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送走欧阳红后,就坐在书房中,账本放在一边,陷入了沉思。
她想要出去走走,陵岚国是第一选择,可如今却想去大宛国走一遭了。
大宛国出宝马良驹,乔文是漠北的少年将军,若是在小青山再开辟个马场出来,保不齐未来也会有乔家军呢。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怎么也挥之不去了。
陈瑜觉得这买卖,得做。
做买卖她没怕的,不管在哪里,只要手里有货就不愁销路。
可有一件事压在陈瑜心头,怎么都挥之不去,齐宇珩那日来了一趟后就消失了,过去了不短的日子,也不见有任何动静。
喃喃自语一句作孽了,便拿了账本过来,翻看了好几页也没有一行字入心的,索性放下来。
可不就是作孽了,偏偏遇到了他,放不下也拿不起来啊。
“阿瑜。”
陈瑜循声望过去,就见卿长歌一身白衣立在窗前,眼角眉梢都是温柔小意,起身:“真是贵客,都到了窗外怎么不进来?”
卿长歌笑着进门,把琴放在案几上:“我来找你弹琴。”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听不懂。”陈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个知音都不配。”
“愿意听就行,我就想弹琴给你听。”卿长歌抬头看了眼陈瑜:“好吗?”
“好,这么享受的事情,我可不忍心拒绝。”陈瑜把账本直接都收进了柜子里,收拾桌案,拿出好茶。
卿长歌弹琴,陈瑜品茶,两个人竟配合出来一份岁月静好的美意来。
一曲弹罢,卿长歌接过来陈瑜送到面前的茶杯:“听说大公子成了定北将军,少年英雄。”
“少年英雄不如时势造英雄,不过大郎能有如今的成就,我倒是觉得以往把他捆在家里做生意,是错的了。”陈瑜觉得卿长歌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便开口说起了自己的心事。
卿长歌手指轻轻按在琴弦上:“阿瑜可知道名琴绿绮?”
陈瑜摇了摇头,她对琴的了解真是少之又少,就算是没穿越之前,也不过就是从网上听听曲儿。
“司马相如得了绿绮,又因这绿绮弹奏一曲凤求凰,博得了卓文君的芳心,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而司马相如说过,卓文君是他的知音之遇。”卿长歌看陈瑜望着自己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崇拜之色,勾了唇角:“而绿绮若不遇到司马相如,又怎么会传到后世,得以成为名琴呢?阿瑜觉得乔文入商道耽误了前程,可他如绿绮,若没有你这母亲悉心调教栽培,又怎么会成为少年将军呢?”
“你可真会安慰人。”陈瑜以为是个爱情故事,结果到最后竟是变了个法子夸奖自己会教育子女,哑然失笑。
卿长歌看她眉眼之间的笑意,心中熨帖的很:“你啊,如今可是天底下女子的楷模呢,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少年成名的定北将军,就连妞妞那小娃娃也奉旨行医,真真是羡煞旁人了。”
陈瑜摇头:“别人只看功成,却不见这背地里多少弯弯绕绕,长歌,我如今担忧的很。”
“担忧被皇家困了两位小郎君的宿命?”卿长歌虽说是问,实际上更像是陈述事实。
陈瑜点头:“六元及第,早在小郎县试过后我就有所猜测,这不过就是为了太子回朝而需要的祥瑞罢了,所以没什么值得高兴的,要说真值得高兴是小郎遇到了真心对待他的恩师,袁大先生看的通透,小郎才会接了编撰文史的差事,远离朝堂几年用来磨练沉淀,如此倒也多几分把握。”
卿长歌点头:“的确是权宜之计之中的上上之选。”
“小郎不让我担心,大郎却实实在在的放心不下,说好听的定北将军,说什么给大霁国换来了三十年的太平天下,可我总觉得这其中大郎的作用委实是有限的,要知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可这话我不能和大郎说。”
陈瑜轻叹一声:“虽说我只要一句担忧,大郎就会解甲归田,可他十几岁的光景,以后人生那么长,我总不能事事都看得准,都做得下来主啊。”
“阿瑜,孩子自由孩子的前程,你虽是母亲,可也要学会放手。”卿长歌心疼如此操劳的陈瑜,柔声:“莫不如让自己出去走走,寄情山水,或许心境就开阔了许多,要我看啊,乔文也好,乔斌也好,本就是极其出色的,何须如此担忧呢?”
