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强垂着头,想了想:“算是吧。”
卢茵眼睛会发光,露出牙齿:“那真是太好了。”
她牙齿像莹白的碎玉,颗颗饱满,温润诱人。陆强心下一动,忍不住凑下去,就着姿势亲吻她。胡茬触碰她鼻端,谈不上多舒服,却比任何一个来的都美好。
九点一刻,卢茵磨磨蹭蹭出去,钱媛青已经去了主屋,饭桌摆着馒头和炖肉,还有两样蔬菜,全家人都等着她开饭。
钱媛青最初淡淡瞟她一眼,和往常一样爱理不理,埋头吃自己的。
卢茵神经终于松懈,心底最后一丝顾忌也放下,她并未对昨晚事情责难或刻意点拨,随意而和谐的气氛,让人很舒服。
她出神的瞬间,钱媛青扫她:“傻笑什么劲儿?赶紧吃,馒头凉透就硬了。”
卢茵连忙诶了声,用筷子夹起一个馒头,捏在手里,松松软软,表皮光滑,中间爆开一朵花。她抬头看陆强,他表情依旧很淡,已经吃完大半个。
钱媛青添了句:“炖肉嫌腻,你吃菜。”
卢茵笑着:“谢谢阿姨。”
接下来几天,陆强住回西屋,卢茵仍旧跟着钱媛青睡,她脚好了七八分,也难得在她脸上见到一丝笑容。
正月十四的早上,卢茵和陆强准备回城,钱媛青没送她们,也没问什么时候再回来。临走前塞给陆强一个方方正正的文件袋,外面用塑料纸仔细裹着。她只嘱咐卢茵多穿别饿着,看也没看陆强,转身回了屋。
他们站在雪地里,目送她背影消失,那背影一瘸一拐小心翼翼,有些孤单,有些落寞,让人心底不由泛酸……
根子要在家待一阵儿,他把两人送到淮州机场。
飞机两点四十分准时落地,漳州温度已然回暖,薄雪融化,路面湿滑,吹的风不再寒冷。卢茵深深吸一口气,短短半个月,却感觉离开很久了。
她从机场去了趟洗手间,在楼梯的左手边。半途听见外面吵闹,保洁阻止有人在里面吸烟,对方声音低柔,连连道歉。卢茵出来的时候,正好与人相撞,那人比她小了半个头,弱不禁风,脸色苍白。
卢茵赶紧扶住她:“对不起,你没事儿吧?”
对方理理短发,稳住身体,尽量挤出笑容说:“没关系。”
卢茵看清她的脸,眉目精致,俏丽非常,只眼神恍恍惚惚,逃避与人对视,看上去不太正常。
卢茵笑了笑,点点头,对方进了隔间,她错身离开。
卢茵拐过电梯转角,低头拍打身上的褶皱,抬眸搜寻陆强时,脚步一顿。
不远处,陆强正与人说话,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静站着,听不见说什么,也没有过多肢体语言。卢茵无意上前打扰,耐心站着等候。
她随意扫了眼对方男人,身材魁梧,样貌端正,外形与陆强出奇相似。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抽动一下,心被揪紧,瞬间认出那个人,依稀记得他叫邱震——当年的强.奸犯。
陆强代替他蹲了六年。
她内心有些不安,下意识不想陆强和他有牵扯,欲抬步向前时,陆强恰巧往这方向看过来。
卢茵再次止步。
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和对方说了什么,滑着皮箱往她这边来。
卢茵不禁再次看向邱震,他侧身矗立,仍然等在原地。
第41章
吴琼把自己关在狭小的空间,手掌撑住门板,呆站了会儿,额头懈力般覆在手背上。
她穿的并不多,刚从南方海岛回来,里面是短袖长裤,外面罩了件米黄风衣。鞋是单鞋,抵挡不住漳州的湿冷,一股寒气从脚底蹿到小腿,她跟着抖了抖。
感觉支撑不住,吴琼蓦地抬起脑袋,往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马桶盖上。
她脸上没有血色,眼睛呆滞茫然,还是冷,最后双脚离地,屈膝抱紧自己。
隔壁门板轻轻撞了下,有人讲着电话进来,吴琼稍稍侧过头,不是特意,又不由自主随便听了几句,对方边说边笑,平凡人讲一些平凡事,却让她心生羡慕。没隔几分钟,响起冲水的声音,随后门板再次碰撞,鞋跟声远去,没人了,空城一样死寂。
吴琼突然一阵慌张,两手用力攥了攥,像想起什么,从身上翻了根烟咬在嘴上,火苗蹿起,凑近烟头时,她一下收了动作,拇指渐渐松下来。她把烟卷凑近鼻端,闭眼努力嗅闻,烟丝的味道稍微稳定心神,许久后,下巴才落回膝盖上。
在隔间里不知待多久,保洁在外高喊了声。
她一震,睁开眼。
等待片刻,保洁敲响隔间的门:“里面是位姓吴的小姐吗?”
吴琼呆了呆,应一声。
保洁说:“外面有位先生让我进来看看。”
她手不可抑制的抖了下,停顿数秒,才拉门出去。
邱震已不在原先位置,等候在电梯转角,斜靠着,眼神并没什么焦距,轻飘飘投在远处。
吴琼冷脸走到他身侧。
他把玩儿着手机,过了会儿,目光才找到焦距:“出来了?”
