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忙应承,这便依照贾赦的意思,将此事告知了贾母。此消息贾母那里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波动,贾母慢慢消化了许久,不过对外,特别是对贾琏夫妻,那俱是小心翼翼,生怕令其察觉出不适。
静芯本来以为这次去庙里拜佛求子,回来后肯定会被长辈们询问。谁知道晚上定省的时候,大家都她都是一派热情,竟只字不提子嗣的事儿。本来贾母还要王夫人传授她孕子之法,毕竟王夫人年岁大时还能怀上宝玉,是个能耐。谁知今儿个竟谁也不说了,静芯主动去问王夫人,王夫人只惶恐地对她说“别着急”、“随缘”之类的话。
静芯事后琢磨了下,觉得可能是贾琏的功劳,便向他求证。
贾琏道:“我只是警告了一下老爷、太太,老太太那边还没来得及说。既然她们都对你好,那便是好事儿,何必深究。”
静芯想想也是,求子这事儿也不能着急,既然托夫君的福,家里的长辈都不催了,她承好就是。反正俩人年轻,身体都好,随缘便是了。
静芯无聊的摆弄针线,倒有点想念贾琏送她的那只白狗儿,言媒婆的事儿她到底没弄明白,这厮怎么就对玉皇大帝起誓了,就非要要走她的狗。不过既然夫君做主劝她要舍,她也理解,就舍了那狗。只要那女人幡然悔悟,不再做背着正室给人谋小妾的勾当就好。
恰逢小厮来回报,说了说言媒婆的事儿,“人是朝着南边去了,瞧她那架势,估计是不会再回来了。”
“那敢情好,”静芯接抓而对贾琏道,“我听说那些男人纳了妾后,全都不正经做事,几乎日日厮混在小妾房中,老婆孩子都不爱管了。你说她怎么就那么会挑人,个个如此。可怜那些夫人们,为此受罪。”
“等新鲜劲儿一过,真心在柴米油盐中磨损,也就那么回事儿了,不至于一直如此。”就如宝玉,对黛玉那也是个痴缠如命的主儿,却也未从一而终,照样对其它姑娘们分心。
对于警幻玩得这些‘真爱’,贾琏一直觉得‘就那么回事’,‘一般般而已’。女人找个警幻定义的‘真爱’, 都不如去寻个负责任的好男人,至少可以安稳一世。
静芯觉得贾琏说的极有道理,也便不计较此事了,只是还舍得不那狗。
第二日一早儿,静芯刚睁眼,便瞧见贾琏站在床边,手捧个白团子。贾琏笑着把狗儿送她,“这次随你起名。”
静芯高兴极了,好一顿稀罕。夫妻二人吃过饭,便逗狗儿玩。
东府那边突然传了消息来,静芯被老太太特意叫来,得知是那边的蓉大奶奶小产了,静芯一惊。
“没听说怀上,便就小产了?”
“前段日子忙活着给她公公做生日,不经心自个儿,回头累病了,请了个棒槌大夫,硬是没给瞧出身孕来,还胡乱开药给她吃,生生刮掉了她肚里的孩子。”贾母说起这个,便想到自家的境况,抹起眼泪来。人家是能生孩子,日子过得糙,给弄掉了。家里头这边,只要静芯能怀上,别说干活了,大气都不会让她出一个。让她老太太亲自伺候,当祖宗供着她都成。
静芯还以为贾母是为了王熙凤的孩子落泪,当她是真心善仁慈,忙温言劝慰。
贾母见这孩子自己不上火,还要为她着想,心里感动极了,忙把静芯搂在怀里,心疼了许久。
众人见状,都晓得琏二奶奶在老太太心中的分量举足轻重,越加不敢怠慢。
贾母问静芯贾琏在哪儿,
静芯忙笑道:“四皇子回来了,要见他。”
贾母一听说四皇子归京,顿然精神起来,“好好好,这就好。四皇子与他关系素来好,这次他回京,若能帮衬一二,叫他恢复了官职便是极好的事。”生不出孩子,把心用在做官上也不错。将来就算真生不出,从宝玉那儿过继一个孩子来继承家业也挺好。
“做官的事儿二爷似乎不急,他说要随缘,看时机。”静芯笑道。
贾母憋嘴,“可别听他的,那孩子脾气古怪着呢。”
静芯到底是觉得贾母因挂心王熙凤而落泪,遂在礼节上她做得很全,打发人送了很多名贵的补药过去,上等人参竟是从十斤起送的。
尤氏感谢不已,亲自来致谢,顺便和贾母讲了讲王熙凤滑胎的经过,更是对那个误诊的大夫恨之入骨。
“这样的人非要送去见官不可,可找到人了?”
