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划开屏幕,看见他发过来又一条消息:【中午想去哪里吃?】
末了,又补上一条:【除了彭大三饭,随你选。】
梁月抬眼看见校园内绵延不尽的荔枝树,郁郁葱葱,不知冬日。她低头敲下:彭大的荔枝。
忽地想起一骑红尘妃子笑,连自己都笑起来。彭大里头种的就是妃子笑。
那边发过来几张荔枝的照片,她看得出这是彭大的荔枝园。照片里的荔枝树枝繁叶茂,硕果累累。每年夏天荔枝熟的时候,是彭大师生最高兴的时候。所有的彭大人都能得到两三颗带着叶子的红润荔枝,一颗颗都是彭大人看着长大的,甜蜜无比。
他摄影玩得好,拍的这几枝荔枝落在画面右下,沾着水珠,诱人得很。
蒋泊舟:【六月初带你回来摘荔枝。】
他若是这样说的话,她是自然相信他做得到的。这样长袖善舞的人,到如今还在彭大学生会里头混得开,又有什么值得奇怪呢?
梁月:【真的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噢!】
蒋泊舟:【搏你一笑,在所不辞。】
一骑红尘妃子笑。梁月把手机揣回衣兜里,看着那边手里甩着空荡荡的袋子,一路小跑过来的何绵绵。
何绵绵一把抱住梁月,仰头笑问:“怎么笑得这么甜啊?”
梁月垂了眼眸,也不掩饰笑意,说:“因为看到了一只傻羊在冲我跑。”
“啊!梁月!”
梁月勾住何绵绵甩开的手臂,贴上去笑着软声哄,“好啦,你快去找你家老陆吧。”
何绵绵哼哼唧唧,面上也还是笑着,挽着梁月的手臂往主场那边走,走了两步,忽地停下来,“你……今天也去校庆主场吗?不是梁校长她……”
梁月笑了笑,只挽着何绵绵往前走,解释道:“我先跟你一起过去看一看,我妈也没那么早去主场,她那个人,官架子比谁都重,怎么可能会提前到场。”
何绵绵点点头,又问:“倒是奇怪,梁教授怎么会不出来?梁家祖上跟彭大建校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又是彭大文科的金字招牌。”
“我外公最讨厌奉迎应酬。”梁月近乎笑出声,“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我舅舅跟我妈倒跟我外公可太不像了。”
……
彭大百年校庆主场定在红楼图书馆门前的草坪。红楼台阶之下,三块巨大的led幕板将舞台半围了起来,台下观众席面对着红楼,前排a区是领导席,左文右理,人文学院和外语学院在左侧,右侧是数理化农,中间是商法工计四大学科。
座位外侧围着一圈白色柱形花圃,做成罗马柱子的形状,上面还帮着七彩的气球,在风中摇曳。
看见梁月跟何绵绵,那边跟老师聊天的蒋泊舟跟陆和渊也三两句结了尾,往她们这边走过来。
蒋泊舟伸手搂住梁月,笑着伏身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声音低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现在主场里有美丽的姑娘了。”
梁月眼尾扫他,推着他的肩膀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可那嘴角的笑却藏不住,甜甜仿佛吃了三月的荔枝。“行了,等会儿美丽的姑娘就要先走了。”
蒋泊舟也笑,偏是不让她将自己推开,又是低头亲了她一口,“没事儿,等会我去把美丽的姑娘带回家去藏好。”
旁边陆和渊抬手将何绵绵衣襟上的一株草捻起来丢开,沉下声音:“又看羊去了?”
何绵绵撅着嘴,抬起下巴来告状,“阿月说我是笨羊。”
“是傻羊。”梁月纠正。
周围一阵轻笑。何绵绵脸颊骤红,抬手甩了甩梁月的手臂。“你看她呀,哎呦!”
陆和渊也笑,又捏起何绵绵衣摆上的一株草,“是傻羊。”
“哎呀!生气啦!”
舞台上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来,“校庆典礼即将开始,请各位来宾就坐,将手机调至震动或静音状态。”
陆和渊跟何绵绵先走,到台下嘉宾席坐下。
旁边两个位子空着,梁月瞧了一眼,对蒋泊舟说:“好了,我先走了。”
蒋泊舟手心捏着梁月的指尖暖着,低头轻声又试探,“真不听我发言?”