“……嗯。”
他垂头看她,语气慵懒:“我以为你掉里头了,正打算报警呢。”
吴琼攥紧拳,低着头不吭声。
他站直身,收了手机:“走吧。”
“等等。”
他停住:“怎么?”
“我履行承诺,跟你跑了这一趟……你是不是也当遵守诺言,把那些东西还给我。”
邱震勾唇:“可我玩儿的并不舒心,”他点点她:“成天面对这张死人脸,简直倒足胃口。”
吴琼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回身勾住她的腰,引领她往外走:“送你回去?”吴琼用力挣脱,他手臂收紧:“科技城附近新开一家高档酒店,你下周几有时间,我去接你?”
吴琼脊背僵硬,被他一路拖拽出机场大厅,邱震司机在路边等候,他打开后座的门,要把她往里面塞。
吴琼撑住车门:“告诉我你怎么才肯罢休?”
她声音冰冷,眼中含一把淬毒利刃,想把他千刀万剐,室外温度偏低,邱震由里到外冷的透彻。
他两手收回口袋里,轻佻的挑起眼梢:“再陪我一次。”
吴琼呼吸微滞,“你别得寸进尺。”
他笑笑,两手一摊耸耸肩:“你去报警啊,告我骚扰,这次我什么都认,绝对不逃避。但是,我这人爱乱说话,那件事……”他顿了顿,忽然转移说:“原以为梁教授多正直,眼里揉不得沙子。你爸收受建昌那笔研究款项,怎么没见她高风亮节主动自首呢?”
吴琼气的直发颤:“这是谁下的圈套,你心里应该明白。”
“我不明白。”邱震懒散的垂着头,手指轻托起她下巴,舒服的吸气:“真不用我送?……那等我电话吧。”
“姓邱的,你别把我逼急了。”吴琼猛地扯住他领口,骨节泛白。
邱震没挣脱,随着她的力道微微弓身,距离拉近,他看到她近乎狰狞的面孔,和眼里炽火一样的凶光。他胸口一阵滞闷,但看她崩溃,他心里涌起变.态的畅快感。
他笑笑:“会怎样?”
吴琼齿缝里挤出来:“玉石俱焚。”
“好,”他收了笑:“我等着。”
车子轰一声并入主道,邱震重重靠向椅背,呼吸不畅,好像她刚才的力道还在。他解开两颗扣子,眼朝后看去,那抹人影渐渐变小,侧身长立,站那一动没动。
心里说不出的情绪,不想承认又挥之不去。他跟自己较劲,翻出电话乱划一气,随便拨通一个,刚好是那个大波妹。
他换了语气:“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 ……
陆强和卢茵在候车区等候,乘上的士用去十分钟,车流缓行,逐渐开出机场车道。
卢茵摘下围巾,低头一绕,眼睛无意瞟向窗外,车子经过一号航站楼,门口停着许多私家车,她身体直了直,又朝外认真看去。
陆强注意到:“看什么呢?”
她往后让了让,手指轻点着玻璃:“是他。”
陆强抬眼,往她指的位置看过去。车附近站着一高一矮,瑟瑟寒风中,剑拔弩张冷漠的对峙。
车速很快,在车窗上一晃而过,卢茵坐回去,侧头看他,他早已收回视线,后脑轻靠着椅背。
卢茵舔舔唇:“那个女人我刚才见过。”
他附和的应一声。
“在机场的卫生间,她躲在里面吸烟,后来我还差点碰倒她……她看上去精力不太足,比我还要瘦,没想到和他是一起的。”
陆强问:“累不累?”
“不累,睡了一路。”卢茵随意答。总觉得她特别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晚上出去吃?”
她想了想,“在家里做吧,一会儿刚好经过市场。”卢茵往他身上靠了靠,陆强就势把她搂怀里,听她问:“那个女人你认识吗?”
他不想骗她,更不想她对过去事情了解太多,便闭眸养神,当没听见。
卢茵贴着他胸口,努力回想,蓦地记起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她在警局门口,看见谭薇带领两人出来,那天她穿一件红色棉衣,利落的短发,微弱光线下,映出一张模糊柔和的五官。
也是那晚,她从谭薇口中得知了她的身份。
***
生活终于回到离开前的轨道,卢茵年后公休加请假,工作堆积如山,忙了一个多月才闲下来。
在走廊上偶遇陈瑞,两人若没有公事接触,很难碰面,自打去年和陆强确定关系,她坦然告诉了陈瑞,他也知情识趣,之后便没再纠缠。
寒暄了几句,陈瑞说自己交了女朋友,是休假期间相亲认识的,两人谈得来,工作家庭相当,有深入了解的打算。
卢茵真心替他高兴,又不免唏嘘时间过的太快,脑中忽地弹出一个名字,陈瑞对她初现好感时,她和刘泽成刚刚分手,原先以为,除了他不会再碰见真心喜欢的人,即使碰见,感情必定不如这份深刻。
一晃过去一年,她身边已有了另一个人,最初的想法,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
卢茵笑笑,走到路的尽头,推开窗,窗外是不断晃动的树梢,拿手指碰了碰,枝条已沾染绿意,春风和煦,全新的一年。
她轻轻的呼吸,站了片刻,给陆强发了条信息。
陆强今天白班,他工作照旧。
老李女儿生子,夫妻二人忙着照看,提前辞职去了外省。小区物业陆续有几人离开,这工作没多大意思,如今不是一个人,陆强早为将来打算,也开始寻思别的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