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看她实在太可怜,迫不得已,只好伸出手来,将她掐死了。
  惨叫声终于平息下来,房间再度恢复平静。
  过了一会,还是刚刚那个女高中生,她开口问道:“下一个是谁?”
  房间里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屋子里的人已经被卖菜大妈的惨状给吓傻了,有一个胆子特别小的,瘫坐在地上,屁股下面一滩水渍。
  “大家先把自杀用的道具拿出来吧。”女高中生再次打破沉默。
  透过柜子上的缝隙,张云平看见他们拿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人拿出了一条麻绳,有人拿出了一瓶子安眠药,有人拿出了一把瑞士军刀……最后是一个老头,他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犹犹豫豫的掏出一瓶□□,还没放到桌上,又快速的收了回去。
  “我不想死了。”他瞥了眼卖菜大妈的方向,哆嗦了一下,迅速收回目光道,“这么死太痛苦了……”
  女高中生朝他点点头,忽然抓起桌子上的烟灰缸砸在他脑袋上。
  老人应声倒地,她却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挥舞手里的烟灰缸,一下又一下的砸在他脑袋上。
  “鹿露!住手!”一个穿波西米亚长裙的女人冲过来,握住她举高的手。
  女高中生鹿露回过头来,脸上还沾了一两滴血,对她笑道:“暮照柔,我这是在帮他。”
  老人躺在地上,已经不会动了,脑袋上血糊糊的一片,地板上渐渐也血糊糊一片。
  “魏老不是说了吗,他不想死得太痛苦,所以我帮了他一把啊。”鹿露笑着说,之后她缓缓转过头,看着其他人道,“作为这次自杀活动的发起人,我现在要跟大家提个建议,如果自己实在没有勇气自杀,那就请别人帮个忙吧。”
  “那就不是自杀了!”暮照柔皱起了眉头,“是杀人啊!”
  “有什么区别呢?”鹿露满不在乎的说,“反正大家最后都是要死的。”
  衣柜内,张云平已经用手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原本以为外面是群疯子,现在看来,根本是一群丧心病狂的杀手。
  他们商量了一番之后,居然很快就接受了鹿露的提议。
  一只只手伸向桌子,争抢桌子上放着的那些麻绳,安眠药,瑞士军刀……
  一瞬间,参加自杀活动的人,全部都变成了杀人凶手。
  “然后呢?”厕所内,卷卷问道。
  “然后?”张云平笑得很苍白,连眼神都变得恍惚起来,“然后我就在衣柜里面藏了两天。”
  两天之后,张云平拿耳朵贴在柜子上面,听见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才小心翼翼的推开柜子门,从里面爬出来。
  因为两天两夜没有吃东西,他饿得头晕眼花,两脚发虚,看见桌子上面还有那群人吃剩下的鸡腿,赶紧拿起来塞进嘴里,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肉有点坏了,鸡骨头在牙齿间嘎吱嘎吱作响,无论是肉是骨头,他都不敢吐出来,怕警察来了以后提取上面的口水,然后验出他的dna。
  一连吃了两根鸡腿之后,他才缓过气来。
  拖着沉重的脚步,他走近洗手间,想要喝点自来熟解渴。
  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一个女人趴在浴缸边上,浴缸里满满都是水,她的脑袋在水里面沉沉浮浮,头发飘开犹如水草。
  张云平吓得腿又软了,他连水都忘记喝了,快步朝门外走去,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下楼的时候,他又撞见了一具尸体,就坐在楼梯边上,脑袋上插着瑞士军刀,垂着脑袋,眼睛直直的看着下楼的人。
  要不是怕跳楼会死,张云平真的宁可跳楼,也不想走他身边过。
  他抱着扶梯,几乎是一路爬到了楼下,正要往门口走,忽然蹲下来,把自己藏在扶梯后面。
  客厅里吊死了一个人,脖子套在麻绳里,身体悬挂在半空中,张云平不知道是谁吊死的他,但总归不会是自己上吊的。
  边上站着两个女人,一个是鹿露,一个是暮照柔。
  “就剩我们两个了。”暮照柔手里握着□□,轻轻问她,“下一个是谁?”
