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腔孤勇,却让叶轻蕴为他心痛:这条路,太难了。
  等夏清江回家拿了温璇的日用品到医院,她的病房内并不止许凉一个人。
  还有另一个年轻男子,正捧着一碗热粥,一匙匙吹凉了送到温璇唇边。
  夏清江站在门口,全身一僵。
  他把东西放在沙发上,低声道:“我想着你这次来,什么也没准备,去了一趟你工作室”
  温璇擦了一下嘴唇,清凌凌的眼睛看过去,“不用了,薄迁已经替我带来了”
  夏清江抿唇一看,果然是,她此刻穿着的不再是病号服,而是一件绸制睡衣,看起来十分舒适的样子。
  原来有人已经替她想得面面俱到,一时间,他站在那儿,有些像被人抛弃了的样子。
  许凉看不过去,便劝温璇道:“他来来回回跑这么一趟,也怪辛苦。东西就留下吧,万一薄迁带来的东西有什么遗漏呢?”
  温璇便不再多说什么。
  因她精神不太好,许凉也不敢跟她多说话。再说照顾她,因薄迁十分妥帖周到,也十分了解她的生活习惯,这上面同样搭不上手,便只有坐着稍陪。
  许凉是这样,在沙发旁站着的夏清江更像个局外人。他沉着眼睛,一刻不离开温璇,仿佛稍不注意,她就要趁机逃离。
  温璇只吃了小半碗粥,便吃不下了。她对许凉笑道:“你别在这儿干坐着,怪无趣的。改天我们再约着出来碰面吧,让夏清江送你”
  这一开口,把两人都请出去了。
  话里让许凉离开是假,最主要,是想把夏清江支走。
  夏清江当然听出这言外之意,执拗道,“司机就在下面,阿凉要走,自然有人送她”
  温璇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的样子,让薄迁扶着躺了下来,背对他。
  夏清江一口闷气卡在喉咙里,心知她一心一意想要赶自己走。他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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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有点少,今天愚人节,出去看电影,回来再写,大家愚人节快乐,么么哒(づ ̄3 ̄)づ╭?~
  ☆、247.温璇的日记本
  许凉回家的时候,叶轻蕴已经换好家居服,正在浏览手机屏幕。
  一换了鞋,她便枕在他搭在沙发背上的手臂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愿意动。
  “就出去跑了一趟,真这么殚精竭虑?”,他手臂一曲,将她揽在胸口。
  许凉声音闷闷地:“我去了温璇的主治医生办公室一趟,情况很不好。她现在十分脆弱,稍有不慎就有生命危险。以前觉得生离死别距我很远,现在才知道,它无所不在。我听了她的情况已经像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更别说夏清江了”
  叶轻蕴眼睛里的星辰簌簌地落着,渐渐里面成了一片幽黑,“本来我要去医院探望,但夏清江说还是不了。现在温璇对他一再疏远,我去了,对她来说只是一种打扰。夏清江要强,估计也不想其他人看见他不受待见的样儿”
  许凉叹道:“我现在真不知道温璇心里到底有没有夏清江,薄迁一来,她便完全将夏清江搁在脑后,即使人立在她面前,她也只当是透明。夏清江心里得多难受啊”
  但凡周围的亲朋有了病患,就如同阴云密布在头顶。即使他有翻云覆雨的权利,声名显赫的背景,也不能掌控生死。
  叶轻蕴揉了揉许凉的肩膀,这动作里面带着无声的安慰,他说:“如果真没有夏清江,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才提出离婚。你我都宁愿温璇是因为别的才想和夏清江恩断义绝;而不是因为她生了病,想独自承担这一切。如果真的是后者,那么夏清江要如何自处?”
  许凉突然为温璇感到难过,“以前温璇拎个坤包夏清江都怕把她给累着。可有时候,越是看起来脆弱的人,越坚韧,如果她真的是因为夏清江而选择了最孤独的那条路,那她心里该多勇敢,爱夏清江到何种地步,才会自我牺牲到这模样?”
  温璇她,要么是不爱了,要么就是爱到骨子里。
  叶轻蕴看她眼圈都红了,便捧着她的脸,动作温柔地亲吻她,想要引开她的注意力。
  许凉果然渐渐控制住了情绪,两唇分开,她忽然眼睛不眨地看着他说:“九哥,以后我一定要死在你前面”
  叶轻蕴脸色一板,“妄谈生死,我看你是胆子越来越大,哪有动不动就说自己……”
  他说不下去了,怒气冲冲地等她。
  许凉对他笑了一下,让他稍安勿躁,“别担心,我就是这么一说。可我们又不是神仙,总有走到终点的那一刻。但时候,我肯定受不了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在这世上,不如让我先去”
  叶轻蕴心里也有些伤感,低声道:“你就这么狠心,不愿自己孤单,就先扔下我么?”
