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曼有些烦躁, “张妈妈, 我心里头慌。”又道,“傍晚好多生面孔进进出出, 一看就知道要出大事了。”
张氏握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晋王将来是要成大业的人, 他经过了这么多风雨, 这点坎是难不住他的。”
林秋曼还是不放心, 抱着手来回走。
张氏打趣道:“看来小娘子对晋王是上了心的。”
林秋曼眉头一拧, 口是心非道:“胡说,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就是担忧林家和秦家遭殃。”
张氏倒也没有戳穿她,只是掩嘴笑。
翌日林秋曼眼下泛青,浑浑噩噩的, 早食也没吃几口。
朱大娘劝说道:“小娘子多吃一点吧,你面色不好, 想必昨晚一宿没睡, 若是让郎君见到了, 会责怪老奴没把小娘子照料好。”
林秋曼看她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朱大娘:“这老奴就不清楚, 咱们担心也没有用, 只能尽本分, 别给郎君拖后腿添麻烦, 惹他不痛快。”
林秋曼沉默不语。
朱大娘:“尽人事,听天命。”
二人正说着,听到家奴来报, 说老陈回来了。
林秋曼立马跑了出去,只见到老陈,却没见李珣。
老陈似乎很忙。
林秋曼悄悄躲在柱子后瞧他们,全都是些生面孔,有穿铠甲的,也有官员。
从他们严肃的表情里可以窥探一二,皆是凝重肃穆。
整个府里的气氛都是沉闷压抑的,就算李珣没在府里,这些人也是有条不紊,丝毫不乱。
将近正午时分李珣才回来了一趟。
当时林秋曼正在午睡,李珣坐到床沿看了会儿她。
林秋曼迷迷糊糊地醒了,困顿地坐起身抱住他的腰身,不说话。
李珣轻抚她的背脊,温言问:“怎么了?”
林秋曼不高兴道:“殿下昨晚没回。”
李珣失笑,“我得守灵。”又道,“过两日燕王进京,我得好好筹备招待他。”
林秋曼打了个寒噤,仰头看他道:“殿下能平安回来吗?”
李珣垂首轻吻她的额头,“只要你在府里,我就能回来。”
林秋曼把他搂得更紧了些,产生了依赖。
往日抱他大腿还不觉得危机感,因为在她心里他似乎是无所不能的,仿佛什么事情到他手里都不是事儿。
如今府里那些生面孔进进出出,她无故多出几分担忧。
“府里好多陌生人。”
李珣轻轻的“嗯”了一声,调侃道:“这些人全都指望着我这颗脑袋吃饭呢。”
林秋曼认真地端了端他的头,“还挺沉。”
李珣抿嘴笑,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林秋曼:“瞎说。”
李珣暗搓搓道:“朱大娘说你昨晚一宿没睡,寝食难安。”
林秋曼狡辩道:“月事要来了,心里头烦。”
李珣也不说话,只看着她笑,她不高兴道:“大祸临头了,你还笑。”
李珣挑起她的下巴,吻了吻,“我走了,事情多,还真有点忙。”
林秋曼又钻进被窝不予理会,李珣戳了戳她,她拉被子把头蒙住,他失笑,同她腻歪了阵儿才离去。
待到燕王进京奔丧那天,整个城内的局势变得微妙起来。
灵堂里的人们听说燕王进京,全都变得奇怪,就连华阳都敏感地看了一眼李珣,隐约意识到会发生什么。
李珣倒是镇定自如,他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燕王李政进京后先去的老宅,梁九儿等人早就在那等着了,包括忠毅伯府的韩嘉华等人。
一干人在密室会面,那李政身材魁梧,比李珣年长许多。
他风尘仆仆赶来,神色虽疲乏,精神却抖擞。
韩嘉华等人朝他行礼,李政高兴道:“总算是与诸位聚上了。”
梁九儿道:“京中万事俱备,就等着家主您了。”
李政问:“宫里头是何情形?”