梁月眉心皱起来,“蒋泊……”
“哎,梁月你怎么也在?”
梁月闻声偏头,正看见谢泽霖走过进,蒋泊舟自然也看见了,下意识就往前一步,将梁月挡在身后。
台上主持人又提醒了一遍请各位嘉宾就坐,开场乐都快要响起。
谢泽霖今天穿得倒是休闲,半分不像是来参加校庆的,惹得梁月将他上下看了一圈,问:“你怎么来了?你又不是在彭大读的大学。”
谢泽霖抬眼跟蒋泊舟对视,歪着头笑着,口中还咀嚼着口香糖,抬手一指身后,“梁厅长请我来拍彭大校庆。”
周围摄影团队已经布场完毕,他身后的会场入口处,老教授们和校董次第入场,为首的,自然是梁月的舅舅梁蒙析。
梁月的目光往那人群中一扫,锁定一点,只将牙咬紧,偏头对蒋泊舟说:“我先走了。”
蒋泊舟视线仍留在入口处的人群中,一愣神,梁月的手指已经从自己的掌心挣扎出去。
梁月将身上大衣衣领拢紧,快步朝出口走去。谢泽霖看着她背影,也只将口香糖再嚼了嚼,从衣兜中摸出手机来捏在手里,也没跟蒋泊舟说一句,只朝反方向走去。
台上主持人热络开场,声声回顾彭大百年建校历程,梁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听见耳边呼呼风声,将耳朵尖都吹得有些发麻。
身后掌声压着自己的脚步。梁月出会场之前,还听见身后绕场喇叭中传来主持人亲昵热烈的声音——“下面,有请彭城大学,梁佩华梁校长致辞……”
大衣衣兜里头手机震动,梁月在出口不远处停下来。仿佛是所有血液都从四肢回流回到躯干,要将心脏先行保护住,手指都是白得不见血色,摸到手机时都十分僵硬。
屏幕锁打开,微信信息跳出来,是谢泽霖。
【你手下那个惹事的作者,是叫维奇……】
“阿月!”
梁月连维奇的全名都还没看完,只听见后头一声呼喊。一回头,只看见蒋泊舟大步追过来。
蒋泊舟走得急,近乎是小跑着过来,身上外套敞开,衣角随风飘,领子也被带得再称不上平整,连头发都有些乱。可他丝毫毫不在意,一双眼中只有梁月一个。
“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还有……”
梁月话没说完,人已经被蒋泊舟抱在怀里。
他胸膛带着奔跑之后的热,心脏跳得更是快,一下一下,声音沉沉,在梁月耳边响,扑通扑通。
梁月只觉得蒋泊舟怀抱炙热,紧得要将她胸中空气都抽走。她靠着他胸口,将自己声音放轻:“我没事,你还有致辞,怎么能跟着我跑出来?”
第35章 第35朵玫瑰
“我真的没事……”
梁月说着,手在蒋泊舟背上拍了拍,他是乖乖放开了她,可却并没半分要回去得意思,反倒是将她的手握住。
她的手冷到极致,碰着蒋泊舟的手心,都觉得有些烫。
蒋泊舟伸手拿过梁月的手机,将屏幕按灭,放进梁月的衣兜中,“陆和渊会替我致辞,我不去了。”他双手又腾出来,重新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
场内掌声又起,该是梁佩华开场致辞完毕,被掌声簇拥走下台。梁月记得,蒋泊舟的致辞是在开场第三位,紧跟着中文系的致贺词。
“你还是回去吧,之前不是都说过了,这样不好……”
“月囡囡。”
梁月听见这一声,竟一瞬恍惚,抬眼往声源处望去,愣了半晌才喊了一句:“沈爷爷?”
