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钦钊手一挥:“算了,他们夫妻间的事我管不着。只是这个,你跟我解释清楚。”
  若皈抬眼,看见卫钦钊手里攥着的玉坠。
  “你怎么会有这个,伪造的还是偷来的?”
  若皈回味过来,顿时悔不当初,早知道就不该提这件事。
  “将军”,若皈缓缓跪下来:“这玉坠不是伪造的,也不是偷来的,而是四年前您亲手为郡主带上的。”若皈本就不够聪明,只念着自家郡主可怜,一时情急完全没权衡其中利害,后来想想,她当时若是顺着卫钦钊的话说那玉坠是伪造的,便不会再横生出许多枝节。
  “将军,若皈可以发毒誓,若皈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这玉坠的事情您若是记不得,那么,您手中是否有一条意义重大的皮质束发带呢?或是一个……装有心爱女子发丝的荷包?”
  卫钦钊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那是秋儿送他的定情之物,这小丫鬟绝不可能知道。
  若皈将她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说到最后眼泪已经流了满脸:“将军,那些您以为和棕秋姑娘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其实每一件都是……”若皈哽咽得不像话:“皇上要郡主杀你,她恨不得自己去死,您都不知道,您和棕秋姑娘成亲的时候,郡主她伤心成什么样子,病了几天几夜,差点就……”
  卫钦钊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他看了看躺在石盘上的人,努力搜刮脑海中的记忆,却始终只有秋儿的脸。太荒唐了,他爱之入骨的人怎么会是言逡月呢?绝不可能。
  石室中有人昏睡、有人哭泣、有人震惊,可石门之外,也有人把门内的事听得一清二楚。
  这倒很有意思,司空长亭躲在暗处,唇边漾出一抹森然笑意。
  那日过后三天,卫钦钊坐在涵清湖旁钓鱼。
  “卫将军好兴致,三更半夜在湖边钓鱼。”
  “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只是我手里有对你重要的东西。”
  卫钦钊并不想理会他,收了鱼竿起身便走。
  “卫将军且慢”,司空长亭拦住他,从袖中掏出一只青瓶:“我想您一定需要这个东西。”
  “这是?”
  “移情丹的解药。”
  ☆、第66章 和老婆n天没有对手戏
  ***
  “这衣服是谁的?”言逡月醒来,看见自己身上罩着件衣袍:“有人来过了吗?”
  “郡主”,小丫头面有难色:“是……卫将军。”
  “钦钊?”言逡月低头,凝神看那衣袍,半晌才开口:“他怎么来了呢。”极轻淡的语气,像在自言自语。
  若皈将昨晚的事讲给言逡月听,不过关于那玉坠已及后来她告诉卫钦钊往事的那段却没有提起,一来睡了一晚,小丫头头脑清醒许多,觉得此事不妥怕言逡月怪罪,二来知道她家郡主心思重,担心说出来乱了郡主心神对她身体也不好。
  “郡主,这件衣服怎么处理?卫将军临走时说不要了,可这好好的衣服,就这么扔在这里实在浪费,不过要是带回去呢,万一给王爷发现了,还不把王爷气死。”
  “你拿木盒装好,再下山时顺路放在棕秋姑娘墓前,卫将军若是去了自会看到。”
  “好!”若皈立刻答应,转眼一看言逡月:“诶?郡主你笑什么啊?”
  言逡月莞尔:“我在想差爵生气的样子。”
  “郡主你也太坏了。”若皈嘴上这样说,但想着小王爷那个炸毛打滚的样子,也咯咯地笑起来。
  “说起来,我还真有些挂念他。”言逡月略略出神,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才十几天没见就开始惦记那家伙。
  若皈笑嘻嘻,王爷可终于熬出头了。
  “那您就把想王爷的力气用在吃东西上吧。”若皈将食物拿过来,担心地看着言逡月的肚子:“郡主,您一直吃不下东西,小宝宝肯定发育不好,您看都快四个月了,还瘦成这样,一点都看不出来是有宝宝的人。我下山买了些清淡食物,您吃点好不好?”