  ☆、第81章 英雄
  “不,我不想死!”鹿露双手握紧手里的水果刀,手在发抖,她拼命摇头,“我要回家!我要复读!我明年还要考试!我要上大学!我不要死在这里!”
  暮照柔脸上露出讥讽的神色:“发起这项活动的人是你,劝别人自相残杀的也是你,现在你突然跟我说,你不想死了?”
  “那又怎么样啊?”鹿露尖叫道,“反正自杀是死,被杀也是死,我不过是成全他们而已啊!”
  张云平瘪瘪嘴,他是个积年惯偷,经常跟警察打交道,所以一看暮照柔拿电棍的样子就知道她八成是个便衣,敢跟她这么说话,这女的要完。
  暮照柔沉默片刻,果然抬脚朝对方走过去。
  鹿露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她转身就跑,但是被暮照柔扑过来抓住,回首想拿水果刀刺她,却被暮照柔拿手一劈,手里的刀子就掉地上,然后被她一脚踢远了。
  鹿露看了眼不远处的水果刀,再转头看看她,因为恐惧和绝望,终于竭斯底里的叫了起来:“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杀人了!”
  死人不会救她,唯一的活人张云平当然更不可能救她。
  他忧心的是待会怎么自救?要是暮照柔杀完人以后,发现还有他这个目击者……他又开始腿脚发软。
  “你是个小混蛋。”暮照柔制住鹿露的手脚,把她按在地上,弯腰在她耳边说,“你压根就没有自杀的打算,还敢发起这个自杀活动?”
  鹿露吓得浑身发抖,就在她,还有张云平都以为她死定了的时候,暮照柔脸上却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像是厌恶又像是释怀,像是悲伤又像是认命,她喃喃道:“不过这样也好,死在你这种人手里,我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够了!”厕所内,队长忽然大叫一声,打断了张云平的话。
  但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打断不打断他,都没有意义了,因为卷卷也好,暮照白也好,其实都已经猜到结局了。
  “我亲眼看见的啊,那个女警把电棍塞给了鹿露。”张云平还抱着卷卷打大腿,竹筒倒豆子似的什么都往外面倒,“我亲耳听见的啊,她叫鹿露杀了她!”
  “这不可能……”暮照白听到这里,脸都白了,他喃喃道,“我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他是骗你的!”队长转头对他说,“你姐根本就不是自杀的,她是出任务的时候,被杀人犯给杀掉的,她是因公殉职,她是个英雄!”
  暮照白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转过头,看着队长的脸。
  队长有一张国字脸,或许是因为见惯生死的缘故吧,所以这张脸会大笑,会大怒,却几乎看不见悲伤。
  但现在,暮照白在这张脸上,看见了深埋已久的,巨大的哀伤。
  “你不相信你姐姐,不相信我吗?”队长问,“你姐姐那么好的一个人,看见流浪猫都要捡回局里养,她会眼睁睁看着那群人自相残杀?还有我,我是你队长也是你师父,你现在会的东西都是我手把手教给你的,我对你算尽心尽责的吧?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情骗你吗?”
  暮照白看着他。
  他一直对他很好,是队长是师傅,更像是亲大哥,不但手把手的教他东西,还一点一点教他处理人际关系,让他不至于因为性格和脾气的原因,被同事们排挤,看他工资少,怕他吃不好,还经常找各种借口请他一起吃饭,要是他喝醉了,还会开车送他回家。
  “这人就是个大骗子!”张云平在边上,指着队长喊,“这事儿严格算起来,应该算是个连环杀人案吧?别墅里的那群人,除了第一个喝□□自杀的,其他全部都是凶手啊!尤其是那个叫鹿露的,她杀了人以后,还把凶器塞别的死者手里,想栽赃嫁祸给别人呢……”
  卷卷忽然问他:“她又是怎么受伤的?是不是你干的?”
