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意只是想开解秋白,没想到秋白听闻他这话,神色却更加黯然。
步惊川见状,心头有些慌乱,拉着秋白的手连忙晃了晃,道:“你开始担心我了,我还挺开心……而且,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秋白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差点以为你要死了。”
步惊川一怔,下意识想说他那时候也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又在看到秋白面色的时候,将这话咽了下去。
秋白对他死亡的恐惧,比他想象中要更加深远。这叫他不禁生出几分窃喜。秋白比他以为的,要更在意他。
那是不是说,他其实还是很有机会的?
在步惊川走神的空档,秋白化了兽形径直钻上床,两只厚实的前掌紧紧搂着他,将他的脸摁在胸口。
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脸被埋在秋白胸口的绒毛之中,再没说话的空隙,步惊川只得低叹一声,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秋白的肩。
第98章 绰绰迷局·零四·软磨硬泡
经过孟章那一日的疗伤,步惊川身上的外伤肉眼可见地好转,但仍是有些暗伤无法依靠孟章的灵力修复,令得步惊川很长一段时间中都没有精神。
所幸到了后来,他的灵力逐渐恢复,开始自行治愈他身上的暗伤。他也从一开始的动弹不得,慢慢能够自己下床走上几步。
这几日中,秋白一直寸步不离,就连步惊川最开始试着下床走两步,也都是秋白主动搀扶。秋白待他的态度如常,却令得步惊川心中越发茫然。
秋白分明是不厌恶他,而且在他最初那冒犯举动进行之时,也没有第一时间将他推开。他那时候甚至还有些欣喜,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成功了。
只是秋白后来的回应却如一盆冷水,将他从头泼到了脚,叫他看清了事实。
但秋白这几日的举动,却又令得他生出些许小小的希冀。
这几日中,他二人之间的相处不能算不亲密,又或者说,这几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同秋白的亲密举动。秋白化出兽形或人形陪他睡觉已经是家常便饭,久而久之他便忽略了,他们此前许多举动,似乎不该存在于剑主与剑灵之间。
初时遇到秋白,他还只当秋白是个普通的剑灵。在修真界中,剑灵向来只被视作“物”,等同于工具。
到了后来,他与秋白的关系,却逐渐不能用剑主与剑灵的关系来概括。
可以说,现在的他压根就没把秋白当作剑灵,而是将秋白视作一个人。
秋白先前便说过,他是后天剑灵,乃是被融入剑中的生魂。自然……也算得上一个人。
既然是人,那秋白也应当有自己的想法,更何况他们并没有主从之契,秋白行事应当不受他约束的才是。他先前总以为,秋白同他如此亲密,是因为秋白自己心中也有想同的想法,至少,也应该不排斥他才是。
但没想到的是,秋白拒绝得几乎不留余地。
这是否证明了,秋白其实对这等亲密举动毫不在意?亦或是说,秋白此前曾经与不少人做过这般类似的亲密举动?
步惊川一直以来,都对秋白为何会熟知他的喜好而升起怀疑,也奇怪过秋白为何会知晓自己喜欢他的兽形,却碍于各种原因,迟迟没有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问出口。
一想到秋白同别人这般亲密相处过,步惊川心中便极其不是滋味。他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说不上是嫉妒那些未知的存在,而是为自己不是秋白唯一亲密的人而感到沮丧。
他将秋白视作自己最重要的人之一,不满足于二人如今浅薄的关系,生出想要更进一步的想法。然而这都是他一厢情愿,他从未深究过自己在秋白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是实力微弱到需要时刻注意的存在?还是秋白漫长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亦或是能真心相待的朋友?
很可惜,这都不是步惊川想要的关系。
他心中茫然,摇摆不定了许久,放空了目光望向窗外,低低叹了口气。
坐在他床头的孟章听到了,从医术中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干什么,跟我共处一室很难为你吗?”
