不兴。「你是知道内情的,你说,朕能怎么看?」
  这回答全然不出薛崇韜预料,「既然陛下心意已决,那么另外一桩事儿……」
  聿珏抬起手来制止,「你是要提醒朕早点选择太子人选是不?」
  「微臣这么一点心思,陛下早就看穿了。」
  她半敛着眼眸沉思,一手掐住凤袍里的香囊,「朕也就两个女儿,不是檀华,就是萼雪;不过她们都还年幼,朕本想多观察个几年再行决定。」
  「若陛下子嗣眾多,那确实不急,可惜不管是您也好,还是谷将军那头,全把期望都放在两位公主身上……」薛崇韜不禁面有难色,「陛下您不欲再纳皇夫,这事大家都明白。如此一来,两家只有单传一途;可两位公主如今都未冠国姓,这事,只怕不能再等。」
  「过继一事尚且不难,可朕若只选择一人过继,岂不就表示那人便为朕的太子……你是这个意思吧?」她贵为皇帝,大可让檀华、萼雪都过继到她皇甫家来,只是如此一来,却又如何对得起谷家?
  沉思半晌,聿珏的脸容也不禁凝重起来,「崇韜,依你之见呢?你以为朕应选檀华好,还是萼雪儿呢?」
  薛崇韜拱手,这问题的答案早已了然于胸,「回陛下的话,微臣以为……」
  不料殿外忽然传来几声慌忙叫唤——是邢朝贵。「公主!两位公主请留步!陛下正在与大人们商谈议事……娜仁姑娘!快来帮帮忙!」
  两个孩子来了?聿珏一手提起裙襬,往殿门口才行几步,两个孩子便是跑着,一前一后的踏入殿前。
  「母皇!母皇!」跑在前头的是谷萼雪,她眼眶红润,率先奔向聿珏怀里,「母皇!您评评理,是我说对了,还是谷檀华说得对?」
  「什么?评什么理?你哭了……」聿珏举袖来给小女儿拭泪,望向谷檀华的眼神亦是慈爱温和。「檀华儿,又与妹妹吵架了是不?」而邢朝贵与娜仁其木格都比两个孩子晚上一小步,可见事发突然。
  娜仁其木格静静地走到谷檀华身边,而檀华则是一脸怒容,指着谷萼雪道:「我才没有呢!只是萼雪一直与我争,说、说……」总是冰雪聪明的檀华,紧要关头竟是如此吞吞吐吐?
  「说什么?别怕,儘管说,母皇绝不罚你们。」聿珏对谷檀华招手,让大女儿也偎进她怀里;娜仁其木格微咬着唇,表情似是有些自责,聿珏对她摇摇头,注意力又转回女儿身上。
  「说……爹爹再也不会回来了。」谷檀华语调颤抖地说出真相,不料聿珏还来不及插嘴,便给萼雪抢了白!
  「你说谎!我问过伯母的!她说爹爹只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会回来的!谷檀华一直跟我争!」
  「那你说,为什么爹爹的名字跟伯父一齐搁在灵堂前呢!」谷檀华气得小脸胀红,「那不是随便就能把名字搁上去的!你不行、我不行、伯母、祖父母都还不行!」许是觉得委屈了,檀华纠结着小手,声调顿时弱了不少,「我也想要爹爹能回来……我也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