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看着儿子自己出去给媳妇买了一车冰回来,黎氏的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晚上温绍卿回来见妻子郁郁的模样,忙问:“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恒哥儿媳妇还是不舒服?”黎氏将白日里温栎恒出去买冰的事说了,眼眶微红,十分不舍的道:“本以为儿子回来,我能好好的补偿他,谁知道,我连一车冰都不能给孙子买,我这个娘当的啊……”温绍卿静默半晌,道:“陛下今日暗示我,瓦剌的老王被刺身亡,新任的大王是素来跟我大金不合的粘木托托王子,西北那边怕有异动,近半个月来,瓦剌有散兵不断骚扰边境,陛下的意思可能要让我接管西北军务,我想带恒儿去…?
☆、255第一百零六章
黎氏大惊,半晌才道:“带恒儿去?可,可那怎么行?儿媳妇已经五个多月了,眼看着就要生了,再说,再说,咱们好容易吧把儿子找回来了,你要带他上战场,万一有个闪失”黎氏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她也知道温绍卿想带儿子去战场,是存了要扶持儿子的心思,可对这个好容易的回来的儿子,她有一千一万个舍不得啊!
温绍卿如何不清楚妻子的心思,叹了口气,将妻子拉进怀里,给她擦了擦眼泪,温言细语的安慰道:“你别哭,你也知道,咱们温家如今崛起,是靠了我的战功,我是武将出身,若在太平盛世,武将是不及文官的,可好在圣上是行伍出身,对武将比较看重,可咱们家除了我再没人在军队中有建树了,二弟和三弟根本就不是习武的料,他们下面几个侄儿也都不是习武的苗子,剩下几个族中的子侄都是吃喝玩乐在行,真上了战场还不得尿裤子?非池本来是个好苗子,可他命不好,如今已经废了,非凡是个读书的料,习武却不行,只有恒儿像我,武功高强,人也机灵,圣上如今看重我,可我毕竟年岁大了,还能再上几年战场?温家的将来就要看恒儿的了!”他顿了顿,又道:“你放心,这是咱们唯一的儿子,跟着我去,我还能让他去打先锋不成,在军队里历练一番,有跟随我多年的部下照看,他吃不了亏的,至于儿媳妇那,贞娘是个大气的孩子,她能想明白,好男儿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岂能因妇人之事困住?恒儿如今不过是个武秀才,明年就算中了武举也不过还要去国子监熬上几年考武进士,这样一步步的熬还要熬个三年五载的,哪比得上立战功快?你放心去说,我相信贞娘能想明白这个道理!”
黎氏心里即安慰又心酸,不免呜咽了半晌,才好了。
第二日去看贞娘时隐晦的提了这事,满屋子的冰让屋子里散发着凉丝丝的气息,贞娘觉得精神了不少,听了黎氏的话,半晌才道:“母亲,我明白,你放心,相公能得父亲爱重是他的福气,相公不在家,以后我陪着母亲!我自小身子骨好,孩子也一定能健健康康的,母亲放心就是”
温栎恒对于这件事倒十分欢喜,他喜欢天地高远的草场,喜欢雪夜弯弓的荒漠,喜欢号角联营的苍茫,对他来说那才是让他血脉沸腾的地方,只是,他看看腹部高耸,肤若凝脂,眉目如画的妻子,有些不舍的道:“那,你生孩子我不在,你怎么办”
贞娘看他傻乎乎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怎么办?该生还的生呗,我爹要回京述职,我娘不放心我生孩子,也要跟来,估计,我舅舅和龙姨娘也要来的,这么多人陪着我生孩子,你怕什么?”