蒋泊舟也回头,看见不远处站了一个笑得眯眯眼的老人家。他自然认得,彭大人哪个不知道中文系沈老头,出了圈儿的元老级教授,横扫彭大文理工商四科。
蒋泊舟侧身与梁月并肩站,手自然而然搂在她腰间,对沈老头颔首,“沈老好。”
老人家眯了眯眼睛,花白的眉毛都皱起来,手指在衣领处的老花镜镜框上动了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把老花镜戴上。
“嗬!真是月囡囡回来了,你外公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
梁月还小的时候,外祖父梁剑津便老带着她到彭大玩,一口一个“囡囡”地叫,沈老头学去了,也一口一个“囡囡”地叫。等她长大了,梁剑津不这么喊她了,却没想到沈老头还记得。
沈老头将手背在身后,短款黑羽绒左右被压住,前后显得更加膨大,叫他看起来更加富态可爱。老人家的眼睛眯着带笑,将梁月上下看了一转,目光又落在蒋泊舟搂在她腰间的手上,笑得更欢。
“月囡囡长大了!好看!眼光也好靓的!”
北方口音说着南方方言,偏得是沈老头这样风趣幽默的老人家,才将话说得这么可爱。
梁月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庆典会场内,却来问沈老头,“怎么今年不是您去致贺词了?只怕是今年彭大人没听着您的贺词,得失望好久。”
蒋泊舟也是笑着附和,“是啊,都说沈老您祖籍津口,惯会说学逗唱捧哏丢包袱,彭大谁没抢过您讲座的票?阿月以前都还偷偷来彭大蹭过您的讲座,被您抓住,您不是还叫人送了套五三来会场让她边听边刷?”
沈老头笑着哼哼两声,把手背在身后,“哼,你们别在这里给我戴高帽。我才不去,我反正是老啦,他们八抬大轿来抬我,我都不去。我们中文系又捞不着好,每次要讲话写稿子都找我,分钱捐楼就不带我玩了!”
梁月听出他意之所指,忍不住低头笑起来,哄沈老头说:“哪里会?彭城作协也在彭大中文系,这么大的排场,研究室分的估计也少不了吧,毕竟是百年招牌,哪里会亏待中文系了?我外公也在中文系不是,他可还没说什么吧?”
“说起你外公,我说出来转一圈看看,他还跟我说,如果在会场看见你,就叫你这边结束之后去他办公室喝茶。你等会儿记得过去,我先回了。”
沈老头说着要走,还没转身,刚扭头就又转回来,一手拉开羽绒服的口袋,将手机摸出来,一手将老花镜抖了抖戴上,“来,咱先加个微信!”
梁月笑着耸肩,将手机拿出来,扫了沈老头的二维码。
沈老头美滋滋,等加上了好友,这才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收起来,“那我走啦。”
“沈爷爷,我跟您一起过去。”
蒋泊舟搭在梁月腰间的手却收紧,将她的话重说:“我们跟您一起过去。”
沈老头挑眉眯眼打量蒋泊舟,笑问他:“你不是给彭大计算机系捐了栋楼吗?不得致辞?不得受个感谢什么的?走得开?”
蒋泊舟微笑回答:“捐楼不是以蒋家的名义捐的,现在不归我管。”
沈老头笑着将花白脑袋点了点,双手又背在身后,“行了,那就跟我走一趟吧!”
……
梁剑津的办公室在彭大人文学院里头,一层的角落处,人文学院后头的小花园有个落地玻璃门,直通梁剑津的办公室。如此说,倒不如说那个小花园就是附属于梁剑津的办公室。
沈老头带着蒋泊舟和梁月走到玻璃门前,透过玻璃窗,正好看见梁剑津拿着个木茶盒,走到一边的柜边上,伸手要将木茶盒归置好。
办公室内里挂满了字画,红木桌案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线装籍,看了三分之一,用镇纸随意压着,茶杯中隐隐还有剩下两口茶汤冒着袅袅雾气。
沈老头连门都不敲,直接推开玻璃门进去,一面走一面还说,“你瞧瞧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外公正准备换茶呢!我来了也就有一趟三泡茶四泡茶喝,运气还比不上你们。”
梁剑津闻声,也没有先转身过来,只将手里的茶盒放进柜子里,将柜门关好,这才直起身来看身后。
“我什么时候要你喝旧茶了?不是你每回来都独独给你泡一壶?”
“外公。”梁月温顺喊人。蒋泊舟也跟着,喊了一句“梁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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