  看他有些当真了,许凉便用手撑着他两边嘴角往上挑,“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没事提起这么沉重的话题。好啦,我们还有很久才会跟阎王爷碰面呢,还是暂时把他忘在脑后,减少大脑内存吧”
  “下次你再这么胡言乱语,我真不会饶你了”,他恨恨地说。
  许凉含着些笑意看着他,目光流转之间开口,“怎么不饶我?”
  叶轻蕴将她拉到自己大腿上横着,在她臀上抽打了一下,嘴里恶狠狠地问她:“下次还敢不敢了?”
  许凉羞恼得脸都红了,一把年纪还被他打屁股,真是颜面尽失。可现在他正在气头上,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镇压,于是忙说:“没有下次了”
  话音刚落,上方便哼地一声,接着在她臀上揉了一把,“疼不疼?”,动作温柔,但语气仍是硬的。
  许凉知道他这是心疼了,便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也打你一下,你就知道疼不疼了”
  叶轻蕴立马看过来,觉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你那颗鼠胆现在也学着体重超标了,等哪天真收拾你,估计你连这话也不敢说出口”
  许凉心里偷笑,那你也得舍得啊!
  夫妻两个终于在笑闹间,心情好转了一些。但夏清江仍是一副水深火热的样子,他在病房里驻扎下来,昨晚就睡在那张不大的沙发上,今早醒过来,全身骨头一动都僵得发疼。
  但即使这样,他也不能离开温璇一步。
  这时候温璇已经醒了,夏清江到洗手间去接了热水,将消过毒的毛巾先洗了一遍,重新接上水,端到她的床头。
  夏清江拧了毛巾,正要帮她洗脸,温璇却自己接过去,小声说:“谢谢”
  “这么客气做什么”,说着他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玫瑰,火红的颜色,每一枝都个头小小,但胜在新鲜,一看就知道是现摘的。
  温璇狐疑地看着他,这明显不是花店里卖的那一种,倒像家里自己栽种的。
  夏清江这才坦白道:“今天助理过来送文件,我下去拿。路过医院的小花园,里面的花开得正好,我想见了你一定喜欢,便摘了一些”
  温璇哭笑不得地说:“你怎么到医院做起贼来了”
  夏清江一本正经地说:“这怎么能说是贼呢,我打过电话给医院院长说过这事儿,医院的保安也就不敢拿我怎么样了”
  温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还被保安给逮个正着?”
  他百亿的身家,竟偷偷摸摸去摘玫瑰,还被捉个现行?温璇即使有意不跟他说话,但心里仍觉得像天方夜谭。
  夏清江见她光顾着惊讶,脸都来不及洗。便不动声色将毛巾拿过来,重新泡在热水里,拧了递给她。
  温璇被他这个举动弄得一愣,默默拿过毛巾擦了脸。
  夏清江见她今天倒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欢喜。现在只要她能让自己呆在她身边,自己便没什么遗憾的了。
  “清江,我想吃城西的四色包子了,能不能帮我去买一份?”,温璇轻声说。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昵地叫他了,夏清江眼睛一瞬间便亮起来。别说只是去买包子,就是让他下油锅也甘愿了。
  夏清江急忙点头道:“好,我这就去。不过要先给医生交代一声,你的特护会过来守着”
  温璇点了点头,他沉郁两天了的脸色终于有了好转,她抿了抿嘴唇,目光随着他打转:他进洗手间刮了胡须,又出来换了件衣服,又嘱咐她好好等着,这才往病房外面走。
  “清江?”,温璇脱口而出地叫道,等他真的停下脚步转身,她又不知接下去该说些什么,像一个含着千言万语的人,在将出口的一刹那却突然失忆。
  灵魂凝滞在某一个点上,便成了一股难以言说的热望。
  “怎么了?”,夏清江问她道,刚要重新折返回去,她终于扯了一下嘴角,开口道,“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路上小心”
  夏清江眸底的喜悦十分耀眼,“嗯,我知道”又深深看她一眼,这才离开。
  跟医生护士打了招呼,他正要往电梯方向去。便看见薄迁来了。
  两人打了照面,连避都来不及。
  夏清江看见他心里十分不喜,对方一旦出现,温璇便全然一副用不上自己的样子。一切琐事都交给薄迁去做,反而把他这个丈夫当外人。
  所以此时遇上了,便丝毫没有好脸色。
  正要往电梯里走,薄迁却拦着他,“有时间聊一聊吗?”
