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几个作为小队领队的鹰卫立刻策马四散开来,而一直紧跟着领队的那些军队也随着领队的行动,开始移动。
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看着场上变化的忽赫亥见此,微微蹙眉,他隐约察觉到了垣军在密谋着什么,却捉摸不透。
但是有一点,他是很清楚的。
那个能驱使金雕的瘦小男人!必须除掉!
于是忽赫亥朝身边的弓箭手道:瞄准他!务必杀了他!他是最危险的!
然而,话音为落,忽赫亥却感到眉心一凉。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冰冷锋利的东西已经瞄准了他的眉心,让他打从心底升起一股恐慌之感。
能在没有母妃的照拂下,还能在王宫中挣扎着活到成年的忽赫亥,当然不是什么傻白甜,所以在有这样强烈的危机感之后,忽赫亥连忙朝边上一躲,撤到了城墙掩体后面。
与此同时,一支箭从他刚才所站在的位置上飞了过去!
忽赫亥:
那名还在听着忽赫亥的命令的弓箭手也惊呆了,小心探头往下一看,正好对上刚才那个拿着奇怪的东西,说话声音非常的大的男子的双眼。
是那个人!他是一个弓箭手!汗军的弓箭手双眼不由自主的放光:他射箭很厉害!
忽赫亥也注意到了射箭的就是刚才那个用花言巧语游说自己的人,心中更是恼怒!他刚才竟然会相信这种人的鬼话!要是他真的因为一时冲动鬼迷心窍,岂不是要被活活坑死?
一箭未中的衡明世也不恼,而是飞快地驾马转移了位置,避开了齐齐飞向自己的那几箭。
汗军极善骑射,但是这时候的射程到底还是不算远,衡明世只要跑远一些,就可以离开那汗军弓箭手的射程范围,而他手上拿的是经过衾秋舒改良过的弩箭,射程更远,速度也更快,加上有系统精确定位,瞄准射中不是问题。
手下的垣军们早就见识过衡明世的远射水平,所以都已经不再惊讶,但是这精准度和伤害力放在了汗军的眼中,或者说,是放在敌人的眼中,那就堪称恐怖了。
一个不能靠近的远距离射手,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最令人忌惮的存在!
而这样的远程射手,不仅仅只有衡明世一个,就在衡明世身后,还带着一大群!
他们是垣军的弓弩手,就驻守在后方,不踏入战场,只以弓弩攻击!
不用忽赫亥再次提醒,身在战场中的魁梧将军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立刻朝衡明世的方向做出手势,分出一批军队冲向衡明世他们打算靠近战来对付以衡明世为首的这一批弓弩队。
衡明世自知自己带着的这一批弓弩手不善近战,当然不会让他们靠近,而那些早先就四散开去的小队也在这个时候涌上前,挡住那些不断靠近的汗军。
趁着汗军的注意力被弓弩手吸引过去的时候,封启带领地骑兵已经从左突破,在汗军左翼撕开了一条血路!
站在城墙上的人已经被垣军弓弩手们最开始的那几波箭震慑到,迟迟不敢冒头出来查看下方战场形势,若是有胆大的人站起身往下看,盘旋在高高的上空的金雕就会发出一声长啸,而随着长啸过后,垣军的弓弩手中的箭也会嗖嗖赶至,要么狠狠地扎进城墙里,要么就从他们耳边脸边擦过,要是躲闪不及,那就是一击爆头,血溅当场!
一场大战一直打到了夕落将近,残阳如血,映红了大半片天空。
忽赫亥被数根长枪压住脖颈和腰背,狠狠地压跪在地上,头直接被压的贴在了地上,湿润的泥土沾上了他的脸。
不远处,魁梧将军发出屈辱的怒喝,大声叫嚷着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杀了我啊!有种就杀了我!
杀了你?你可真是想得美。熟悉的声音,却是在说着汗语。
忽赫亥循着声音转过头,果然看到了那个瘦小的,总是在笑眯眯的男子。
忽赫亥双眼喷发灼灼怒火,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那人生撕了!
魁梧将军显然也是这样的想法,在看到了衡明世之后,发出了一阵如野兽一般的吼声。
我一开始就说了,若是乌古鲁不亲自将夺了我们的五座城池奉还于我大垣,并当着垣国那五座城的黎民百姓的面下跪磕头请罪,这一座座汗城,我是要定了!衡明世嘴上挂着笑,可笑意却为达眼底,只存一片冰冷:犯我大垣者,虽远必诛!
吼!你们想要回你们的城池,就去夺回来啊!从乌古鲁手上夺回来啊!为何侵犯我霆城!魁梧将军愤怒大吼。
衡明世垂眼看着他,语气透着凉意:是啊,我们原本井水不犯河水,我军原本也不会千里迢迢跨越荒芜之地,可汗王却不是这么想呢既然你们喜欢以这种方式侵占,那就不要责问别人为何会加倍奉还
因为尔等,咎由自取!衡明世用汗语说完这些之后,才转回头,对会汗语的鹰卫低声道:待会儿进城,便敲锣打鼓的放话下去,就说乌古鲁一天不肯将垣国五城奉还,垣军一日不从霆城退兵。
鹰卫:喏!
