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苏合撒开丫子往旋转木马前奔跑的身影。
  悠闲地在后面跟上去,江澈调侃道:“你不是说不喜欢游乐园吗,我看你兴致挺高的嘛。”
  “我只是因为终于有理由换钱包而心情好罢了。”
  “我去买饮料,你先坐吧。”看着她满眼的新奇往旋转木马的入口处去,江澈没有戳破她,只念叨了一下让她别乱跑就折身往旁边的小商店去了。
  等到他拿着一杯热橙汁和一球棉花糖回来的时候,苏合正兴奋地在木马上自嗨着。
  因为是b市最大的游乐场,所以晚上来的人很多,整个场地也灯火通明,可苏合却一眼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了江澈,并同他招招手,虽然大半的脸都被口罩和刘海遮住了,但江澈依旧可以从她弯弯的眉眼中猜测到她此刻脸上挂着的笑颜。
  苏合很容易受外界影响,所以当真真正正感受到身处游乐场的热闹之时才知道和电视中看到的有多么不同。
  眼乱缭乱的娱乐设施,到处都充满了欢声笑语,远远地还能听到坐海盗船的游客此起彼伏的尖叫,无论哪个角落里似乎都是幸福美好的味道,尤其是那个站在旋转木马外安静地拿着食物等着自己的身影,苏合觉得特别踏实,那是一种不用下赌注的信任,因为确定他肯定会等着自己的,无论她在哪里,在做什么。
  旋转木马转过去背向江澈的同时,苏合的笑脸才微微地落了落,就是因为这样的落差,才会更加突出她的自私,其实不光对容恪是,对江澈亦然,她明明一直都知道,却贪恋着紧紧依赖不放开。
  之后苏合拉着江澈坐了海盗船、蹦蹦床和旋转杯就去了摩天轮,相较与其他的娱乐设施,这个摩天轮前排队的人就显地多了些,两个人因为不方便在人多的地方摘口罩就没有再买吃的,只是扶着等候栏杆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声聊着,聊江澈的专辑,聊苏合的新戏,不知不觉就轮到他们了。
  苏合一直认为摩天轮是游乐园里面最低调的娱乐设施,因为它虽有高大的身躯却从不与其他的设施争喧嚣,只是用自己既定的弧度原地旋转着,将一个个的轮厢用一种平稳安定的速度挨个送到最高点,没有刺激、也没有不确定性,甚至它也不会因贪恋任何一个角度的美好而做多停留,对每一个游客都很公正,而最终无论它曾升到多高都会回到原点,心最初开始的地方。
  看着厢轮缓缓下降,里面的人打开门跳下来,苏合率先钻了进去,江澈紧随其后,摩天轮转的很慢,足够让人平稳地上去和下来了。
  工作人员帮他们关好了门,苏合就坐到了江澈的对面,两人齐齐摘下了口罩。
  因为地势偏高的缘故,这个摩天轮的最高点能和b市最高的建筑平齐,转完一圈总时间为三十三分钟,足够她将很多事情说清楚了。
  在一点一点升到最高点的过程中苏合也由坐着慢慢变为面朝玻璃窗站着,看着窗外景色一点一点地变化直到可以俯瞰到这个城区的夜景,而那万家灯火似乎也跟着变为了一颗颗明亮的星星。
  “江澈。”
  “恩?”江澈小时候和父母来过,只是和亲人来与和苏合来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而到达最高点时苏合的突然开口让他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喊完他之后苏合没有回过身,依旧看着窗外,视线却移到了天上,月朗星稀,天幕呈现一种纯粹的深蓝色,难得的好天气。
  “我觉得很迷茫啊,为了容恪进的这个圈子,可今天突然失去了目标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此时江澈还没有意识到她即将要说出的话,单纯地以为她只是迷途的小羊需要他指点方向,还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那你干脆就以我为目标啊,好歹也是有影帝头衔的人呢。”
  微微垂下脑袋,苏合看着玻璃窗上倒影出自己有些落寞的脸庞,而后轻轻开口道:“不要在我身上过多地浪费时间,只要投入可以作为一辈子朋友的感情就好。”
  江澈的笑容就那么僵在了脸上,半晌摇了摇头用一种微讽的语气开口道:“苏合,你可真贪心,一边不要我对你太好一边又要用朋友的身份把我锁在你身边,你可有想过我愿不愿意呢?”