步惊川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头疼。
秋白自他醒来之后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寸步不离,除非必要离开的时候,否则都是一直待在他身边。对他可以称得上是予取予求,他方才只是闲得无聊了坐起身看了眼客栈楼下的街市,盯了楼下的一个红糖糍粑摊子盯得有些久,秋白见孟章在此处,便主动说帮他买去了。
楼下人群熙熙攘攘,人潮拥挤,秋白几乎要在这人群中挤没了影。
早知道便不盯着那处了,这样秋白好歹能陪着他,而不是让他和前来检查他身体的孟章在此处尴尬。
他不太清楚该如何同孟章相处,但听得孟章开口,总该是要做出些反应的,“不是对你,我不过是看楼下人多了些……”
“怕挤到他?瞎担心什么,他皮糙肉厚的,没了半截身子都死不了,这点凡人的挤压,伤不了他。”孟章毫不在意地道,随后又摆出一副嫌弃神色,“啧,你们两个真是麻烦。”
步惊川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孟章的前半句话上,压根没听到他后面说了什么,“他……以前受过这么重的伤?”
“呃,算是吧,很久之前的事了。”孟章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眼神之中有些躲闪,“不过死不了,你看他现在不就活蹦乱跳的?”
步惊川却未注意到孟章神色间的异常,只觉得心头沉重。
秋白先前竟受过如此重的伤……而他却丝毫不知情。
孟章一直都有留意他的神色变化,他此刻也未刻意掩饰情绪,因此被孟章一眼看穿了,“他真就什么都没跟你说啊?”
心头有些沉重,步惊川低声道:“他从没同我主动说过以前的事。”
“哎,麻烦。”孟章哼了一声,又状似不经意地道,“他这人,就是锯嘴葫芦,你还得自己去撬他肚子里的东西——简而言之就是,你得去问,一次不行就两次,他这人嘴硬,死要面子,不会轻易说出自己所想,你得多花些心思。实在不行,软磨硬泡,他就是吃软不吃硬。”
见步惊川神色一动,孟章又忙补充道:“我是看你可怜才好心帮你,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秋白花的时间也不是太长,没过多久便回来了。进门后,秋白先是环顾了一周房内,发现床头的柜子上不见了孟章的药箱,于是问道:“孟章呢?”
步惊川无辜地眨了眨眼,“他说有事先走了。”
方才孟章没跟他说几句,便一脸心虚地收拾东西跑路,看他那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躲哪个仇家。
左右秋白也只是随口问上那么一句,并非真正在意孟章的去留,得知是孟章自行离去后,也没有再计较。秋白走到床边,将手中一个干荷叶包裹着的东西递到步惊川手中,不忘叮嘱:“你现在身体还未恢复,这等吃食,还是少吃一些的为好。”
荷叶包还有些烫手,步惊川接过,并未急着打开。
秋白见状,连忙问道:“怎么了?是没有胃口吗?”
步惊川摇了摇头,孟章临走前的话犹在耳边,因此他也是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如孟章所说,去直接一点去询问秋白的意愿。
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便一直犹豫着。然而直到秋白回来,他也还未想出该怎样开口。
至于孟章说的软磨硬泡……他眼下还有些拉不下脸来做这个。
他面上的犹豫似乎是因为表现得太过明显,就连秋白也轻易地看出了他的异常,连忙摸了摸他的额头,又伸手抓起他手腕,放出些许的灵力去查探他身体内部,“可是有何处不适?”
“没有。”步惊川忙应了一声,许是孟章先前的话起了些作用,他此刻看着面上焦急的秋白,心中一动,“我无事,让你担心了。”
“无事便好。”秋白替他查探过,也松了一口气。
“我是在想另一件事。”步惊川见秋白在他床边坐下,才开口道,“秋白,我一直都想问你,你心中可是有什么顾虑?”