温栎恒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好妹子,你等着我,等我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贞娘娇嗔的白了他一眼:“你平平安安的就成,我要那个诰命做什么?不能吃不能嚼的,不过一套霞帔,穿着还怪沉的”
温栎恒看着她媚眼如丝,娇俏可人的样子就食指大动,一把揽过来不由分说就吻了上去,唇舌搅拌,狠命的吸吮粉嫩的唇瓣,一双大手顺着松松的白绫缎寝衣就伸了进去,因为怀孕的关系,那处雪玉般柔软的玉峰愈发丰满起来,一只手几乎不能掬住,沉甸甸的,仿佛玉雪可爱的水蜜桃,温栎恒狼性大起,一手拽开衣襟就将脸埋了进去,舌头纠缠着粉嫩的樱桃盘旋,贞娘只觉得身上一阵阵麻酥酥的,有心推开他,又一想,自从天气热了,自己不舒服,温栎恒就压着自己的欲】望,不敢碰自己,两人大概有半个多月没亲热了,他身体强壮,成亲之初几乎每晚都要上一次两次,如今自己有了身孕,他又不肯要通房,全是自己忍着,这样想一想,不免心疼起来,就随着他的动作缓缓的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湿热的舌头顺着胸】乳一点点向下滑去,直到腿间的花心。
男人在性】事方面总有些无师自通的领悟力,如今的温栎恒不再横冲乱撞了,极具耐性的哄着贞娘将双腿分开,就着明亮的灯光,看那光洁的私密处,卷曲茂密的丛林,略分开就能看到浅浅的樱粉色的唇瓣,温软湿润,有了晶莹的汁液渗出,那股熟悉的栀子花香味又开始浓郁起来,嗅着这甜美的芳香,温栎恒眼神开始幽深起来,呼吸急促,血液流动加速,他俯□,用舌尖一点点挑开那湿滑的甬】道,慢慢的舔舐那小小的殷红的红豆不一会,就看见贞娘浑身晶莹的肌肤泛起了粉红色的迷人光泽,她的声音也带着破碎的哭泣似的娇羞:“你,你快点”
温栎恒满意的一笑,抬手迅速的撕开自己的衣衫,露出线条分明的麦色肌肤,强健有力的臂膀轻轻一抬就将那团粉嫩的娇躯抱入怀中,狰狞火热的欲】顺着欲】望顺着湿滑的甬道直直的插】入,贞娘发出一声惊愕的娇喘,小嘴不满的撅起,一双情】欲弥漫的眼睛仿佛笼着一层烟雾,娇嗔的轻声:“你轻点”
温栎恒一手扶着她的柳腰,一手掐着她白皙的臀轻松的上下移动,粗哑的笑:“我知道,你不用用劲,我来就好”
门外值夜的是蔷薇,听见里面的动静,忙红着脸退出去,轻轻去了小厨房,今晚小厨房当值的是麻二媳妇,正和一个粗使婆子磕着瓜子唠嗑呢,一见蔷薇忙笑着问:“姑娘怎么来了?可是少奶奶想吃什么?”蔷薇脸一红,低声道:“烧点热水来,怕是等会奶奶要用!”麻儿媳妇立刻明白了,笑道:“咱们少爷和少奶奶真是恩爱”
待蔷薇一走,麻儿媳妇就一边捅炉子一边跟那婆子道:“咱们这位大少爷可真怪,那么多标致的丫头一个都不碰,整日就围着咱们少奶奶转,都这么大肚子了,还兴致不减呢”那婆子一张褶皱的老脸露出猥琐的笑容:“咱们少奶奶八成有什么过人的地方呗”
绣春得了这个信后跟杜铭鹤说了,杜铭鹤沉思良久,去找了温栎恒,恳求温栎恒带上自己,温绍卿对杜铭和的才学很欣赏,也并不介意身边多一个幕僚,于是将杜铭和加入了随性人员。
绣春虽然不舍,可丈夫难得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也无可奈何。好在她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地位稳固,两口子盘算了手中的银子,大概有三百多两,杜铭鹤做了幕僚,以后每个月还能有十两银子的收入,绣春是贞娘身边的管事娘子,一个月有二两银子的进项,如此绣春生下孩子还可以请个人帮忙照顾,积蓄个一两年,就可以在旁边的巷子买个小一些的房子了。