陈瑜笑了笑:“也是,我原本想要去陵岚国,不过如今却想去大宛国看看了。”
“大宛国?宝马良驹为乔文的乔家军准备?”卿长歌眼中笑意更深:“阿瑜啊,你可真是……。”
一语中的,陈瑜也尴尬的笑了:“当母亲的人可不都是这样吗?”
“是吗?”卿长歌偏头想了想,不置可否的没有接下去。
琴声再起,竟是金戈铁马,气势如虹。
陈瑜坐在旁边,心情都澎湃了,看卿长歌手指在琴弦之上翻飞成蝶,心中啧啧两声,这神仙一般的人物啊,果不其然不会简单的。
不过说来也真是琴声的缘故,她愿意和卿长歌说,也坚信卿长歌会懂。
这些话她不会和萧怀瑾说,也不会和齐宇珩说,毕竟他们都身在局中,只有卿长歌身在局外。
“阿瑜,我陪着你去大宛国吧。”卿长歌出声。
陈瑜正心潮澎湃呢,立刻点头:“好,一路上有长歌相伴,必是一场很开心的旅程。”
卿长歌笑着点头:“那什么时候启程?”
“大郎婚期已近,等他大婚之后家中生意就让长媳操持,我便抽身出去走走。”陈瑜笑出声来:“虽说你入对牛弹琴,我却可以让你有吃不完的美味,也算不亏。”
“一脑门子生意勾当,好了,我也回去准备贺礼。”卿长歌起身要走。
陈瑜急忙出声:“长歌,婚期在十六。”
十六吗?
卿长歌偏头看陈瑜:“如今我再也不会因月圆就吃尽苦头了,阿瑜,你救了我。”
这是好消息,陈瑜笑眯眯的点头:“如此,那可是救命之恩,你的礼薄了我可不让。”
“礼,不薄,放心吧。”卿长歌心里话,救命之恩都要以身相许了,长乐宫为聘,这应该不薄了吧?
陈瑜哪里知道这些?
她不知道的还很多,建安帝大赦天下,以大赦天下的名头迎沈家一族回京。
并且好一顿封赏,理由是太子如今样样都好,离不开太子太师启蒙之功劳。
皇上都这么说了,百官能说什么?
芸娘靠在小窗之上,武兰芝和沈云远也都静默无声。
“云哥儿,皇帝为了沈家折腾出大赦天下来,是不是该去谢恩?”芸娘问。
沈云远淡淡一笑:“太子失踪不过三岁,这太子太师的启蒙功劳,也真是有掩耳盗铃之嫌,谢什么恩?”
“不可胡说。”武兰芝叹了叹:“难道还要圣上认错吗?”
娘仨沉默了。
芸娘抬起手揉了揉脸:“娘,我想去永宁府,想瑜姐姐了。”
“我也去。”沈云远清了清嗓子:“刚好身家清白了,我去谢东家救命之恩。”
武兰芝垂了唇角:“为娘也想去,可是沈家爷们都要回来了,难道咱们不在家迎迎?”
娘仨面面相觑,齐齐叹息。
“圣旨到,沈芸娘接旨!”
武兰芝看向芸娘,芸娘微微蹙眉,起身:“娘,设香案,我去更衣,立刻就来。”
沈家如今没有什么人,粗使婆子几个,丫环也不多,设香案后,芸娘跪在前面,武兰芝和沈云远跪在身后。
宣旨太监扬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师府嫡出长女沈芸娘,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端庄淑睿,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雍和粹纯。着即册封为敏孝公主,钦此!”
芸娘愣住了。
宣旨太监出声:“敏孝公主还不接旨?随咱家进宫谢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