  言逡月听她这样讲,摸了摸只微微隆起的腹部,惭愧地嗯了一声。
  ***
  虽然有卫钦钊输的真气在体内勉强撑着,言逡月还是有些虚弱,中间的十天是最难熬的,经常痛得晕过去又醒来,若皈赶紧下山买够了食物回到石室,盘算着蛊朽结束之前再也不下山了,要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言逡月。
  就这样又熬了七八天,疼痛终于有开始减轻的迹象,某天夜里,言逡月忽然醒来,发现小丫头伏在她身边睡着了,睡得很沉只是眉头蹙着,显然是累得厉害。
  她知道自己痛得半梦半醒的时候,小丫头片刻没离开过,大概已经几天几夜没怎么合过眼了:“辛苦你了。”言逡月起身给她披了件衣服,自己却有些无心睡眠。
  自从踏进这石室,已有二十天没有出过门,不如出去透透气吧,她想。她按下机关,小心地推开石门,不成想石门外竟有一个人,似乎是察觉她来了,那人慌张地转身,向远处走了几步。
  夜色太浓,言逡月只能隐约看出他的轮廓。那是一位身穿青褐色衣袍的修长男子,手上还有些物什,他走出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便负手站定,月光清幽,那人的发丝和衣角正随风猎猎翻动。
  “请问您是?”
  那人迟疑片刻,徐徐回身。
  卫钦钊。
  言逡月愣怔起来,半晌喃喃:“卫将军。”是月光的缘故吗?他的气质柔软了许多,眉目间仿佛失却戾气,反而充斥着软和的神色。
  卫钦钊眼里有些一闪而逝的心痛,沉下嗓子,低低唤了声:“逡月。”
  “……您叫我什么?”言逡月听见这称呼不免错愕,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卫钦钊不答,蓦地长叹一声:“独夜不能寐,摄衣起抚琴。丝桐感人情,为我发悲音。我是在叫一位曾为我抚琴的姑娘。”
  言逡月是透彻之人,即便心中惊讶,亦是明白他这话意味着什么。
  “我想……将军您是想起了一些事。”
  是啊,卫钦钊苦笑。几日前他被小丫鬟的话扰得心神不宁,半夜三更去湖边钓鱼,得了陌生男子的一颗解药,他也犹豫过,哪有这么巧的事,刚刚知道这件事,解药便送上门来,会不会是有心人设的一个局?
  可那小丫鬟哭着说的每一个字都着实让他心惊。不会是言逡月设的局,她痛得人事不知,哪有工夫琢磨着害他,若是那陌生男子呢?那么这瓶中十有*是毒药。他百毒不侵,寻常毒物对他没有丝毫作用,若是药效猛烈的奇毒,大不了便是一死,去阴间陪着秋儿,他倒也落得痛快。
  他犹豫再三,去棕秋坟前跪了几个时辰,待他回到住所,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看看这其中蹊跷,便仰头吞了那解药。
  前尘往生,旧事回魂。
  记忆像洪水般涌来,与那小姑娘描述得毫无二致。他曾经想过,对秋儿的感情明明极炽烈,为什么会独独觉得缺少一份初见的心悸?午夜梦回,他心尖上总有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
  可惜秋儿并不适合白衣,她那样活泼热情,适合更灿烂的颜色。
  如今便可以醒了,几番桃李漫过,满座珠履金钗,问谁人得似此间少年,问谁人……得似言逡月。这样的悸动曾给过她,那么不论深情如何移转,初见时的惊艳始终是无法再给任何人了。他也终于明白那位王爷的话,什么叫做不是只有他一个,失去了重要的人。
  好似在荒野之中找回了一颗仍在跳动的心,教他如何再怀疑。
  ***
  “夜里风寒,你且披上点,不要着凉。”卫钦钊靠近几步,将手中物什放在地上,欲将外衫解下给她。
  “不必了”,言逡月心思凌乱,但是分寸还是有的,她退后两步:“之前那身衣服多谢将军了,本让若皈叠好放在棕秋姑娘墓前的,只是小丫头忘了,我现在去取,将军拿了衣服便回去吧。”说罢便要推门进石室。
  “你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卫钦钊快走几步拦住她。
  见她许久不答,卫钦钊只好捡起放在地上的东西,塞进她手里:“衣服你若留着为难,取来给我便是,这里有些吃的你先拿进去,我知道你的丫鬟守着你没时间下山去买,以后我每天早上送过来些吃的,你告诉丫鬟,叫她出来拿。”
  事实上是,他记忆虽然恢复,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言逡月,倘若秋儿还活着,那即便秋儿恨他一生,他也要不顾一切回到言逡月身边的,可秋儿为他送了命,又是言逡月动的手,那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再怎样不可一世,也知道秋儿的痴心绝不可辜负,不然与牲畜有何两样,更不消说逡月腹中已经有了那个王爷的骨肉。
  吃下解药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已经害死了秋儿,不能再毁了逡月,纵是心中大恸,也只能自己受着。
  可是言逡月有难,他又不能坐视不管,便日日在那石门前徘徊,想着若是她有危险,至少还有他能救她一命。没想到言逡月会半夜忽然开门,他慌乱之下第一反应便是躲开。
  “秋儿已经置了些干粮,剩下十天是够的。”
  “你吃那些干冷的东西,就不想着点肚子里还有孩子?