  夏清江面无表情地看他:“有什么可聊的?”
  “你难道不想知道她生病是怎么样撑过来的吗?”
  夏清江沉着脸,思索半晌,终于跟着薄迁上了医院天台。
  “你在我眼里是个很没有担当的男人”,薄迁看了他一会儿,开口就很不客气。
  不过夏清江也不是别人一激就发怒的人,他轻蔑地一笑,“不用你来指导我该怎样当个好男人”
  薄迁眉心的朱砂痣在明亮的光线下,像一抹殷红的血,“不过你再混蛋,她也爱你”
  夏清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顿了一会儿,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薄迁笑容十分干净澄澈,又带着几分忧郁,“为她做的所有事,都是因为爱她,而不是占有她”
  说着,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日记本递过去,“答案都在里面,我从她卧室里偷出来的。或许我做错了,但我不想她真到了我们不想看到的那一刻,最期盼的那个人,却没能守在她身边。别看着我,我没那么伟大”
  夏清江拿着那个封面素雅的日记本,抿唇道:“虽然我很看不惯你,但是,谢谢!”
  薄迁扯了一下嘴角,“别忙着谢我,我说过,我没有那么伟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夏清江拿着那本日记,刚想翻开,却想起自己要去帮温璇买四色包子,便将本子重新合上,下到停车场里,开车往城西赶去。
  此时正是上班高峰期,堵得厉害。正准备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四下一搜寻,却发现手机忘带了。
  夏清江皱了皱眉,直恼自己的粗心大意。如果温璇有什么情况,医院给自己打电话怎么办?
  他又一想,现在马上就要到了,折返回去得不偿失,不如先买了东西,再走高速回去。
  打定主意,见前面的车子开挪了,他赶紧跟着开走。
  到了包子铺外面,这家果然名不虚传,买招牌包子的人排了很长的队伍。
  这里还是夏清江带着温璇来过,她一吃就喜欢上了。夏清江这人好结交,三教九流都有他的朋友,包子铺老板一见他人来,立马笑容满挂地打招呼。问明夏清江来意,老板却说:“出锅的那几屉已经买完了,下一锅还要等一会儿,您放心,第一个先捡给你”
  夏清江虽然心急,但等也无可奈何。老板见他皱眉,便主动让他在车里去等着,一会儿将包子包好,给他送过去。
  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夏清江便点了点头,回到车里。
  一上车,他便拿起那本日记本,手指在封面上摩挲着,上面包着一层磨砂软纸,有一种柔软的触感。
  深吸了一口气,他才将日记本打开,日记的内容是从他们相遇的那天开始的。
  “四月五日,晴。今天是该去相亲的日子,因为大伯母并不中意相亲对象,说那人在感情上的名声不怎么样,让我不必如何去在意。我就真的差点儿忘了。后来还是爷爷打电话来亲自过问,我才想起有这件事,在工作室里赶紧换了一身简单衣服,便往约定的咖啡馆去。爷爷那样在意这场相亲,是因为夏家在军政两界的影响力实在巨大,如果我真的和夏家的儿子在一起,对家里是个不俗的助力。但从小把我养大的大伯母却不这样认为,她觉得婚姻是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如果那人真的不好,即使他呼风唤雨也不要,我深以为然。所以只抱着应卯的心态去了。但那人却迟迟没来,我没有刻意要等他,只是觉得咖啡馆的环境很不错,沐浴在阳光中看看书,也是件惬意的事情,便一直没走。可没想到有个身材高大,长相清俊的男子坐在我对面了,他先对我道了歉,然后很谦和地作了自我介绍,我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因为这根本超出我的预料。他好像看出我的局促,便将话题一直往我熟悉的服装设计上面引,谈起了色彩和人物性格的关系,他说他大学辅修过心理,听他那些专业用词,想来不是在骗我。最后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他主动提出送我回家,想了想,我婉拒了,只是回家后看到自己带回来的那本书的扉页上写着一个电话号码,末尾是清秀遒劲的字迹,写着夏清江三个字。他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但却不是我该招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