梁九儿:“世子说到时候赵太傅会传音讯来。”
李政点头,韩嘉华捋胡子道:“待殿下与宫中里应外合除了晋王,朝廷这方面,我们会想办法把局势压下来。”
李政:“妙极。”
永安侯薛靖说道:“事成之后,首要除的就是京兆府尹贺倪,他相当于晋王的眼睛,整个京中一目了然。”又道,“近些日我们行事很不容易,就怕打草惊蛇。”
李政问:“玄甲营那边可有动静?”
韩嘉华:“有,那群人不足为惧,只要把晋王斩杀,到时候群龙无首,殿下与禁军联合便能将其瓦解。”
李政:“禁军可牢靠?”
永安侯:“牢靠,有我兄弟在里头。”
几人细细商议了一番,李政不敢耽搁太久,怕引起宫中生疑,迅速换了孝服入宫奔丧。
灵堂里聚满了亲眷,李政一来就哭啼,悲恸不已。
众人皆伤痛。
李珣忙去扶他,轻声唤道:“二哥。”
李政抬头看他,那张如皎似月的脸映入眼帘,叫人心里头五味杂陈。
在某一瞬间,李政不禁有些恍惚。
他对这个弟弟是没什么印象的,因为不起眼。
然而谁都没料到,最不起眼的那个却站在了权力之巅。
见他愣神,李珣温和道:“二哥一路风尘仆仆,沿途可还顺遂?”
李政回过神儿,抹泪道:“还顺遂。”顿了顿,“只是路途遥远,连阿娘最后一面都未见到,着实遗憾。”
华阳唤道:“二郎。”
李政看向她,她比他长一天,也得唤一声阿姐。
几人叙了些旧。
稍后皇帝过来,看到两个皇叔,心里头不知是何滋味。
他跟李政不熟悉,多少有些抗拒,李政倒也没有放到心上,又同宗亲说了阵儿话。
李珣从头到尾都是和颜悦色的,表现得非常得体。
晚上李政守灵,李珣回了趟府,连日熬夜,他还是有些吃不消。
林秋曼服侍他沐浴更衣,问道:“这场丧事要什么时候才出葬?”
李珣答道:“停灵七七四十九日,才会出殡。”
林秋曼皱眉道:“放这么久,遗体不会发腐吗?”
李珣耐心解答:“入殓时经过细致处理,棺中放了草药香料遮掩尸臭,没这么快发腐的。”又道,“再过几日便要将棺椁置入殡宫的冰窖中存储,遗体会保存得更好。”
听了他的解释,林秋曼算是长了见识。
入睡前李珣饮了一碗参汤,似想起了什么,同她道:“我的这个二哥,比我还会做戏,哭得那个假。”
林秋曼:“……”
李珣啐道:“演得也太浮夸了,哭得比华阳还起劲儿。”
林秋曼掩嘴笑,“殿下也该哭一哭。”
李珣:“我哭什么,我亲娘都还是被太皇太后弄死的。她对我没有分毫养育恩情,日日巴不得我死,我一个让皇室丢脸的庶子,何必去招眼。”
“殿下连装都不装,让大长公主怎么想?”
“点到为止便罢。”
晚上下了一场秋雨,有温香软玉在怀,李珣睡得很沉。
次日晨钟响起,老陈在门外说道:“郎君,该去宫里了。”
李珣应了一声,亲昵地搂着林秋曼,呓语道:“还想睡会儿。”
林秋曼掐了掐他的腰,“殿下还在服丧,莫要叫人落了口舌。”
经她一提醒,李珣困顿地坐起身,随后又缩了缩身子往她怀里钻,说冷。
林秋曼被逗笑了,又把他揪了出来。
二人在床上耳鬓厮磨了阵儿,李珣才起床更衣去宫里。
之后的两日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直到燕王进京后的第三日,傍晚宫里忽然送了密诏。
李平策兴奋不已,李政倒是镇定,看过密诏后,问:“宫里头如今是何情形?”
送密诏的内侍答道:“下午晋王跟圣上因为郭太后发生了冲突,赵太傅命老奴把密诏送出来,请殿下务必接应。”
李政问:“晋王这会儿在哪里?”
内侍:“被圣上拖延在昭和宫里。”
李政又问了些话,内侍皆一一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