五日后,温府接到了圣旨,封镇南候、原西南都指挥使温绍卿为西北五军都督府左都督,节制西北军和西北所有卫所,其子温栎恒为百户,随父从军,为国效力。
七日后,泪眼婆娑的黎氏,挺着大肚子的贞娘,面无表情的常夫人以及府中所有的少爷小姐,在一大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在二门处送走了温绍卿爷俩。
温栎恒走后,贞娘一如既往的每日给黎氏请安,回房间做针线,她做的都是温栎恒的衣衫鞋袜,绣春和忍冬带着几个二等丫鬟帮着裁剪衣料,纳鞋底,每个人似乎都忙的不可开交,只是贞娘的眉梢眼底有了些许郁色。绣春怕贞娘闷出病来,常劝着她出门走走。
进了九月天气微凉,是北方最舒服的季节,贞娘的肚子又大了些,扶着忍冬的手在花园里走走停停,这也是张嬷嬷的嘱咐,要她多走动,将来生孩子的时候才好生,贞娘如今已经怀孕七个月,肚子大的根本看不到脚,面庞红润白皙,穿着宽松的水绿色湖绸夹衣,看上去眉目端丽恬静。
侯府的花园很大,可跟江南的碧溪园比还是小了些的,逛了小半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贞娘随便找了一处树荫下,让绣春放了大红织金绒的坐垫坐了一会,蔷薇忙给贞娘披了一件石青革丝披风,贞娘笑道:“不过坐一会,哪用披着劳什子?”蔷薇笑道:“奶奶此刻身子金贵着呢,一点都闪失不得,前儿您略咳嗽两声,夫人就心疼的把奴婢叫去数落了一顿,说奴婢们伺候的不当心,万一少奶奶着了凉岂不又是奴婢们的罪过,所以啊,您就当心疼我们,好歹先披着!”
绣春笑道:“你这小蹄子嘴最巧了,话都让你说尽了!”
贞娘笑着跟绣春道:“你怀孕还不到三个月,正是最要紧的时候,我让你回去歇着,你就偏偏不肯”
绣春道:“我一个农家姑娘出身,身子皮实着呢,您让我一日日家里闲坐着,还不如这般跟着少奶奶舒心呢。”
柳儿掩嘴笑道:“怕是绣春姐姐怕自个在家惦记着杜姐夫,一个人呆不住呢”
绣春伸手去拧她的嘴,一边啐道:“你这小蹄子,净说起我来了”
后面几个丫鬟就跟着笑了起来,贞娘也笑的十分开心,不经意间一回头,却见远处菊花丛那边一个人静静的坐着看着她们,贞娘一愣,仔细打量,却是坐在轮椅上的温非池,神色平静,眼神浩渺,身边只站着一个面色冷漠的小厮。
她们在这里笑语莺声,他一个人在远处落寞的看着,两个人隔的不远,却仿佛隔着山海岁月,隔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贞娘站起身,颔首示意,因为隔着远,倒也无需打招呼,温非凡大概也看见了她示意,也点了点头,眼神温和。
贞娘道:“觉得乏了,咱们回去吧!”一行人就呼啦啦的跟着她走了。
温非池仍然默然的静坐,很久都没有动,仿佛即将静默成一个雕像。
他沉默的看着那石青色的身影慢慢的走远,消失,一个十分萧索的笑容就勾在了唇角上。
那女子还是那样明艳端丽,透着晶莹白皙的肤色,仿佛带着玉或者琉璃的质感,似乎一碰就会碎了似的,他本就是风华绝世的男子,美丽高贵的女子见过不知凡几,可她明明比那些女子的出身都卑微,却丝毫没有小家子气,反而有种雍容洒脱的气质。她的声音很好听,有点江南女子的甜糯,轻柔绵软,清脆婉转,让人不知不觉的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256第一百零七章
他在周身冰冷痛苦不堪的时候听见她的声音,透过细密的竹帘,看见车外亭亭而立的女孩,精致美丽,肤光如雪,平静温和,轻轻笑着说:“若是赶着回京找大夫,劝尊驾还是寻个船快捷稳当些,过了苏州再往前走水路多,旱路多山,这个季节泥泞多雨,道路崎岖比较难走,若你家主人身子不好,还是走水路稳妥些”