衡明世又对鹰二道:将之前拟好的告示全部张贴下去,务必让整个霆城百姓都知道,魁梧将军和忽赫亥殿下与垣军达成了协议,垣军不会伤害霆城百姓,至于协议的内容且引导他们往两军交好的方向猜测。
鹰二:喏!
衡明世:鹰六。
鹰六:在!
衡明世:金雕抓到的那些黑鹰,还有几只是活的?
鹰六:回皇上,还有三只黑鹰存活!
衡明世:写一封信,信里内容这样写衡明世压低了声音。
衡明世和封启在霆城驻扎下来,休养了半月有余。
毕竟连攻三城,消耗极大,加上汗国水土和垣国差异太大,若是再不停顿休整调养,军队迟早是吃不消的。
汗国其实并不算太平,尤其是远离王都,临近边疆一带的城池,一直都不被看中,只有那些犯了大罪,却不致死的人,才会被发配到边疆一带服苦役,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一些不被重视的皇族子嗣,比如忽赫亥。
汗王对边疆一带持漠视态度,许多政策惠及不到,于是这边的人也只能靠自己打拼为生,久而久之,对王族的敬畏,也只是停留在表面。
听说二皇子乌古鲁扩大了他们汗国的领土,他们身为汗人,心底自然是高兴的,在口耳相传中,也隐隐觉得,乌古鲁是当之无愧的勇士,是大汗的战神,合该是下一任汗王的继承人,同时,他们也暗暗期待着,等乌古鲁上位之后,他们这边的生活能比现在更好一些,所以对乌古鲁还是抱着满心敬畏。
可这些都是在不伤害到他们自己的利益,且有可能给他们更多的利益的情况下。
眼下,霆城被垣军占领,并且宣称要让乌古鲁用攻下的那些垣城来交换。
按理说,用别国的城换回自己家的领土,应当是个不用迟疑的买卖,可是,整整半月过去,垣军还在此驻守,那个被他们当做战神看待的男人,却迟迟不肯露面,也不肯用那些占据的垣城来交换他们。
于是,原本满心的期待渐渐落了空,占据心里的战神跌下神坛。
霆城的百姓们渐渐地意识到,他们被大汗抛弃了!大汗只想着继续攻占新的领土,并不想管他们的死活!
他们把乌古鲁当做战神,当做下一任汗王,可是乌古鲁却并没有把他们当一回事,甚至都不想把他们交换回去!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
心在日日的期待中冷却,霆城当然也包括风城,雨城和雷城的百姓们渐渐地不再对汗军抱有期待。
反正,这些垣军来到这里,也没有对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做什么,除了把那些买卖过垣人的奴隶主拖走之外,对待其他无辜的人,都没有动过刀枪。
第105章 :相残
他们的日子照样过,甚至因为没有那些贪官污吏的剥削压迫,他们过得反倒比之前更舒坦了。
垣军会收取一定数额的治安费,但是那些钱可远比之前他们每月上交给地方官的地税要低多了,而且盗匪和贼寇确实也不再出现,因为每天早晚都有垣军在巡逻。
要知道,在垣军攻入之前的风雨雷霆城,那可是经常被盗匪们光顾的,家里的东西必须要藏好来,每天睡觉都要担心家里的牛羊会被牵走。
而现在,他们完全不用担心这些,能从晚上一直熟睡到白天,不用担心家里的东西被盗。
乌古鲁没有拿垣国的城将他们换回去,汗王那边也不见出兵来夺回城池,而住在这里的百姓们,倒也渐渐地不再怀抱满心期待,而是尝试适应。
而就在他们已经选择适应时,汗王派出的三十万军马总算赶至霆城之下。
让汗军和所有居住在霆城之内的汗国百姓意外的是,驻守在这里操练过了半个多月的垣军,居然在汗军兵临城下之后,撤退了!
他们就这么撤退了!!!
不!准确来说,他们似乎早就料到了汗军会在这天正午时赶至霆城之下,于是在早上就已经整军离去,只留下几个小队在后面收尾。
因为垣军每天早晨天不亮都要擂鼓整军,进行早晨操练,所以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是垣军早起操练,只是这一次出城操练的军队人数比较多而已,却没想到,这居然是垣军的整军大撤离!
而留下的几个小队也不是没有事干,他们在汗军兵临城下叫阵时,穿着一身汗军的衣服,去打开了地牢的锁,被关押在地牢里半个多月的汗军们看到地牢的锁落下,还以为是自己人来给他们开的锁,立刻欢唿雀跃,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而开锁的小队们则趁着汗军欢唿,无暇顾及他们的时候,偷偷熘出,因为人数少,他们直接抄小路,跟上了先行离去的大部队。
以同样的方式被释放的魁梧将军双手捶胸,发泄被压抑了半月的怒火,而后振臂高唿,叫弟兄们随他一起追杀垣军。
魁梧将军手下的汗军纷纷响应,冲出囚牢,拿起兵器!
