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都市 > 前女友黑化日常 > 390.明月光前女友(28)
  接到消息的宰相急急忙忙往奉天殿赶。
  兽头小炉里升起袅袅篆香, 帝王端坐在御案前,天子冕旒遮着清俊容貌, 目光幽深透了出来。
  宰相跪在玉阶之下, 浑身大汗。
  额头的汗滑进了眼角,生疼得厉害, 宰相擦也不敢擦,小心翼翼地说, “小女偶尔生性顽劣,但对陛下冰心一片,绝对不会做出违背陛下的事情来。”
  进宫之前,宰相根本没料到这赐死之事,竟是由于小女儿的私通。
  宰相既是感到荒唐又是愤怒不已,陛下就算是想要针对辛家,也不必弄出这样令人难堪的罪名吧?
  他欲要辩解, 周雪程拍了拍手, 让密探递给他几样东西。
  看完之后他五雷轰顶, 彻底绝望。
  “昔日寡人为太子时, 成亲一年东宫无所出,便让太医前来诊脉。”周雪程瞥了宰相一眼,慢条斯理,“不瞒宰相, 寡人身体有疾, 此生无法孕育子嗣。寡人也没想到辛昭仪这般大胆, 为了做出怀上寡人孩子的假象, 私通宫中侍卫,数夜风流。”
  这话半真半假。
  不过辛如意的私通是真的。
  他近半年来大部分的心血放在了国事与琳琅身上,鲜少踏足辛如意的宫殿,为了麻痹宰相的眼线,他偶尔也会让替身代他去转上几圈。
  不得不说,这人是真的胆儿大,想借着“龙种”一朝翻身,压过琳琅的风头。
  只可惜她忘了这皇宫是他的地盘。
  更低估了他对她姐姐的感情。
  “陛下,臣有罪,没能教养好小女。”宰相是真的心疼小女儿,毕竟是捧在手心里多年的掌上明珠,他老泪纵横,“恳请陛下看在老臣曾经为陛下不择余力铺路的份上,饶恕小女一命。”
  帝王轻笑,“岳父大人说笑了,您一边不择余力为寡人铺路,另一边同样是不择余力谋害寡人。”
  宰相巍巍颤颤,“陛下,您这是……”
  “寡人从辛昭仪的嘉乐宫搜出了几瓶无色无味的绝子丸,恰好宫中来了一位妙手回春的神医,几番研究之下辨定药效,若是男子服用,终生与子嗣无缘。可惜您没料到,寡人原本就是绝阳之体,倒是用不上这些了。”
  “陛下,欲加之罪——”
  “大人急什么,寡人的证据还没上场呢。”
  周雪程微勾起唇。
  伤她的,他迟早百倍奉还。
  宰相府内,宰相夫人坐立不安,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宫中的消息传来。
  傍晚的时候,宰相回来了。
  “老爷,如意怎么样了?”她急忙迎上去。
  “完了……一切都完了。我们辛家完了。”
  曾经权倾一时的宰相惨笑着摇头,疲态尽显,仿佛老了十几岁。
  “陛下啊……您真的是……好狠的心……”
  他推开夫人,踉踉跄跄往里面走。
  夜里,宰相在书房里悬了白绫,打算了结己身,被经过的二少爷察觉,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回来。
  宰相府为此闹得人仰马翻。
  辛母差点没哭瞎眼睛,时刻嚷着作孽啊。
  次日凌晨,声势赫赫的禁卫军闯进了这个风光数十年的府邸。
  以谋害天子的罪名抄家流放。
  唯有府上的二少爷有功名在身,避免了流放治罪,因家族牵连甚广,同样是革除吏部侍郎的官职,下放到贫瘠的蛮荒之地。
  而琳琅是在半个月后才知道“听闻”此事。
  虽然她一早就知道了,不过为了做戏,她愣是装楞充傻,直到帝王亲口告诉她。
  她怔了怔,泪珠子不断坠落,晕染红妆。
  “你为何要这么做?”
  琳琅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拒绝人的靠近。
  “这样不好吗?”他拥着她的肩,缓和着语气,“你爹娘如此待你,郎君就替你出了一口气。既没有取他们的性命,又没有伤他们的体肤,只不过是此后不能锦衣玉食地过。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不惹什么幺蛾子,郎君不会为难他们的。”
  “可是,可是正炎是无辜的!你怎么能让他去那么远的地方受苦?”
  长姐泪眼朦胧,心疼不已。
  周雪程温柔地说,“这算得了什么受苦?历练他而已。古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待他在那里做出一番起色成绩来,郎君自有更重要的任务与职位等着他去担。”
  呵,弟弟算什么无辜?
  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个单纯的傻姐姐,才觉得他无辜可怜罢了。
  她哽咽着,“妾身听说那地方穷山恶水,有些部落靠着生吃人肉为食,万一正炎被他们捉去了怎么办?”