  这还是第一次江澈用这种单刀直入的语气同她讲话,苏合觉得自己有点承受不了,尤其是他对着自己吐出这种略带讽刺与冷漠感的大实话时,好像有冷气不停地往她心里头灌。
  “我……”苏合偏了偏脑袋,不敢看玻璃上反射出的江澈脸上此刻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你该知道,我从来就这么自私,对于容恪是这样,对你,更甚。”
  “是,我知道。”江澈缓缓起身,站到她身后。
  苏合的眼皮蓦然抬起,视线也随之上移,直至看到了江澈映在玻璃窗上深深凝视着自己的表情。
  而后她看到他的嘴唇慢慢张开,响起的一字字都在清晰地回荡在她的耳边。
  ——“我早就知道了,但因为喜欢你,便能够迁就所有。”
  回应表白
  江澈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苏合的,超越友情的那种喜欢,只知道他对她心态的转变是从苏合在他洗澡时闯进浴室的时候开始的。
  他并非是因为被苏合看光光了,那时才多大点,只是因为她看完之后说的那番话。
  ——“可是妈妈说看了谁的以后就要嫁给谁,爸爸又说嫁给谁了就要一辈子和那个人在一起,我想了想,要是和你一辈子在一起我也是愿意的。”
  这段话江澈并没有刻意去记,但却直至今日都能倒背如流。那会儿苏合的母亲还在世,周围也并没有什么不幸的家庭,所以在江澈的认知里,苏合若是嫁给他就是像自己或苏合的爸爸妈妈一样,俩人就要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
  所以当苏合说了和自己一辈子在一起也是愿意的时候,江澈心中的某一点莫名被触动到了,改变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发现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心态的转换足以让他发现很多曾经被他忽略的小细节,苏合对他的好简直是近乎宠溺,好吃的好玩的所有他喜欢的东西她都第一时间与他分享,从来不私藏,就算是被很多高年级的男孩子围堵的时候她都不顾一切地挡在自己的身前倔强地努力不让他受到伤,这让他又是欣喜又是哀伤,欣喜的是苏合对他的好,哀伤的是自己没有保护她的能力,于是暗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成为可以守护她的人。
  那之前他对于苏合和谁一起玩从来都不大在意,眼里只有苏合总会给他的甜甜巧克力,可是当那之后他偶然间发现苏合日记里频繁出现的那个叫做容恪的人,总有一种自己的所有物被抢走了的感觉,明明苏合说过愿意和自己一辈子在一起的,怎么可以和别人那么亲近!
  嫉妒便是在苏合一遍一遍同他描绘对容恪滔滔不绝的崇拜之情时开始生根发芽,在她总是跟在高中放学的容恪后面走的时候达到繁盛,那时候苏合已经快初三了,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对于苏合可能存在了超越友谊的某种东西。
  不知道该说幸还是不幸,就在江澈百思该如何让苏合对自己能再亲近和依赖一些的时候机会就来了,她在一次与林向辉大争吵中情绪过于激动而晕倒,送去医院检查出患了抑郁症。
  抑郁症是什么概念,江澈并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很多人得了这个病自杀而死,所以他下意识地就把这个病和死亡挂上了勾,查过资料后才知道分为不同程度与不同情况,好在苏合的病情还是比较轻的。
  直到初三下学期开开始前苏合都一直住在了医院里,为了配合她的治疗,林向辉整整一年多都没敢出现在她的面前,就怕让她再起波动影响了病情。那段时间江澈一放学就往医院跑,还给她帮带作业连带讲课,楞是让苏合学会了初三的课程没用得着休学。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宁愿苏合永远没有得过抑郁症,但是这只能是如果,所有发生过的都已经成为了历史,现在来看的话江澈倒也算感谢那段时光,因为在那段时光里,他成功地让苏合依赖上了自己,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出院以后苏合对于容恪的憧憬却更加疯狂了,甚至不惜逃课只为去他大学门口期待偶遇,再甚是在她高中时,她搜索着已成为艺人的容恪的剧组跟着去当群演,这让他十分颓丧。