垣军虽然将他们关进了囚牢,却没有断他们的食物和水,所以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就是许久不见阳光,不能在马场上策马扬鞭,早已按捺不住那颗想要冲向自由的心。
嗯,有些人因为吃吃喝喝,却许久不运动,还长胖了。
没人知道垣军将领到底在想些什么,抓住他们之后,没有立刻杀他们,而是把他们当成猪养着,一养就是半个月。
不少垣军,包括魁梧将军在内,都觉得,这就是垣人骨子里的懦弱无能,竟然能对敌人心慈手软,而且还是在两国交恶的时候,简直可笑至极!
忽赫亥想得却比较多一些,向魁梧将军提议,暂时还是不要离开囚牢,只先派几个人出去看看情况再说。
可被关了半个月的魁梧将军哪里还肯在这里呆着?只安慰了忽赫亥一句:殿下莫怕!既然已经有汗兵过来给吾等打开囚牢之锁,那必定是汗王陛下派大军攻城得胜,垣军狼狈逃离,眼下吾等出去,正好能和汗王陛下的大军一道追杀那些垣军残余!最好是能将他们赶尽杀绝!
忽赫亥:可是
魁梧将军抬手挡在忽赫亥面前:殿下要是害怕,就先待在这里,等吾等大胜归来,再向殿下报喜!
忽赫亥听得皱眉:我又岂是那种胆小怕事之徒?即然将军意已决,那便一起离开吧,且看那些垣军到底是在耍什么花招!
然而,魁梧将军带着自己手下的汗军,轰隆隆的从地下囚牢冲出来,一路经过大街,却没有看到其他的汗军驻守,也没有看到垣军的半个影子,更别提看到两军交战之后,血尸满地,哀鸿遍野的那种惨烈画面了。
倒是有几个穿着汗人衣饰,长相也明显是汗人的男子在屋中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看到是魁梧将军,才怯怯地问了一声好。
忽赫亥立刻询问那人,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垣军呢?汗军呢?旁的其他人呢?为什么街道上空空荡荡,家家户户房门紧闭?
那汗人便道:回殿下,城外有大军围城,恐怕不久后就要打起来,大家担心打仗刀剑无眼,被无端殃及,都躲起来了。
闻言,忽赫亥心中的不安更浓:那些垣军呢?他们怎么都不见了?
男人:不知,听说是撤离了,军帐不见了,人也不见了。
忽赫亥一颗心狂跳,下意识地想要叫魁梧将军把军队带回地牢里,可是魁梧将军根本不管这些,早在忽赫亥停下来和男人交谈时,魁梧将军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策马狂奔,带着自己的军队冲到城门前。
魁梧将军冲上城墙,一看包围在城下的都是自己人,脸上喜意更甚,没有深想,就叫人打开了城门。
忽赫亥有心阻止,但是他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侯爷而已,只是因为魁梧将军敬重他,魁梧将军手下的汗军才勉强听他的一些吩咐,可现在魁梧将军有令在前,让大家打开城门迎接汗王陛下的军队,大家自然是首先听从魁梧将军的军令。
那些汗军根本不理会忽赫亥的话,只当他是个胆小怕事的家伙,到了这种时候还瞻前顾后。
忽赫亥因为从小成长的环境的缘故,对别人的情绪态度变化感觉敏锐,他也很快察觉到这些汗军眼中的鄙夷,也就识趣的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只是,心里有难免有些哀戚。
他再一次深刻的意识到,自己虽然身为汗皇子,但他没有实权,也没有母族照拂,没有真正能靠得住的东西在手。
他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
就连这份在霆城才能得到的些许敬重,也是得了魁梧将军的施舍。
而这份施舍,魁梧将军任何时候都能再收回去这是一份再廉价不过的施舍。
权力,权力,权力!
忽赫亥咬紧下唇,直到咬破出血,舌尖尝到了些许铁锈味儿,他才按捺住心中涌起的阵阵汹涌波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之后,脑子也渐渐地变得清明起来。
忽赫亥抬起手,摊开手心,看着那张被自己紧紧攥着的,已经快被他的汗水浸透的纸条。
那是压在今早上的糙面馒头底下的一张纸。
纸上写着的,是垣国的文字,那些字看着龙飞凤舞的,字形很是大气张扬,也像极了那人时常扬起的笑脸。
他只识得一些垣国的文字,而这上面的字,也恰好都是认识的。
你知道该怎么做。
忽赫亥低声将上面的字念了一遍,又念了一遍,仿佛是要将这些字塞进唇齿间咀嚼咂摸,细细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