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是可以打个电话过去的,问他在哪儿,在忙什么,怎么最近都没回来住,等等等等。
但是她没打,自己也想不清楚在胆怯什么。
甚至晚上冉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连日来模糊的东西回旋往复的在脑中一遍一遍的过着,像是倒放的录影带。
他虽然看上去冷冷的,不好接触,但不是坏人。
而且还挺好。
冉月坚信他很好。
她照常的查房,开会,处理纠纷。
似乎没什么改变。
但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可能人在想企及的东西太虚幻的时候,就容易想的多。乱七八糟的想。
那种没着没落的强烈感觉让她想到了一年多前的自己。
卫城。
明明是两种不相干的境遇,但就是莫名其妙的胡乱混杂。
那时候她还在上学,没错,是真的在上学。
从学校回来的冉月开始做饭,她已经好久没回来家了,上学一般是住校。放假了,也都是出去打工,因为还要交学费。对于和哥哥相依为命的她,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需要一点一点的去积攒。
那时候她也真的觉得哥哥是唯一的亲人,是真的这么想。
她也很努力的在维系。
因为年纪不够,起初很多商家根本就不用她。
碰壁次数多了,冉月机缘巧合捡了一张宣传页,然后花了点小钱,办了张假的身份证。
年纪看上去小,冉月就学着开始化妆。
而且当时给冉东初放高利贷的那些人,时不时的总找茬,冉月觉得这样,可以显得强硬,有气势。可以吓着人。
不过她当时是不怎么会弄,所以也没怎么特别上心的去弄。开始重视起来的时候,是她只身一个人在外打工,也就是初到虞港,当时也不断的接到骚扰电话,所以一直警惕心都比较强。
满身的都是刺儿。
却没有一处能感觉到安全。
冉月刚架上锅准备下个面来吃,就听见门被大力的推开。
率先看见的是一件从门口处丢过来沙发上的外套,外套脏兮兮的,像是被人给上脚在地上踩了踩。
“哥?”
冉月试探性的冲门口喊了一声。
接着门砰的一下被关上,探过来一个头,“你还舍得回来啊?我以为你忘了还有个哥呢?”
冉东初口气不太好,换了拖鞋,走到沙发跟前大剌剌的往那一坐。脸上青红一片。拿过面前茶几上一袋开封的面包咬了两口,随即又吐到了地上,操了一声,“妈的,发霉了。”接着嘴往地上继续连吐了几口的唾沫,将半块面包扔进了垃圾桶里。
冉月愣了几秒,“我面条快做好了,等几分钟就能吃了。”
冉东初抬眼略显不耐的看了眼,“行了,你赶紧做去吧。”
冉月转过身进到厨房,倒腾了一会儿,端出来两碗面。
放了一碗在冉东初的面前,“趁热赶紧吃吧。”
冉东初狼吞虎咽的一顿扒,很快就吃了个干净,将碗推到了一边。“难吃死了。”
“……”
冉月翻眼看了眼人,没吭声。
冉东初吃饱懒得动的往沙发里坐躺着,无聊中打量起了面前正在吃面条的自己的妹妹。
不知不觉间,他这妹妹,竟是已经出落成了十七八的大姑娘。长的还挺俊。
冉东初从鼻间深呼出一口气,目光变的沉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次回来待几天?”语气变好了。
“明天下午就要走,我们主任给我写了封介绍信,推荐我去一所不错的学校。”冉月停了停,想起这个心情就好的不行,原本这次回来,就是分享喜悦的。学校推荐生的名额,可不是谁都能拿到的。“明天下午务必要去学校报道的。”
冉东初简单的应了一声,连冉月十分之一的亢奋都没有。
冉月觉察到了不对劲儿,抬脸看了眼冉东初青红一片还有点肿胀的脸,转换了话题:“哥,你别跟那些人打交道了。报警吧!”