秋白的身形肉眼可见地一僵,显然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提起这个话题。
“若是你不喜欢我,我日后自不会再同你说这个,但是我只想同你把话说开说明白。”只是看秋白平日里对他的表现,他根本想不出,为何秋白对他无意,却能对他如此亲密与亲近,“你到底是如何看我的?那日你说的,不是真心话罢?”
他本以为……秋白待他如此好,是因为也对他有意。可在秋白明确拒绝过后,他这个想法便动摇了。
若非孟章的话,他恐怕不会鼓起勇气再死缠烂打地问秋白一遍。
见秋白未有反应,步惊川追问道:“那么,你讨厌我吗?”
秋白看向他,犹豫许久,终于微微摇头。
步惊川凝视着秋白的侧脸,轻声道:“秋白,我想要一个结果。”
秋白深呼吸了一下,从步惊川的角度,能见到秋白抿起的唇角。
他的心正被秋白的动作带得起起伏伏,令他紧张得几乎忘了呼吸。
步惊川犹豫片刻,还在面子与结果之间纠结,但是一想到自己当初表白被拒绝这样的事都捱过来了,他想,还有什么比这更丢人的吗?
于是他干脆心一横,拽住秋白的袖口,拖长了声音道:“秋白——”
步惊川眨了眨眼,努力回想那日被拒绝时心中的酸涩,硬是将眼底挤出了几分水光。
“你、你别哭……”秋白巍然不动的脸上慌乱了一瞬,连忙抬起手来,在步惊川眼角小心翼翼地抹了抹,终于开口,“你……很好,是我的问题。是我自己还未想通,我还未想通我二人之间关系该如何转变,容我想想……我再想一想。”
作者有话说:
我醋我自己()
以及,没有这么快答应的啦(我爬了
第99章 绰绰迷局·零五·清理经脉
又过了几日,孟章再度被秋白拎着衣领前来替步惊川检查。
孟章嘴上虽然抱怨颇多,手上动作却极为利落。他查看过步惊川身上的伤势,随后又粗略地探查过步惊川经脉之中的灵力,许久才敢下结论,“恢复得差不多了,身上的暗伤我没办法,这个还得他自己调理。现在灵力也在慢慢恢复,不过有了灵力就好办很多了,后面灵力会自己修复他的身体,就用不着我每次跑过来给他看这看那的了。”
话里话外,不想来的意思表达得相当明显了。
秋白却还是放不下心,“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这谁敢保证的,”孟章嘀咕了几句,又道,“出事了再找我呗。”
他这话惹得秋白瞪了他一眼。
“行行行,大爷。”孟章在秋白的目光下连连摆手,“我不说了好吧。”
秋白这才转过头去看了眼步惊川,“但是他身上还有别的问题。”
步惊川在他目光之下无辜地眨了眨眼,他自我感觉还挺良好,并没有察觉什么不适,更不知晓为何秋白会突然有这么说。
秋白道:“我观他灵力有忽强忽弱,有些许阻滞,你确定真的好了?”
步惊川一愣,没想到这个连他自己都没有在意的问题,竟是被秋白看了出来。
他试图插入二人之间的话题:“可是我眼下伤势刚刚愈合的缘故?”
“不是,”秋白摇了摇头,“再怎么说,除了伤到丹田或是经脉的伤,灵力都是不会受到影响的。”
步惊川自问丹田与经脉都完好,只得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别的什么问题,”孟章答道,“气息忽强忽弱还有另外一个可能,便是他即将突破,这是好事。”
“但是我自己并未有即将突破的预感,”步惊川道。
修士在每次突破境界前,自己多少都会有些预感。但他此次自己无知无觉,想来也不是说什么境界突破的问题。
“那便奇怪了。”孟章伸手,再度将灵力探入他的经脉。
良久后,他才眨了眨眼,道:“方才我忽略了一个可能,你可是先前有什么脏东西去过你的经脉?”
步惊川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孟章口中的“脏东西”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