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闭嘴。
李珣泡完澡,穿上亵衣光着脚走了出来。
老陈忙把外衣给他披上,叮嘱道:“郎君仔细着凉。”
李珣边穿边走,那外袍是交领的,他熟练地在腰间系了个结,松松垮垮,穿得极其随意。然而活脱脱的衣架子,腿长腰窄,身量高挑,穿麻袋都好看。
泡澡出了身汗,他有些渴,老陈递上温水,李珣接连喝了数杯才作罢。
突听吴嬷嬷来报,说宋致远来了,似有要事。
李珣:“让他去书房等着。”
宋致远等了一刻钟左右李珣才进书房来,他起身行礼,并问道:“我方才见到贺倪了,他说送了死囚进府。”
李珣“唔”了一声,自顾坐到桌案后。
宋致远试探道:“五郎近来是不是情绪不好?”
李珣斜睨他,敷衍道:“还好。”
宋致远皱眉,“你别跟我装,是不是又服寒食散了?”
李珣有些不耐烦,“你今日来就为追问这个?”
宋致远不由得急了,指了指他道:“不就是个女人么,把你搞成这般模样,明儿去玄甲营呆些时日,若是睡不着,就去操练那些兵蛋子泄愤。”
李珣:“……”
宋致远头大如斗道:“当初你还在我跟前洗涮林二娘,结果栽了跟斗,比我栽得还深。”又道,“跟自个儿置气算什么男人,你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若有个什么闪失,我们后面这帮人全都得去喝西北风!”
李珣闭嘴不语。
宋致远愤怒质问:“江都燕王未除,你哪来资格消沉?”
李珣幽幽道:“问得好。”
宋致远继续质问:“你好好回头看看你身后的那些人,全都把身家性命压到了你身上,你若是破罐子破摔,他日为你陪葬的人数以万计,岂是林二娘一个人担得起的?!”
李珣沉默。
宋致远狠辣道:“明日就去玄甲营呆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回来,若不然,林二娘我必杀不可!”
李珣盯着他没有说话。
宋致远与他对峙,隔了许久后,李珣才道:“依你。”
于是次日一早李珣就出城前往玄甲营。
第146章 林家大难
玄甲营在京城周边, 位于奉县,快马过去只需要半日行程便到。
李珣以前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对里头的枯燥生活习以为常。
这一去, 轻车驾熟。
玄甲营里有不少是旧部, 见他来了全都很高兴。
骠骑将军黄览颇觉好奇,问道:“殿下怎么想着来玄甲营了?”
李珣背着手, 望着远处操练的士兵,淡淡道:“瞎逛。”
黄览:“……”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营里的兵蛋子们集体崩溃, 他们早上天不见亮就被李珣捞起来操练。
他如魔鬼般亲自监督, 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耗在他们身上, 不知疲惫。
这群兵痞子被高强度施压, 一时叫苦不迭。
李珣不但要查验他们的格斗能力,还要验收兵阵。
校场里尘土飞扬, 他坐在高台上检阅底下士兵的阵法。
鼓声阵阵,雁形阵横向展开,左右两侧士兵依次向后排列, 最前端呈锥形,后方呈倒锥形, 中间步兵为主力, 两翼则是灵活性极强的骑兵。
黄览最擅长摆阵。
士兵们个个训练有素, 没有人掉队拖后腿, 反应极其敏捷。
李珣很满意, 因为阵法最考验士兵的综合素质, 临场应变, 体力与心理承压等,诸多因素在内里。
为了考验阵法是不是花架子,他亲自带兵破阵。
周边观战的士兵卖力擂鼓, 校场里马蹄阵阵,两军打斗较量,看得众人热血沸腾。
在京中养尊处优了几年,李珣仍旧没忘根本,丢到营地里如蛟龙入海。
或许有些人骨子里就是野性的,当雄鹰收起羽翼时你会渐忘它的本性,而当它一飞冲天时你会恍然明白,鹰始终是鹰。
凶悍,勇猛,且残暴。
待到二月下旬时,上京任职的秦秉南一家总算与林府团聚。
秦家二老给他们带了不少特产来。
周氏高兴不已,忙吩咐仆人去平春苑叫林秋曼回府。
一家子坐在一起热络笑谈,林清菊握住周氏的手道:“这下总算不用跟阿娘分开了,渭城的那几年上京一趟多有不易。”
周氏开怀道:“还是四郎自个儿有本事挣前程,往后自然会越来越好的。”
秦老太爷笑道:“也亏得他有这机遇,去年若不是晋王亲自去查办,就算能升迁,估计也是没法子调回京的。”
秦秉南道:“儿办理好任职后,还得去晋王府走一趟。”顿了顿,“阿娘可知,近来京中太平吗?”