  张云平卡了一下壳,然后不情不愿的说:“我那是正当防卫啊,她发现我之后,想要杀人灭口,我又不是参加活动的那群蛇精病,我怎么可能坐着让她杀呢?当然要反抗了……然后一不小心打破了她的头,当时看她头破血流的倒地上,以为她死了,吓得我连夜逃到外地去了,有大半年的时间连网都不敢上……”
  说到这里,他瞥了眼队长。
  “后来一直没有逮捕我的消息,我就战战兢兢的上了次网,查了下这件事。嘿,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张云平说,“这事都扭曲成什么样子了,那群凶手全成了受害者,鹿露那个罪魁祸首成了最后的幸存者,还有那个女警察……特么居然成了英雄!”
  “够了!”队长大吼一声,怒目圆瞪的对张云平说,“她是个英雄!”
  然后,转头看向暮照白,磐石般坚毅的面孔瞬间软弱了下来,他带着一丝哀求道:“她是个英雄。”
  暮照白难过的心脏都要裂开了。
  他很想相信队长。
  如果没有鹿露,如果没有张云平,如果没有亲眼目睹队长刚刚对张云平的袭击就好了,那他就可以毫不犹豫的相信他了……
  “……队长。”暮照白艰涩的问,“你知道我姐她……为什么要自杀吗?”
  队长慢慢闭上嘴巴,用一种又失望又难过的目光看着他。
  这时候,被队长支开的看守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终于折返回来,跑进了厕所,看着眼前这群人,他疑惑的问:“出什么事了?”
  卷卷,张云平,还有队长一起看向暮照白。
  厕所里没监控,所以队长才选择在这里下手,没有物证,但有人证,这个时候,暮照白的态度和说辞就变得十分重要了。
  他低着头,过了一会,声音沙哑,抬头对看守说:“我们刚刚制止了一起谋杀……荆越队长试图谋杀嫌疑犯张云平。”
  张云平长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相反,队长却紧紧盯着暮照白,过了好一会,直到看守叫人过来抓住他,他才似笑非笑的对暮照白说:“你真是你姐的好弟弟。”
  这句话就像刀子一样,割过暮照白的喉咙,让他一瞬间失去了呼吸。
  等到队长和张云平都被看守带走的时候,卷卷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想安慰他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扪心自问,换成卷卷自己,她可做不到这么果断的大义灭亲。
  卷卷最后只好说:“事情还没水落石出呢,也许还有转机?”
  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因为涉及到鹿露这个当红人物,以及媒体力量网络力量的推波助澜,上头很快就派人下来彻查此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暮照柔,她是个伪造的英雄。
  她压根就不是什么卧底,她去参加自杀活动是出于自愿,而不是其他什么原因。她那份出勤记录也是后来补的,帮她补记录的人是队长荆越。
  他不仅帮她补了这份出勤记录,他还在侦查此事的过程中,伪造现场,滥用职权,硬生生把这起事件里的杀人凶手们统统变成受害者,甚至在最后捏造出一个连环杀人犯,让暮照柔与其同归于尽,成为了一名公众心目中的悲剧英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一时间众说纷纭。
  “他可能收了贿赂。”
  “听说他跟那个女警之间有特殊关系。”
  “女警一死,他就结婚了,我觉得这事有猫腻。”
  暮照白来到看守所内。
  过去的队长,现在的囚徒,静静的坐在桌子后头,垂下的双手,被拷在一起。
  他们两个面对面坐着,就像坐在常去的那件路边小店里,油腻的桌子,便宜又好吃的螺丝,还有冒着泡沫的啤酒。
  暮照白轻轻问:“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队长慢慢抬头看着天花板,过了一会,才淡淡道:“你姐做错了一件事。”
  暮照白眨了一下眼睛,看着他。
  “她太容易相信人了,也太喜欢照顾人了,尤其是那些受害者。”队长面无表情的说,“但就像七十三号事件一样,有些人,不过是看起来像受害者,实际上他可能就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