  那就更好了,永远都不用回来了。
  帝王俯下身体,熟练噙走她颊边的泪水。
  “你放心,寡人早就想到了这一层,派了人跟着他呢。”
  在他的安抚之下,琳琅崩溃的情绪有所缓和,她哭着哭着,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周雪程抱住她的腰肢,轻轻往床榻上放。
  乌黑的发散落在锦绣被褥上,睫毛被泪意泅湿,眼尾还沾着细碎的光,唇色嫣红,恰似雨后的新桃。
  他伸出手掌,慢慢抚上她的脸颊。
  禁不住的,嘴唇印在那眉心上,又从眉心挪移到鼻尖。
  最后融于唇齿。
  耳鬓厮磨。
  辗转吮吻。
  “陛下……”
  梦中的人惊惶睁开了眼。
  “嘘,别说话。”
  “让郎君,好好记着你嘴唇的模样。”
  一番缠绵之后,男人将额头抵进她的颈窝,温热而细腻地触碰着。
  “郎君……今日怎么了?”
  琳琅手指摩挲着他的脖颈,那处潜伏着躁动的青筋。
  “又走了一个。”
  帝王的声音低不可闻。低得极了,仿佛湮灭在空气的尘埃里。
  无论是太傅还是宰相,都是辅佐他成就帝业的恩师。
  哪怕他们的出发目的并不单纯,但毕竟,是在刀光剑影里护过他的长辈。
  然而他却为了一个女人,恩将仇报。
  周雪程自嘲,换做是从前,他也想象不到自己有一天竟会如此的狼心狗肺,对自己的老师、岳父下手。
  高高在上的至尊难得流露出一丝脆弱,尽管是稍纵即逝。
  “走?谁走了?这是什么意思?”
  身边的女人紧张支起了半边身子,肩头拢着的轻纱随之滑落。
  “嗯……没事。”
  突然一个使劲,周雪程翻身压住人,他双手撑在她的脸颊两旁,专注地看人眉眼。
  “锦娘。”他唤她。
  温柔的,像春夜沙沙而过的风。
  “嗯?”
  “若我是个忠奸不辨、黑白颠倒、忘恩负义的昏君,你……还会喜欢我吗?”
  “郎君这是什么话?郎君英明神武……”
  “会,还是不会?”犹如一个小孩子,他固执地追问。
  琳琅愣了愣。
  “会。”
  眼底的柔情霎时如冰般化开。
  “那,若是有朝一日,这大周亡了,我做了亡国之君,又不想苟且偷生,你会怎样?”
  “陛下若是亡国之君,那妾身便是那祸国妖妃了。”
  “你不是。”
  他微微皱眉,不愿意听到她这般糟践自己的名声,哪怕仅仅是个假设。
  “怎么不是了?”琳琅道,“妾身为人妇,夫君沙场战死,却没有替他守孝,反而不知检点,魅惑君上,做了陛下的妻子,让陛下背负天下骂名——”
  一只宽厚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帝王盯着人,语气颇为严厉,“这些话往后休得再提。寡人是君,君有命,臣不得不从。你只是不得不照做而已。他们要骂,尽管骂寡人好了,是寡人狼子野心,觑上夫人美色。此事与你并无半点关系。”
  琳琅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稍稍挪开到旁边的枕上。
  “可是,妾身却很喜欢这个称呼。”
  她伸出柔夷双手,如藤萝般,细密缠绕住他的颈肩,“这样的话,咱们就是天生一对,就算是死,也得一块儿走。不过妾身怕疼,不想用白绫勒死自己。要是真有那么一日,还请陛下赐锦娘一杯毒酒。”
  “能死在锦娘的凉玉哥哥的身边,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此话……当真?”
  他尾音微颤。
  “当真。”
  帝王晦涩的眸光像是被拨开了雾,投进了清澄的云光。
  干净透彻。
  那模样,令琳琅瞬间想到了十七八岁才刚刚情窦初开的俊美少年。
  只因意中人不经意的一句话而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是你说的,不许耍赖。”
  “拉钩。”
  “呵……好。”
  往后的半年里,帝王眷后,愈发无心朝政。
  朝堂上的血雨腥风、人心惶惶却通通被隔绝在辛夷宫外。
  “陛下,为什么你都不会生气?”她枕着他的腿上,抓疼他头皮时,偶尔会这样问。
  “为什么要生气?你很难哄的。”周雪程道。
  对方瞪他。
  他不禁笑了,俯下身吻她的额。
  “传寡人御命,允你无法无天,允你肆意妄为,笑一下,可好?”
  “不好——”
  她板起脸,又噗嗤笑了。
  “妾身要笑两下。”
  “嗯,都随你。”
  帝王无不应允。
  外头风雨如晦,他怀中温暖似春。
  雨后清明,就在伞下看花。
  大雪初霁,便到湖心煮茶。
  她笑时,他也笑。
  她闹时,他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