周氏回道:“还行,年前郭太后娘家倒了,听大郎说是卖官鬻爵被查的。”
秦秉南:“如此看来,还是做纯臣好,不依附谁,兢兢业业办事,能升则升,不能升也是命。”
秦老太爷赞许,“我儿这些年被扔到渭城算是悟透了,官运这种事说不准的,想当初你状元出身,也算有起点,不也熬了这么些年才开始有眉目的吗?”
颜氏插话道:“也只有你们父子俩不盼着往高处爬,我就担心咱们乔儿,现在进京了,乔儿往后的前程就有着落了。”
徐美慧笑道:“乔儿来了,跟湘儿姐弟俩也有个伴。”
周氏点头,“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多好。”
下午林秋曼从平春苑过来,一进府就大呼小叫。
林清菊听到她的声音,忙迎了出去。
姐妹二人亲热地搂到一起,林清菊激动道:“你这猴子还是这般莽撞!”
林秋曼拉着她的手,亲昵道:“你都说是猴子了,哪能安分呢。”
姐妹二人打趣了一阵,秦乔过来见礼。
林秋曼给他带了个小玩意儿来,是个机械小铜人,还会动。
他很是高兴,腼腆道:“多谢姨母。”
林秋曼摸摸他的头,“改日带你去醉霄楼,上回咱们说好的。”
秦乔点头。
林清菊道:“去吧,我跟你姨母说说话。”
待秦乔走后,姐妹二人坐到床沿。
林清菊撩起她的袖子,看到那疤痕印子,皱眉道:“你可真够心狠的。”
林秋曼将其遮下,“阿娘都跟你说了?”
“说了,听得我糟心。”
“嗐,都翻篇了,何必徒增不快。”
“你倒想得开。”
“不然呢,我还能怎样?”
这话把林清菊问愣了,半信半疑道:“晋王往后当真不找你麻烦了?”
林秋曼端起杯盏,“他说过不会为难我了,想来不会来找不痛快的。”
林清菊戳她的额头,啐道:“也只有你胆儿肥,敢跟他拗。”
“那也是被逼的啊,我若不跟他拗,就得去当笼子里的八哥养着,他高兴的时候逗一下,不高兴的时候晾在一边儿。这样的日子,非得逼疯我不可,反正早晚都得疯,我还不如现在就疯。”
“你这辈子的姻缘,只怕都被晋王断干净了。”
“无所谓,反正又不是未出阁的娘子,二婚急什么。”
林清菊又戳了她一下,幽幽道:“女郎家还是要有倚靠得好,有个人在身边知冷热,膝下再围个子女,怎么都比一个人强。”
林秋曼附和道:“是是是,阿姐说得在理。”
稍后周氏进屋来,林清菊问道:“阿娘,秦家老宅都整理出来了吗?”
周氏笑盈盈道:“早替你们收拾妥当了,到底好些年没住人,我稍作修缮过。”
林清菊:“那明儿就住进去。”
周氏:“慌什么,在这里多陪我几日。”
林清菊摆手,“有公婆在,还是不方便,这里毕竟是大哥他们的家,耽搁久了也不好。”又道,“反正离得近,日后随时都能走动的。”
林秋曼笑道:“阿姐倒是拎得清。”
林清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婆家不是妈,娘家不是家。阿娘仰仗的是大哥,我怎么能一直赖在大哥大嫂家呢。”
周氏颇有些无奈,“你这话倒是生分了。”
林秋曼却赞同,“这里是大哥大嫂的家,经常走动没关系,但长住不行,会闹矛盾的。”
林清菊:“是这个理。”
晚上林文德回来,一家子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团圆饭,欢声笑语,好不开怀。
饭后林文德与秦秉南小酌了几杯,二人在院子里谈目前的时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