“事发后立马就叫人去拿,屋子早空了,半个影子都没有。”尤氏恨道。
“张大夫是你们府上常请的老人儿,拖家带口的在京城住着,怎会突然之间举家搬走?还有,这简单的喜脉他竟瞧不出?我看这事儿他是早预谋好的,不然不会溜得这么快。”贾母琢磨道。
尤氏也觉得如此,不着这事儿到底是他们所管不了的,只能等官府那边结果。倘若寻不到张大夫一家的去向,估摸日子久了,就成了一桩悬案。
……
四皇子昨日连夜悄悄入京,为的就是就将案情快速通报给皇帝,令其可以立即查处在京涉案的大员。
当夜,皇帝便宣平原侯带兵查封文华殿大学士洪章的府邸。
皇帝本欲定在来日天亮时,对洪章御审。谁知天还未亮,洪章便挥刀自尽于书房之内。
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同时出动,三法司共查洪章案件。
四皇子鄞祯脱了重负,这会儿落个清闲,便派人和贾琏相约在百汇楼见面。
鄞祯先尝了百汇楼的腊肉炒荷兰豆,水煮肉片和烧辣椒。还有特制的烤鹿茸串,肉跟他素日在宫里吃得没什么不同,但口感鲜嫩不少,而且上面还撒着一些奇怪的粉末,提鲜去腻,别具风味。
贾琏到的时候,鄞祯已经放下了第十根竹签。
“王爷见谅,下官来迟了。”
鄞祯:“你没晚,是本王早到了,想尝尝你这百汇楼的新菜。我在从扬州一路赶回来的时候,就经常听人议论你家的菜系,今日一尝果然与众不同。就是有些菜的味道上还欠点火候,粗糙了些,若换成宫里的厨子,口感必然极致。”
贾琏笑了笑,还是皇子会品东西。他觉得菜只要沃土养育,新鲜采摘,入了厨房后,随手烹调便都是好味道了。
“现在满大街的人都在议论文华殿大学士自尽的事儿,王爷的案子算是解决了?”
鄞祯不爽的夹一块烧辣椒进嘴里,赶忙灌了一口水进去,“我现在的心情,就如吃这道菜一般。”
贾琏看着,等他后话。
“满身都是火!”
“辣着了?就几口饭吃便好。”贾琏提醒道。
鄞祯果然不喝水了,塞了两口饭进嘴里,方放下筷子。
“我这次瞧瞧回京,目的就是为了抓住那个老贼儿,细审之下,让他供出真正的幕后主事。结果,他竟还是死了!”
“文华殿学士辅助皇帝管理政务,统辖百官,的确有这个权利。官拜正一品,当朝大员,他还不够大,后面还有鱼?”
“有,当然有!”鄞祯别有意味的瞟眼贾琏,“监军案,罂粟案,不可能就他一个人做的。他一个要到六十岁的老头儿,谋这些做什么?可别说造反,我可不信洪章这厮敢自己当皇帝。”
“查抄府邸的时候,可搜出巨资?”毕竟罂粟案坑了不少当地乡绅富贾,那可是一笔不小得数目。
“这也是我怀疑幕后有人的缘故,今早抄家的时候没查到。洪府是有钱,但都在正常数额内。罂粟案的那笔巨资而今就是下落不明了。”
贾琏继续准问了罂粟地的情况,听说鄞祯都按照他所说的,找到罂粟种植地之后,就命人焚烧干净了,贾琏方放下心。
“而今朝里可热闹呢,早上父皇提起洪章的案子,大哥第一个站出来落井下石,狠狠地参了他一本,连带着他女婿英武将军一起。福建监军一家被杀,都是洪章女婿所为。”
贾琏得知那位监军是偶然截了信件,然后查察出全情,才遭到洪章女婿的灭口,不禁有些惋惜。至于灭口监军全家的缘故,连贾琏都觉得惊人,竟然只是因为怕被认出,所以就全灭。
不过这些涉及到朝堂争斗的暗黑方面,贾琏不做表态,听听心里感慨一下,也就完了。
鄞祯顿了顿,见贾琏不欲非议此事,也不难为他。
鄞祯默了会儿,问他:“你现在被逼得辞了官,心里不委屈?”
“不怎么想这些,做官也是为了种地,不做官也有地种。现在百姓都知道我,推送新东西时他们都不算排斥,我的目的就达到了,现在很知足。”
“原来你做官,只是为了这些。”鄞祯很惊讶于贾琏的胸怀,发自内心的佩服。这样为民图利的才单纯做官的人,太值得人尊敬。
“那你现在想不想复职?”鄞祯接着问。
贾琏摇了摇头,故意话中掺着叹息,“朝堂上争斗激烈,而今已经不适合我了。”贾琏当然不能实话告诉鄞祯,其实是时机还没到。他会回去的,但等再入朝堂时,他要得是绝对权力,绝不要再受到半点质疑。
“你……”鄞祯十分惋惜,转而脑子飞快转,直戳贾琏的软肋,“对了,你这次下地方费心设办的小农学堂,恐怕会不保了。”
贾琏目光顿然定住,“王爷方便告知原因么?”