莫名的他觉得周身的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生平第一次,他想要一个女人,能给予他平静温暖感觉的女人,他招呼冯建问这女孩的身份,想着等回京城治好了病定要纳了她来,谁知,她竟是定了亲的,而且,居然那么巧,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哥世事翻覆,苍狗白云,那一日,他隔着竹帘望着她,那么近,又那么远,那层薄薄的竹帘,隔住的,原来是永远的距离。
再见面,她站在英姿勃勃的男人身边,温柔甜美的微笑,轻声唤他“二弟”。
“二弟”,他是她的小叔子,她是他的大嫂。
生命待他,从来都这样残忍,这样冷酷。
他落寞的仰起头,无声的吐出一个名字“贞娘”,似乎因为在心底放的太久,太深,而发酵出酴釄的酒香一般,缠绵、哀伤、浓烈、甘甜,而后,黯然的长久的静默九月中旬,贞娘陪着黎氏出席了冯大学士的母亲——冯老夫人的六十岁寿辰。
这意味着贞娘第一次以镇南侯温家长媳的身份进入了京城贵族的圈子了。
冯思伦是名满大金的清流名士,曾做过翰林院学士,门生遍天下,温家的长女就定给了冯家的次子冯昭。因此两家即使至交也是亲家。
除此之外,冯老夫人还是黎氏的远方姑母,据说当年黎氏进京寻夫,发觉夫君另娶,当时就不想活了,是这位姑母一个耳光打在黎氏脸上,厉声质问:“死了就成全了别人,你是我黎家的女儿,可还记得我黎家的家训,贞孝节烈,你这会死了,你就是辜负了黎家的家训,辜负你父母,他肯认你,你就是他的发妻,常家小姐再高贵,也是后进门的,须尊你为大,他若不肯认你,我就给你一身麻衣,你去撞死在温府门前,姑姑我替你收尸!”
黎氏对这位姑母十分敬重,两家一直相处亲密。
这次黎氏带了贞娘上门给老夫人祝寿,也是想让贞娘认认亲。
老夫人满头银发,微胖,穿着一件暗红色遍地金团福对襟褙子,梳着高髻,头上戴着金珠累丝点翠金梁冠,气质华贵,笑容和煦,倚在大红天鹅绒靠枕上跟黎氏说话:“早就让你带来给我看看,偏偏不是我身子不好,就是你儿媳妇身子不便,折腾到今儿才算领来了,孩子过来,让我瞧瞧”
黎氏朝贞娘示意,贞娘上前给老夫人见礼,裙裾微摇,步态优雅,即使腹部高耸,也不显笨拙,老夫人眼睛中有了笑意,让她走到近前,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叫贞娘是吧?看着是个大方整齐的孩子”老夫人挥挥手,身后的一个个子高挑的丫鬟捧了一只托盘上前,里面放了一对一尺多长的青玉浮雕福寿如意。贞娘忙要下拜道谢,老夫人忙扶住她:“你怀着身子,总拜来拜去的,再累坏了可怎么好?”
又跟贞娘闲谈了几句,就安排冯家的大夫人罗氏带着贞娘去隔间休息,大约因为今日拜寿的人多,也有身子较弱或怀着身孕的女眷,冯家特意僻处一处隔间安排这样的女眷休息,这里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偏室,里面是两铺大炕,屋内的陈设十分华丽,都是些相思木或黄花梨的家具,炕上放了小巧的炕桌,桌子上摆放了许多蜜饯点心,罗氏笑着让贞娘上炕靠一会,并细心的让丫鬟上了一盏银耳百合汤:“你怀着身子,不能喝茶,喝点这个吧”贞娘忙道谢,罗氏又道:“少奶奶宽心坐着,今儿来拜寿的人太多,我让我的二女儿含笑来陪你说说话可好?”贞娘知道大夫人是要去招呼别的客人,忙笑着客气:“大夫人只管忙去吧,我身子沉,本不该来府上给您添麻烦的,只是我婆婆敬重老夫人,一定要让我来拜望,给老夫人添福寿也是我们晚辈的荣幸,只是要给您添麻烦了,今日来的宾客多,您只管忙去就是,我不碍的!