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两天都做了春|梦,梦的那么清晰, 好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哦,那本来就是她的亲身经历。哪怕是还没睡几个小时, 这会儿温荼也清醒的不得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摸到床头的手机, 给前两天的加的医生发了条消息过去。
温荼:【沈医生, 什么时候方便再做一次心理辅导吗?】
现在还在半夜,对面的人也还在休息。
温荼没期待得到回应, 可也睡不着了。
她起床打开灯, 顺手打开电脑, 打算先做下个月活动的海报。温荼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 先给自己倒了杯水, 回来路过窗户时,随手拉开了一半窗帘。
她随意地往外面一瞟,出乎意料的,正对面那间屋子竟然还亮着灯。
温荼转头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四点三十六分。
陆培风竟然还没有睡?
是忙着工作吗?还是失眠了?
温荼想着这些, 有些出神,她下意识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正打算转身回去时,便见对面的窗前也出现了一道人影。温荼一愣,一口水险些呛在了喉咙里。
远远地,陆培风也看到她,似乎也是有些惊讶的样子,他低头对着手机操作一番,很快,叮叮咚咚地消息就响了起来。
陆培风:【睡不着吗?】
陆培风:【我也是。】
陆培风:【要不要下来聊一聊?】
温荼抬起头来,远远地,好像看见陆培风朝着自己笑了笑。她想了想,便也回了一条消息过去。
温荼:【好。】
这会儿天都还没有亮,两人便在家楼下会面。陆家的小花园里有一个白色的木秋千,温荼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地走出了门,轻轻拉上大门时,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背着爸妈早恋的高中生。
陆培风早就等在那里,小花园的灯开了,莹莹地照在秋千上方,他递给温荼一杯热牛奶,两人一起在秋千上坐了下来。
温荼先问:“你失眠了吗?”
“睡了一觉。”陆培风说:“只是做了一个梦,醒的有点早。”
温荼安心了。
陆培风反问:“那你呢?”
“我……我也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可以和我说说吗?”
温荼捧着热牛奶喝了一口,目光游移,一时不敢看他。
“就是梦到了一点……以前的事情。”
“是吗?”陆培风轻笑一声:“是好事,还是坏事?”
“算是好事吧……”毕竟是新婚之夜。
陆培风指尖抚摸着杯壁,温热的温荼从他的指尖传到四肢百骸。他又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我们结婚前,还是结婚后?”
“唔……都算吧。”
陆培风点了点头,道:“是我们结婚那天吗?”
“……”
温荼掩饰性地喝了一口牛奶,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感觉陆培风就像是能看透人的心思一般,她的所有想法,在陆培风的面前仿佛毫无遮掩,赤|裸|裸地呈在他的面前,无论用尽什么办法也无法掩饰。
陆培风望着太阳还未升起的远方,雾蒙蒙的天空之中,只有三两颗星子闪烁,却已经有鸟雀在他们头顶啾啾地鸣叫。
他回忆道:“是我们去拉斯维加斯旅游的时候。”
温荼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声。
“那不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出门了,这地方那么出名,你说你想去看看,趁着假期的时候,我们便一起去了。”陆培风说:“我们俩都不是会冲动赌博的人,但是到了那儿之后,也跟着玩了两把。”
温荼运气还算不错,但她胆子比较小,刚开始赢了一点钱之后,便立刻收手,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继续,陆培风也看透赌了场里无数诱惑人疯狂冲动的陷阱,冷静地拒绝了那些诱惑。
本来以为是一次期待过高落差太大的旅途,却意外收获了意想不到的礼物。
陆培风缓缓说着那几天的事情,偶尔他也要停下来回忆一番。直到说到连天也慢慢亮了起来,天边露出了金黄的朝阳,将周边的云彩也照得澄黄,天空被绚烂浪漫的朝霞笼罩。
微风轻拂过树梢,连鸟叫声也渐渐平息下来。
陆培风眉目温柔,眼中映着那片旖旎梦幻的云彩,温暖的光线让他的发梢都显得柔和浪漫,他轻声道:“……在喷泉前,我们接了吻。”
“温荼,你梦到这些了吗?”
温荼看着他,缓缓地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应道:“有些……梦到了。”
陆培风微微侧过头来看着她,目光柔和,眼底的情意深得像是盛满了的蜜糖罐。然后他伸过手来,温荼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躲避的动作是否不太合适,便感觉到他的指腹落在了自己的唇角,轻柔地拂过。
“蹭到了。”陆培风收回手给她看,指尖有一抹乳白色的奶渍。
温荼大窘,连忙低下头,粗鲁地拿袖子擦了一下嘴巴。
“说起来,我并没有给你一场完美的婚礼。”陆培风歉意地道:“本该还要由伯父牵着你的手,将你交到我的手中,可你的父母并没有见证这么重要的一天,他们甚至还不知道——这些都是我的错,抱歉。”
温荼摇了摇头:“不是也有牧师祝福我们了吗?”
陆培风顿了顿:“你也梦到这个了?”