“早朝的时候,父皇已经准许大哥进户部历练。大哥下朝后,亲口对我说,他要从头到脚好好梳理户部,除弊兴利,点名指了小农学堂,说你设置的东西根本无用,白白浪费人力。”
贾琏呵呵冷笑,和鄞祯分别后,立即归家立即召集十几位壮丁,令他们这就准备盘缠等物,即刻出京送信。
隔日,林如海上门,低调和贾琏商议皇上有意提提拔他为文华殿大学士的事,他问贾琏的意见。
“此事你我都做不得住,皇上的意思您只能顺从。做就做了,没什么了不得,只一点,别沾皇子就好。不管是大,还是四,都不要沾。”
第105章 明确日后路
林如海明白他提醒自己的缘故,俱是应承。“听说你近来很是悠闲,解甲归田,逍遥世外了。”
“既然闲着,就要享受,天天自怨自艾,岂不白白浪费生命。”贾琏忽想起这段日子贾敏没怎么来荣府,顺嘴问了问林如海她情况如何。
“她啊,”林如海无奈地笑,甚至笑得尴尬咳嗽两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贾琏觉得好像有事,遂问他,“到底怎么了 ?”
“有些羞于启齿,倒也罢了,对你也可说说。不知你姑母听谁的劝,我都一把年纪了,她还张罗着为我挑女人。她说她年纪大不能生,我还有机会,有个庶子充嫡子养也极好。”林如海无奈地垂下眸,“我却是认命了,不想那些。再说以前房里都放过通房姨娘,也没见哪个怀上的。我这一把年纪的,何苦去祸害那些年轻姑娘。”
“姑母此般求子心切,估计是为了妹妹以后,她嫁人之后娘家有个兄弟做依靠总归妥帖些。”贾琏解释道。
林如海点头:“这倒是有理,但我无子是命中注定的了,强求不来,何苦白白耽误人家。你回头和你家老祖宗说说,让她帮忙劝你姑母,你姑母会听的。”
“保不齐这就是她老人家的主意!别的事儿我都能说,这种事儿我可劝不了,我而今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贾琏道。
“怎么,哦对了,你成婚也有些日子了。子嗣的事儿,你也被催了?”林如海笑问。
贾琏眨了下眼,表示肯定。
“哈哈,见你这样,我忽然不怎么苦恼了,至少有人和我同命相怜。”林如海斯文的拍拍贾琏的肩膀,跟他道了几句努力,顺嘴也说,他该是时候有个孩子了。
“您可别学他们那样。”贾琏无奈笑道。
“罢了,大家同命相怜,我就不为难你,各自归家,各愁各的。”林如海来的时候面带愁云,走得时候倒是一派悠哉,脚步轻盈。
他这姑父肯定是捡来的。
贾琏自斟一杯苦茶,忽见兴儿立在门口踌躇,脸色有异。
贾琏挑眉看他:“有事?”
兴儿扭捏地走两步上前,犹犹豫豫道,“有一件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琏:“别废话。”
兴儿赶紧整理话语,正色跟贾琏道:“家里父亲打算这月续弦。”
贾琏听说是喜事,打发兴儿去账房多领些银子,给他父亲办酒。
兴儿依旧踌躇,脸色奇怪。
“难道你父亲续弦,你不愿意?”
“自娘亲死后,他一人拉扯我们兄妹五个,十分辛苦,再说家中姊妹没个女人管家也不合适。他能续弦是好事儿,我挺为他欢喜的,只是我爹续弦的这位我觉得该知会二爷一声。”兴儿尴尬解释道。
兴儿特意这么说,贾琏觉得这人肯定跟自己有些关联,一时又想不到是谁。“倒是何人?”
“崔管事的妹妹,”兴儿顿了顿,接着道,“就是前段日子刚死的崔管事的妹妹,已守寡五年,带着个十岁的女儿。亲事是刚定的,日子就这月二十八。”
贾琏觉得有点奇怪,那崔氏既然已经守寡五年了,而他哥哥有刚死,岂会急在这一时半刻的,莫非是有什么目的?
“虽说嫁出去的女儿不用为娘家的兄长守寡,但她哥哥刚死,人就急着嫁过来?”
“崔管事死前病那一遭,花了许多钱,而今孤儿寡母日子过得凄苦。崔氏帮不上什么忙,着急出嫁,也是为拿些聘资去贴补她大嫂那边。还说早嫁晚嫁都是嫁,不如就早些过来帮衬我爹管家。我爹对此十分愿意,我一个做儿子的能说什么,只能随他。”兴儿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