‘大夫人见贞娘说话通情达理,人也实在,心里很,毕竟这自己儿子未来的大舅子媳妇,该交好还是要交好,又客气了几句,就出去了,没一会,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孩带着四个丫头走了进来,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茜红色折枝牡丹暗花对襟圆领褙子,白色百褶裙,裙角压了海水澜纹,头上梳着先下京城最流行的坠月髻,髻头上嵌了金累丝托镶茄形坠角儿,明晃晃的,衬着两道弯眉,一对月牙般的笑眼,圆脸,肤色健康红润,只是皮肤不是很细嫩,有些粗糙,看样子就是冯家的二姑娘含笑了。看上去倒真是人如其名,总是含着笑意,透着几分喜气。
冯含笑一进门就笑眯眯的道:“你就是贞娘吧?我跟元敏是好朋友,她给我来了信,说她的好友嫁给了镇南侯的长子,最近刚刚认祖归宗,回了京城,我一直惦记着想着什么时候能碰见你就好了,谁知道你今日竟然来了我家,我特意跟我娘讨了这个差事,就想着见见你呢”
贞娘十分惊喜,她离开江南后,就一直跟元敏书信来往,回京城后,还特意让温栎恒带了礼物去看望了镇国公府的安老夫人。
贞娘没想到元敏居然跟含笑提及自己,忙笑道:“没想到冯小姐跟敏姐姐居然是好友,实在是意外之喜”
冯含笑落落大方的坐在贞娘对面,笑道:“你从江南来,敏姐姐在江南怎么样?婆家好不好?”
贞娘迟疑了一下,才笑道:“元敏姐姐挺好的,林家世咱们大金最有名的世家,族人众多,林家二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待敏姐姐也十分好,敏姐姐四月时生下了长子盟哥儿,林家十分看重呢”
冯含笑撇撇嘴,神情间有些娇俏,道:“最可恨她嫁的那么远,原本说好的,要都嫁到京城,离的近一些,以后也方便来往,谁知道,她竟然嫁去了江南,唉,日后哪里还有机会见面了!”一副十分遗憾的样子,贞娘对这位冯家姑娘的坦率可爱十分好奇,要知道,冯思伦是出了名的谨言慎行,据说他做官的名言就是“万言万当不如一默”,他的书房挂着一副匾额,是他自己所写的“慎独”,意在告诫自己时时自省。
可他的女儿居然是这样一个天真坦率的女孩,实在让贞娘很意外。
两人又聊了一会,贞娘才知道,这冯家嫡出的女儿有两个,大姑娘前年嫁去了浙江布政使曲家,二姑娘此时正在议亲。
冯二姑娘提及自己的二哥,很是得意的道:“等会我带您去瞧瞧那边的依兰居,那就是我二哥设计的,很多人都夸赞他心思巧妙”
一时,有丫鬟来报:“开戏了,老夫人和大奶奶请二姑娘带着温大少奶奶去看戏呢!”
冯含笑却道:“又是弋阳调,有什么好看?你回禀我娘,我带大少奶奶去依兰居玩,那边又清静,又舒服,不跟她们看戏去了!”
那丫鬟似乎也是个有头脸的,闻言笑道:“也好,老夫人也说了,这看戏都是她们这些老人们喜欢瞧,那些平辈的小姐们许是不太喜欢,也别掬着大伙儿了,让二奶奶领着曲家小姐,闻家小姐和苏家的三位小姐去了水边钓鱼去了。”
含笑听了更加高兴起来,让丫鬟扶了贞娘,带路去了依兰居,这处院落其实不远,出了老夫人的住所拐个弯就到了,是一处十分清幽的院子,里面皆是各种兰花,廊柱和窗棂上也都雕刻着兰花的浮雕,看得出此间的主人很热爱兰花,最奇妙的是不知从哪里引来了一处温泉活水,直通屋子里面,里面修建了一座兰花型的浴池,用白色石块铸成,这白色的石块却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打磨的十分光滑整洁,似玉非玉,摸上去温润光滑,里面的温泉水还冒着汩汩的热气,云烟缭绕,这屋子也并非一般的屋子,似乎是用竹子搭建的,四面都是纱帘竹帘环绕,浴池边上还放着一个精巧的茶桌,上面放着酒壶和酒盅,让人不难想象,主人躺在温泉水里,享受这温泉的沐浴,再喝上一盅美酒,实在是一盅享受啊!