温荼点了点头,道:“有三个路人参加了我们的婚礼,是不是?其中一对是头发白了的爷爷奶奶,他们走的时候,还手牵着手,感情那么好。我们的婚礼也有收到别人的祝福,这就足够了。”
陆培风唇边的笑意柔和:“你以前也是这么说。”
温荼有些不好意思,她低头想再喝一口牛奶,刚端起杯子,又想起刚才的窘境,抬起来的手又慢慢放了回去。
“等你全部记起来以后,如果你还愿意做我的妻子,我们再结一次婚吧。”
“……什么?”
“再结一次婚。”陆培风垂下眼,看着她空荡荡的无名指。“这一次,要让你的父母也见证,把你所有的朋友都请过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结婚了。你不是说更喜欢森林婚礼吗?”
温荼心念一动。
这的确是她的喜好。
童话风绿荫环绕的场地,穿过一道道花朵繁复的拱门,走到未来丈夫的身边。在她少女时期的白日梦幻想之中,那个男人一直都是陆培风的长相。
“那我们当初……”温荼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没有告诉家里人呢?”
“……”陆培风唇边的笑意凝固住,他撇过头去,有些不愿意看她。
温荼盯着他形状好看的后脑勺,等了好久,没等到他的答案,又揣测着说:“是因为那会儿你还不信任我吗?”
“……不是。”
陆培风抿紧唇,负气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复又觉得自己这行为实在幼稚,赌气般的放轻了力道。
“温荼,你相亲过吗?”
“有、有的……”就说最近的,在陆培风刚回国不久,她就去相了一次亲。可在陆培风面前,温荼应得有些艰难。
“在相亲场上,你的长相,家世,才华,能力,你身上的任何一处特点,都要摆在桌面上任由对面人评判,给你打出一个分数高低。”陆培风自嘲地道:“你父母会愿意让你嫁给一个神经病吗?”
“……”
“可这不一样。”温荼辩驳道:“我们又不是相亲认识的。”
既然是出自于喜欢,怎么还会去计较那些分数的高低,评判他是否有哪里不足,去揣摩他是否与自己般配呢?
她的喜欢,的确是起始于在幼儿园文艺汇演上,那个在台上弹着钢琴的小男孩认真精致的侧脸,可到如今,她看见的只有眼前人灵魂中最美丽的一面,哪怕他有丑陋不堪的面容,残缺不全的躯体,她眼中的灵魂依旧闪耀夺目。
她爱的人敏感多疑,有着一颗脆弱的但凡外界给予他一点否定,就会让他躲入自己的躯壳里。他会不停的、不停的否定着自己,怀疑着自己,忐忑不安地打量着身边拥有的一切,也时刻担忧着会在某一时刻失去它们。
温荼并不想指责陆培风的错误,她只是轻柔地说:“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不知何时起,天已经彻底亮了。
那片绚丽浪漫的朝霞褪去了金黄橙红的色彩,今日风和日丽,天空碧蓝,白云朵朵,温暖的阳光洒落在他们的身上,树梢的鸟雀扑腾着翅膀飞远走,花叶的露珠顺着脉络淌下,滴入湿润的泥土中。
太阳缓缓升到了他们的头顶,陆培风微怔着看着她,他的眼睛微微睁大,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温荼有些不好意思,但也知道不该在此时避开视线——或许在陆培风看来,她的躲避就是否定刚才的话。于是她目光坚定地回视了过去。
而后——
一个轻柔的亲吻,落到了她的唇上。
陆培风闭着眼睛,鸦羽般的长睫微微颤抖,他的手扶着温荼的肩膀,但却也只是轻轻地放着,并没有推拒或者勉强的意味,只要温荼一挣,就可以轻松挣脱。
温荼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灵魂出窍。
她的呆滞,落在陆培风的眼中,颇有几分默许鼓励的意味。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描绘着她的唇形,温荼隐约从他轻柔克制的抚慰之中感受到他的隐忍。与上一回在温泉山庄被酒精促使的冲动不同,他明知自己不该如此,却是情至深处,情不自禁。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温荼明知也不该如此,可当她要推开时,前两日的梦境忽然闪现在她的脑中,让她险些连手中的杯子也拿不住。
结婚那一日的画面忽然如走马灯出现在她的眼前,比梦境之中还要清晰。双手激动地接过结婚证,在牧师的见证下宣誓告白,他们手牵手走过一条条街道,最后在喷泉前交换了亲吻。
“咣当!”
洒水壶落地的声音惊醒了两人。
两人迅速分开,温荼后知后觉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从耳尖开始,整张脸慢腾腾地红了起来,继而蔓延到脖颈,甚至连指尖都微微泛红。
她听见身边人强装镇定的声音:“……阿姨早。”
温荼:“……”
温荼霍然抬起头来,就看见隔壁的院子里,早起出来浇花的温母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洒水壶倒在她脚边,泼出来的水淹没了脚边的泥土。
温荼:“……”
温母:“……”
陆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