  高二下学期时韦诗晴追他追的很紧,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了苏合初三时在医院里发病时乱摔东西的录像还有照片,以此威胁自己跟她在一起,不然就让全校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江澈本来对此是不欲理睬的,这可是侵害他人隐私的行为,受法律约束,但那时他也不知是怎的,也许是被苏合疯狂迷恋容恪的行为刺激到了就想也刺激一下她,便答应了韦诗晴的要求说可以先试试。因为韦诗晴是住校生,之后他便每日风雨无阻地去她的宿舍楼底下给她送饭,只因为苏合不逃课的课间时总会出现在小卖部,而那里是去往女生宿舍楼的必经之路,江澈只是想让她看看,想看她生气。
  结果苏合的确是生气了,但却不是自己想象的那种,她只是觉得韦诗晴对自己不好,在替他打抱不平罢了,所以他便有些恼怒,刻意逆着她继续给韦诗晴送饭,整整送了一年,然而苏合竟再没有劝过他一次,他和韦诗晴怎么样她都不再过问,天天和跟她同班的文箪箪无孔不入地讨论关于容恪的话题,甚至都不关心他高考成绩怎么样,去了哪所大学,这让他一气之下答应了韦诗晴做她男朋友的请求。
  然而他到底高估了韦诗晴,她再次拿着录像和照片要挟他,说至少跟他交往满三年,还要在她朋友和同学面前给足她面子。
  江澈在心里讽笑了下,他怎么忘了,自己身上还扣着一个艺人的光环呢,而韦诗晴喜欢的并不是他这个人。
  不过他并没有跟她撕破脸皮,毕竟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对她一直都是虚情假意,互相利用罢了,便想着三年就三年吧,也许他可以用这三年来慢慢磨掉自己对苏合过度投入的感情,与其祸害别人不如和韦诗晴继续相互利用好了,可惜他最后没有做到。
  如果感情可以控制的话,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为爱所困的人了。
  江澈深深地知道自己没救了,这辈子非苏合不可了,于是三年一到就立刻跟韦诗晴提出分手,反正大多数时候也只是挂名而已,并将自己早已从她那里拿到的所有关于苏合在医院的资料销毁殆尽。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弃了。
  摩天轮还在匀速转动着,没有因为苏合急速跳动的心脏而乱了轨迹。苏合不想承认,江澈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她心动了,甚至有立刻转身拥住他的冲动,可是,她不敢。
  避开他,苏合坐回座位上,指尖不自在地在衣摆上画圈圈:“爱情这个东西没有定数,说分就分了,一眨眼就可以让积累了十几年的友谊荡然无存,而你,是这世界上我最不想失去的人。”
  江澈知道她这是委婉地拒绝了自己,可是就用这样的理由?太拙劣了吧。
  “世界上那么多白头偕老的夫妻,你怎么知道我们不能呢?”
  苏合抿了抿唇,觉得喉咙有些干,连带说出的话都有些发哑:“江澈,你知道我所有的过去,那些不忍直视的黑历史,所以你该知道我从来都,都……”
  一瞬有些混乱,江澈并没有打断她,空气凝结静止,许久之后苏合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你那么优秀,应该得到足以和你匹配的幸福,我自认没有那样的信心,对不起。”
  江澈却从这句拒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所以说她不是不喜欢自己的,只是不敢喜欢,因为太在乎所以怕转变成爱情后会失去?
  这种情况可比他想象中的好多了,看来自己的温水煮青蛙战略还是有用的,青蛙这不已经被温暖笼罩住不舍得离开了么?
  所以,还需要点什么推力来打破她那一贯缩在心里的怯懦!
  摩天轮已经降至地面,工作人员把门打开后苏合率先跳了下去,却被江澈立即抓住了手腕:“口罩。”
  “啊。”苏合差点忘了,这是在公共场合,赶紧放进了口袋里的口罩挂到了耳朵上,期间脚下无意识地被江澈带着走,一直被他领到了旁边的鬼屋门口。
  苏合不清楚他要做什么,难不成在这种尴尬的局面下他还要玩吗?
  感受到她试图拽回自己的手,江澈更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腕,旁边的工作人员立刻上前来:“情侣的话可以挑根红绳系在手腕上,一根五块钱。”
  “五块?”虽然气氛很尴尬,但苏合还是对于这种宰人的行为感到惊讶不禁脱口而问,傻子才会买吧。
  但这样的傻子还真不缺,江澈从口袋里随意掏出了一张钞票,五十的面值,他也没有换直接递给了工作人员:“请给我十根。”
  十根?苏合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就这么普通的红绳五毛都不值好不好,江澈居然要十根!