含笑道:“我父亲最爱兰花,母亲却最喜欢温泉,可你也知道,那宫中的温泉非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能觊觎的,我二哥就想到这个方法,从咱们后面的骊山上引了温泉水进来,兰花喜欢温暖潮湿的环境,有了温泉的温度,我们家的兰花可以比寻常的兰花多开好几个月呢……”
贞娘点头赞叹:“令兄实在是心思奇巧,难为他怎么想出这样的方法来。”
含笑得意的:“我二哥不仅聪明,人长的也俊朗,”似乎想到什么,又不好意思的笑道:“当然,比你们家那位玉郎是比不上的,可也算一表人才的。关键我二哥性格宽和,人品也好……”
贞娘若有所思的看看她,忽然笑道:“我们家大小姐已经跟你二哥定了亲事的,你这样向我推荐你二哥,是怕我们家的大小姐不满意?”
含笑不好意思的道:“才不是呢,我和茜柔姐打小就认识的,关系也很好,可是我二哥是自幼被父亲送去老家柳州的,中了秀才才回来的,茜柔姐姐从来没见过我二哥,我怕她不放心,才……”
贞娘伸手抚摸了一下娇嫩的兰花,略有深意的笑道:“我明白,这个传声筒定会帮你传到的!”
☆、257第一百零八章
含笑似乎完成了一件心愿一般,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道:“好姐姐,多谢你了!”
又在依兰居玩了一会,含笑就带着贞娘去了寿宴,贞娘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辅国公府的安老夫人,静安王老王妃,秦家四小姐秦素娥含笑好心的低声指点她:“那个是静安小王爷的王妃林氏,听闻是敏姐姐的大姑姐呢,才嫁到京城两年,那个穿浅蓝色褙子的是秦家四姑娘,咱们京城出了名的才女,上次皇后举办的赏菊宴上做了一首诗,很的皇后的喜爱,都传言太子妃一直不孕,皇后有意为太子纳她为侧妃呢,还有那边那个穿紫色白蝶裙的,那是内阁宋阁老的小女儿宋娉婷,她身边站着的是罗家的二小姐罗秀玉,嗯,估摸也也听敏姐姐提过她吧?”含笑的笑容有些暧昧,估计满京城的闺秀们都知道辅国公大小姐跟太子妃的妹妹罗家二小姐不对盘,贞娘抬眼望去,她看的却不是罗秀玉,而是林静语,站在静安王妃身边,穿着华贵的真紫色刻丝圆领窄袖对襟褙子,袖口和领口都是三寸的金丝牡丹沟边,白色百褶裙,头发梳成繁复的牡丹髻,满头珠翠,一张清丽秀美的脸蛋带着温驯、浅淡的笑容,只有贞娘能够看出来,那笑意只在脸上,那双明艳的丹凤眼中是深深的倦怠。
自从决定回京城,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京城的贵族女眷圈子就这么大,她会碰到林静语,会碰到静安王妃,她并不意外,也做好了以陌生人的姿态见面的准备,可是,真的见了面,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那是她前世的主人,小姐,她们相处了很多年,她视她如心腹姐妹,甚至临终时将唯一的儿子托付给了她,她们曾经在一起分享过很多秘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对林静语一直忠心耿耿,甚至为了她舍了自己女儿家的清白比较起曲谪,她前世的记忆中更多的是林静语。那个安静、聪明、敏感、忧郁的女人。
她也许对前世的玲珑不错,但那也仅仅是作为主人对奴婢的宽厚怜惜,她需要的是奴婢的忠诚和机敏,是这份忠诚所能为她带来的利益。
再次见到林静语,贞娘有些怔忡,有些恍惚,她终于可以挺胸抬头的站在她面前了吗?不是奴婢,不是姨娘,不是出身卑贱时时必须仰望的下人了?
作为镇南候府的嫡长媳,她是温许氏了,是这贵族女眷中的一员了,不是见不得光的婢妾,是堂堂正正的妻!