  一句话说得言逡月哑口无言,她这些天一直用仅存的真气护住孩子,可她痛得一点胃口都没有,再怎样护他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你不要光想着推辞避嫌,秋儿的死是事实,就算我记忆恢复了,你觉得我是那种枉顾人家性命,枉顾你现在处境,一定要把心爱之人抢回身边的禽兽吗?”卫钦钊声色俱厉地质问,半晌回过神,觉得自己言重了,将语气软下来:“你走前这些天,我会一直守在外面,有什么事情一定让丫鬟叫我,听到了吗?”
  言逡月点点头,她不是绝情之人,曾经深爱过卫钦钊,无论怎样,他在她心里绝不会一点位置都没有,可来这里之前她就已经确定了对差爵的感情,他才是她现在心爱并想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所以就算卫钦钊不知何故恢复了记忆,她虽心中烦忧,却绝不会再动摇。
  “谢过将军。”
  卫钦钊喉结耸动,似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
  ***
  “郡主,卫将军真的恢复记忆啦?”小丫头刚出门取了热乎饭菜进来,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怎么突然就恢复了?”
  “我也不太清楚。”
  若皈托着下巴,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那郡主你对卫将军他,还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想不想再和他在一起?”
  言逡月微微摇头:“坦白讲,感情当然还有些,却绝不是从前那般,如今……故人之交罢了,你也不要胡言。”
  “那就是对王爷死心塌地了嘛。”若皈嘿嘿地笑:“说起来,也不知道王爷去没去承嘉寺找您啊,若皈觉得王爷可什么都能干出来,万一去了发现您没在,您可怎么和王爷解释?”
  “你不是已经去承嘉寺打点过了?差爵是通情达理的人,佛门重地,他不会硬闯的,而且差爵言而有信,他答应我不会去,我想他不会出尔反尔。”
  “谁知道承嘉寺的和尚靠不靠得住嘛,不过郡主啊,一年多以前您还怎么看王爷怎么觉得幼稚呢,现在就觉得王爷浑身上下都是优点了是不是?”
  “你取笑我啊?”
  “若皈是替您开心,也替王爷开心。”这些年她一直陪着言逡月,郡主受了多少苦,一个人忍了多少事,她是最清楚的,现在只希望郡主快些熬过蛊朽,宝宝也能平安降生,郡主以后就一定会很幸福了。
  无奈被夸得全身都是优点的某只王爷,早就按捺不住了,蠢蠢欲动地想去找言逡月。
  “爱妃……”
  随茗都习惯了,一进门就看见他家王爷生无可恋地念叨爱妃。
  “王爷,您要是这么想王妃,索性就去找她吧。”
  “可本王答应逡月了,在王府乖乖等她回来,她也说了,就算我追过去她也不见我,硬闯进去肯定又惹她生气,那本王不是太亏了。”
  小王爷郁闷地又打了个滚。
  等啊等,等了二十几天,小王爷端的是不想再等了。
  “小茗子,快备马,咱们去接王妃回来。”
  司空差爵前脚带着随茗出发,司空长亭那里后脚就接到了消息。
  “二爷,凉王爷刚带小厮走了,奴才打听过了,是要去涵清湖一带找凉王妃。”
  司空长亭放下手中狼毫,微微露出喜色,十四弟,不枉哥哥这段时间送了这么多思劳香给你点,你终于耐不住了,不然哥哥还真要想些其他法子带你过去。
  思劳香倒不是催情之物,只能加重相思之情,他真没料到这个弟弟能忍到今时今日才出发,不过终究是去了敬曲山,只要差爵一去……呵,哥哥便只好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了。
  “走吧,我们也去那敬曲山瞧瞧。”
  ***
  “住持,我是来寻我娘子的,您可否行个方便告诉我她在哪间厢房斋戒,我好进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