  在她惊讶没有反应过来要阻止的这个空档间江澈已经把钱塞到了工作人员的手里,并小声对她道:“请帮我打成死结,谢谢。”
  工作人员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听到江澈的话心领神会,小声回道:“没问题。”
  于是苏合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江澈交扣着胳膊拖着一手腕打了死结的红绳进了鬼屋……
  可能是因为时间已经晚了,那些带着孩子来玩的家庭早已离开,鬼屋里面的人并不多,对于其他的娱乐设施可以说算是里面最冷清的了,所以苏合和江澈进去后并没有遇到一个游客。
  苏合对于这种东西还是很怕的,但是性格使然又让她不觉想要装作强势的样子,虽然已经被各种恐怖道具和声音吓到寒毛耸立了,但表面上依旧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只是因为手腕上紧紧绑了红绳的缘故不得不和江澈掌心对掌心,因为没有握手,微蜷的十指不时地会互相碰到,而这种绑法也让苏合的手背对向江澈的腿,苏合为了避免碰到一直把胳膊往自己这边拽,但红绳系的很紧十分勒手腕,让她颇觉不舒服。
  要不是进了那位工作人员兜里的钱再要不出来了,她才不会脑抽,因为怕浪费的惯性思维而系上这么些个破东西,她后悔了!
  这样看似平静的状态持续到了一双手忽然蒙住了她的眼睛。
  “啊!”苏合没有任何防备被吓的喊出一声短促的轻呼,手也不自觉紧紧地扣住了江澈的手。
  轻笑声在耳边响起,苏合这才反应过来是江澈的恶作剧,想要松开手时已然被他再次紧紧握住,耳边也同时响起他的声音,因为带着口罩他又凑近的缘故竟带了一点3d的立体环绕感。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自卑些什么,你说不想失去我,那么你以为我以后和别人交往,结婚生子,到时候我的妻子还会允许我和你这样关系亲近吗?那时候你再后悔就迟了。”
  苏合心里一紧,她从来没有真的想过他娶妻生子的那一天,被他这么一提居然觉得有些难以忍受,无法想象那个画面,可是,可是她又害怕自己真的和她在一起后,万一哪天不爱了就会老死不相往来,而做朋友的话至少不会真到了那个地步。
  江澈缓缓摘下了口罩,身影将背后幽森的暗灯挡住,苏合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不过我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的,你骗我爱上了你,就必须对我负责到底。”
  说完把苏合的口罩也给摘了下来,脑袋一低就亲了上去。
  可惜,鬼屋太黑,苏合对着他的脸位也不是特别正,所以,他没亲准……
  同入同出
  江澈觉得自己特别怂,他本来是想以一种电视剧的浪漫情节一举亲中目标,让她融化在自己的热情之下,前面霸气的台词都说了,结果居然亲歪亲到脸上了,而环境依旧昏暗,不时还有惨暗的光扫来扫去,显得气氛十分诡异。
  虽然江澈觉得亲脸也挺好的,但是这跟预备的剧情不符啊,可是想重新来一遍又不敢,怕再次亲歪,那他可就真是怂到家了。
  “咳。”江澈退开身干咳了一下,这才发现苏合握着自己的手有些过度用力了,还凉涔涔的。
  “江,江小黑,好像有毛毛虫爬到我脸上了,可能咬了我一下,现在火辣辣地疼,怎么办啊。”
  鬼屋是个很容易打破尴尬的场地,因为随便被吓吓,之前发生的事情就会被暂时搁置在脑后。
  苏合没有得到江澈的回答有些慌了,声音开始发颤:“你快帮我看看啊,我动不了,四肢不听控制了。”
  江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的吻像毛毛虫吗?还什么火辣辣的疼,分明是某人自己想太多而产生的幻觉吧。
  无奈地叹了口气,江澈回答她:“没有虫子,我刚刚亲了你一口。”
  “……”
  并没有江澈想象中可能会发生的良久沉默,腿上突然传来的疼痛让毫无防备的他不禁膝盖一软,差点没给跪下。
  “你吖的,这时候亲我做什么,想吓死我吗?!”
  虽然语气不善,但较之前的那些沉闷,苏合此时的声音在江澈听来却分外有活力,便也不欲跟她计较踢了自己的事:“吓死你更好,我就直接把你扛回我的窝里去,让你为骗了我的行为负责!”
  “我怎么骗你了!”苏合这才反应过来他之前的台词,不解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