黎氏将贞娘介绍给熟悉的贵族夫人们,贞娘脸上带着端庄的笑容,从容优雅的跟夫人们聊天寒暄,风姿高贵,谈吐不俗,很快赢得了包括林静语在内的很多夫人的喜爱。
辅国公的安老夫人拉着贞娘的手笑道:“这孩子是我孙女的手帕交,是我看着长大的,刚见的时候也就七八岁吧,还是个孩子呢,一晃眼就这么多年,这孩子都要做娘了,当初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想不到,咱们娘俩还真是有缘分的,如今你成了镇南候府的大少奶奶了,我也老了”
周围的夫人们都一愣,辅国公府跟镇南候府在朝堂上政见不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镇南候温绍卿和辅国公安廷均同是武将,可“贞姐姐,你怎么了?”贞娘回过神来,看见含笑有些焦灼的脸,她用手抚额,道:“可能出来太久,有些倦了,烦劳二小姐,能不能带我去歇一歇?”
含笑信以为真,忙带着贞娘去了老夫人的隔间内,看贞娘的脸色有些发白,还特意请了府上懂些医术的嬷嬷来给贞娘号脉。
大概是听到贞娘不舒服的消息,冯家大夫人忙跟着过来问候,镇南候如今是圣上的宠臣,侯爵的名号也就罢了,那西北军左都督可是正一品啊,是武将的最高职位了,温家此时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时,这是温家的长子嫡孙,可万万不能在自己家里出一丁点差错。
大夫人端正的发髻有些蓬松了,额上还有些汗水,坐在炕上,面有郁色,小声呵斥女儿:“让你好好跟着大少奶奶,叮嘱了你多少遍要多照顾些,你可好,带着她走那么远的路”
含笑低着头,小嘴嘟的老高,不安的道:“我也没敢带她走多远啊”
“还说”
贞娘忙道:“大夫人过虑了,我没事,可能是孩子有些不适应,有点闹腾,二姑娘待我很体贴,怕我听戏太吵,才带我去依兰居看看,我也很喜欢她,您可千万别怪她,这不干二姑娘的事!”
正说着,黎氏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问了问嬷嬷,说只是有些累了,没什么大碍,才放了心,叮嘱贞娘再不许出去,只在这里静静养着,待会寿宴结束就回家去。
前面开寿宴时,冯家特意给贞娘在此处开了一个小桌,各种精致的菜肴琳琅满目的堆了一桌子,与她同桌的除了含笑,还有北安候的小女儿魏娇,这位小姐不过十一岁,因为自小身子不好,一直养在深闺,从不轻易见人,这次是因为年岁渐长,候夫人操心她的婚事才带出来的,谁知不过在外面吹了会风,就面色惨白发起热来,吓得侯夫人忙找大夫人要了地方,让魏娇好好歇一歇。正好贞娘的身体也不方便去前面宴席,大夫人就让含笑陪着两位娇客在这里吃了。
贞娘看了看魏娇,面容细嫩,身如蒲柳,手腕瘦弱的几乎挂不住镯子,说话也娇怯怯的,小声小气的。
贞娘蹙眉忖度,魏观涛一介武夫,怎么养出这样娇怯的女儿来?
寿宴结束后,黎氏带着贞娘回府,仍然不放心,请了府医来给贞娘号脉,再三确定没事才算放心。
晚上黎氏趴在榻上,让丫鬟拿了美人捶小心的捶着后背和腿,感叹的道:“真是老了,混了一天就觉得乏的不行,我瞧着姑姑也憔悴了不少,上次见她还挺精神的,这病了一场竟瘦了那么多,唉,可见,人不服老是不行了”
刘嬷嬷在一边锦凳上坐着,笑眯眯的道:“瞧夫人说的,眼瞧着都是要当祖母的人了,难道还能像当年那样?我瞧着小姐,比那些同龄的夫人却要年轻许多呢”
黎氏摇摇头,叹道:“再年轻也是快五十的人了,知天命的年纪了,从前我那十分的要强,如今也磨的差不多没了,自从寻了恒儿回来,我就觉得这辈子的心愿都了了,唉,姑姑今儿瞧见贞娘,跟我说,没想到这孩子模样举止都这样好,本来想着毕竟出身不好,怕上不得什么大场面,将来给侯爷没脸面,还惦记着要将娘家那边的一个侄孙女给了恒儿呢,谁知今日一看,竟是这样一个孩子,实在是意外之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