冉东初这下口气直接很冲:“吃你的饭!你知道个什么你就报警,他们是个大型团伙。如果不能抓完,你我都会直接没命。”
“……”冉月再没吭声。当时她想的并不多,冉东初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好哥哥其实还在不断的向那些人伸手。
他好吃懒做,花钱开销大,像极了她那个为了个有钱女人可以丢下一家老小的爸爸。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一点都不假。
冉月想着,自己为什么不也长歪呢?没心没肺多好。
第二天一早冉东初穿的人模狗样坐在沙发上,但是神情有点憔悴,像是没睡好。抬起眉头看过从卧室走出来的冉月,额头印出了几道深深的抬头纹。
“我一个朋友今天开了个party,你没事陪我过去一趟,权当玩去了。”
“party?”冉月抓了一把头发,过去洗手间洗脸,“我今天下午就要走的。”冉月不想去。
“怎么,一年半载不回家一次,这都用不上你了是吧?不从我这里拿钱,说话就是不一样啊?”
“哥——”冉月声调上扬,“你说什么呢?我去还不行么。不过我吃过午饭就得直接走。”
“换衣服去!”冉东初眉头一松,又加了一句,“穿漂亮点儿。”接着目光一转,“诶对了,咱妈有一套红色洋裙,我见过,好像在柜子里放着呢,就穿那个。”
“我不喜欢穿裙子。”冉月出来干活惯了,穿裙子不方便。
“就穿那件!”
冉月到底没拧过冉东初,穿了那件裙子。
头发随意的散着,冉东初打量着看了几秒,貌似心不在焉的说了句:“好了,走吧。”
冉月到了才知道,那根本就不算是一个party,就是一个饭局。
一桌子男男女女,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但是保养得当,目光扫过冉东初身边的冉月,愣了两秒,问:“哟,东初,这姑娘谁啊?”
冉东初貌似憨憨的一笑:“我妹妹,冉月。”
男人啧了一声,“真漂亮,你们快过来这边坐。”
一桌的其他女人貌似过来也都是围着这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转的,穿的花枝招展,废料段子频出,口无遮拦,把其他男人也逗得呵呵直笑。仿佛她们过来,就是逗乐子侍候人的。
冉月坐在那里老实的,像个另类。
她想走。可是又知道那样不礼貌。
老男人推了一杯饮料在冉东初的面前,然后眼神示意了下他身边坐着的冉月。
冉东初没动,挣扎着眉头看过那老男人:“哥,你可得说话算话。”
“算,”老男人倒是十分干脆利落,“算。你放心。”接着又冲冉月方向抬了抬下巴。
冉东初也不想的,但是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不弄一笔钱出来,他下次见到那些人,铁定会要了他的命。
一杯饮料而已,冉月没有起丝毫的疑心。谁能想到自己的亲哥哥会将自己往火坑里推呢?
但是现实往往就是这么残酷。
冉月不清楚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席的,脑袋昏沉沉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外边还热闹的很。
她想起身,却是一点力道都使不上。
因为不喜欢葡萄汁,她喝的不多,一点点。
也幸亏是喝了一点点。
稍微意识回笼的时候,天都暗了,冉月知道自己再待下去肯定要出事。门锁着。外边是一群人打麻将的声音。
带着说笑吵闹。
她是从二楼的窗户跳下来的,虽然不高,还扯了绳子,但是绳子不够,而且她药劲儿还没完全消散,手下一软,就滑了下来,崴到了脚。
崴的不轻,并且她迷路了,又是郊区,冉月走了好久。
其实自从那次,脚就留下了病根,而且还会痛。
不然以冉月的体格,当初接秦时入住站的那两个小时,还真不至于连着崴了三下。
推荐生这种事情是很严肃的,当时学校就很生气,冉月这边因为手机被人拿走,更是联系不上,所以直接被取消了资格。
冉月千方百计赶到学校的时候,她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很器重她的李主任,都感到无比的惋惜。
叹了一口气。
最后说了尽量再帮忙争取一下。
满满的失望。
冉月当时觉得天都塌了。
她不算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人,理清了一切来龙去脉,当时脑袋一热,想杀人的心都有。
可那个人偏偏又是自己的亲哥哥。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
所以冉月只能选择离得远远的。
从此,再也没回去那个家。
想到这里,躺在床上的冉月翻了个身,睡不着。
翻开手机,又合上手机。
翻来覆去。
第二天冉月又起的很早,因为又接到了投诉。顾客在大堂闹得不可开交。
因为闹的比较大,几个部门的领导都在,报警接案的工作人员也在。
客人乌拉乌拉的说个不停。处处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