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晋之的字不算差,苍劲里带着几分洒脱,与他那人倒是挺相似的。
“不差是不差,”林琬笑了起来,“就是旁人都在进步,就他还停在原地没有进展,不是我说,再有年,程家几个妹妹的字都能赶上他了。”
写字靠勤奋,也靠天分,程晋之这些年的心思都转去了习武上,自然不会有进步。
“让他少练一刻拳,多练一刻字?”顾云锦逗趣道。
“别了,”林琬笑着眨了眨眼睛,“那我还没弄明白他到底看上我什么,就先知道他讨厌我什么了。不划算。”
这笔买卖险些让顾云锦笑倒。
两人说着笑,林琬却没有拆开信,就搁在一旁,只问顾云锦北境的事儿。
顾云锦挑了些与程晋之相关的说了。
“狄人打出去了,北境大捷,我想他们差不多也该回京了,”顾云锦道,“能平安回来,挺好。”
林琬弯着唇,道:“我其实没有想那么多,嫁谁不是嫁,我与他还稍微熟一些。”
等顾云锦告辞了,林琬在指尖来来回回翻着那
第626章 亲人
顾云锦当然不会小看寿安。
寿安是郡主,安阳长公主这般宠爱她,在学识上也必然不会让寿安松懈。
寻常人家,会把心思花在儿子的学识教养上,甚至忽视了女儿家,但这在皇亲贵胄出身的女子之中,是绝不存在的。
琴棋书画骑射,才华,从不会有人嫌多。
而在才华之前,最重要的是基本的学识,无论文武,根基都是不能忽视的。
寿安自幼有各位女先生教导,也入宫与年纪相仿的公主们一道念过书,她虽外向,但也沉得下心来做学问。
疆土如何,北境的五大关、三大城,她能说得上来。
以茶水为墨,食指为笔,寿安在炕桌上大致点出了北境城关的分布。
顾云锦正要开口夸她,寿安自个儿却笑着摇了摇头:“不瞒嫂嫂说,我这些时日也在做功课。”
寿安对北境的了解全是先生教的,知识只是知识,那么一大片疆土,落在书册上不过是几张纸,先生说得再细,也就是几个课时罢了。
以前寿安觉得那样的笼统很正常,在结交了顾云锦之后,或许是顾云锦很少说起北地的事儿,寿安也没有生出要为了喜欢的好姐姐去深入了解北地的念头。
直到这一回,北地失守、狄人铁骑踏进北境、占了疆土城池,兄嫂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北方,寿安才对那一片土地上心起来。
不满足书上的寥寥几页,不满足只认得五大关三大城,边上的小城镇子村落,一样是兄嫂想要守护的地方。
“所以呀,”寿安眨了眨眼睛,“嫂嫂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与我开口,我不止是想帮忙,也是想更多一番了解。”
寿安说得太恳切了,那份因亲人而生出的“向往”,落在顾云锦眼中,甚至带了几分熟悉。
顾云锦想到了自己与蒋慕渊讲述这一份心境的时候,她也是因为亲人而想更多、更多地明白北境,想要知道,想要了解。
这份心是一样的。
顾云锦只觉得心尖上暖暖的,她想,蒋慕渊听到她说那么一番话的时候,或许也是一样的心情吧。
除了对“成长”的欣慰,还有自豪。
夫妻之间,会因为对方的成长自豪,姑嫂亦然。
顾云锦很喜欢寿安,也希望寿安能有更多的成长。
虽然以寿安的身份,哪怕她不喜文不喜武,整日只寻些趣事儿也能快乐度过一生,可若她想寻一个目标去努力,作为自家人,该给她支持和鼓励。
顾云锦笑着道:“我也是开始整理之后,才知道北境那么大、那么美,关外更是一片辽阔的土地,有不同的小国、部落。
我搬回来的书,你只管翻看,无论是风土志还是山水志,都很有意思。
北地如今是一片荒城,但它迟早会恢复昨日繁盛,虽比不得我们京中,但也有边关城池所特有的风情味道。
皇太后年轻时走过北地,将来若有机会,我们一道去。”
寿安莞尔:“那可说好了,我不止要看北境风雪,我还想看看江南烟雨,我只听傅姐姐说过,太向往了。”
顾云锦也没有去过江南,关于那处所有的了解都是旁人口述。
兴许是姑嫂两人都存了让话题尽量轻松些的年头,说着说着,从江南美景变成了江南美食,说完了江南又说两湖、西蜀,偌大的疆土,能记得名号的吃食都给数了一遍。
那么多好吃的念下来,先前的些许沉重也都挪开了。
钟嬷嬷从外头进来,听见她们念叨,不由弯了弯唇。
她把手上的帖子递给了顾云锦,道:“成国公夫人下的帖,请夫人明日过府一叙。”
成国公府?
顾云锦有些讶异。
段保戚的家书,她是让听风送去的,却是没想到,国公夫人反过来给她下帖子邀请。
“母亲知道这事儿吗?”顾云锦问道。
钟嬷嬷颔首:“长公主知道,她说,看夫人您自个儿的意思,您若想去,明日便给您备车马,您若不想去,帖子只管回了,不用搁心上。”
顾云锦失笑。
同样是国公府,那厢是国公夫人,顾云锦只是小公爷夫人,按说是不能随便回绝的,能有这样的底气和随性,只因为她婆母是长公主。
顾云锦想了想,道:“还是去吧,国公夫人不会为难我的,不过是坐下吃杯茶。”
寿安抿唇:“成国公夫人不会,段保珊也不会,那不还是段保珍嘛!疯起来谁都闹不懂她怎么想的。”
顾云锦忍俊不禁。
她自然不喜欢与段保珍打交道,但突然间,脑海里浮现的是今日皇太后与向嬷嬷的对话。
向嬷嬷说,有些人开窍晚。
顾云锦自个儿开窍就够晚的了,前世折腾东折腾西,生生把自己折腾得死在岭北,有那么一番经历,她今生也笑话不了段保珍。
虽然段保珍将来会不会开窍,那是成国公府的事儿,与顾云锦不相干,但她也没有必要在此刻因为不喜段保珍就给成国公夫人甩脸色。
况且,成国公夫人请她,也就是母亲牵挂着远在边疆的儿子的一片心。
翌日上午,顾云锦去了成国公府。
原以为在二门上会遇上段保珊,结果却是成国公夫人亲自来接她。
段家那两姐妹,不见踪影。
成国公夫人客客气气的,没有摆半点儿长辈的架子,斟酌着词语询问段保戚的状况。
“家书上报喜不报忧,可我心里还是记挂,”国公夫人叹息,“不怕你笑话,我有时候半夜做梦,都梦到他受伤了,以前国公爷在外打仗时,我都没这么操心过……
夫人若知道些他的事儿,无论多小,也与我说说。”
顾云锦既然来了,便没有打算推托,想了几桩,一一说了。
“不瞒说,我听过他受伤,但不严重,有军医看护,不伤筋骨,养一阵也就好了。”顾云锦道。
这话国公夫人听得进去。
刀剑无眼,打仗哪有一点伤都不受的?
划到口子都出血,养好了留个疤印,不伤到筋骨就算无事。
顾云锦这般实话实说,比他儿子信上半句不提,要让国公夫人放心得多。
第627章 慈母心
这回交谈,气氛称得上融洽,但要说欢喜,还是差一点的。
倒不是说不拢,而是成国公夫人落泪了,牵挂着儿子,她这颗心无法平复,饶是忍了又忍,还是红了眼睛,不住抹眼泪。
“夫人稍坐,我去收拾收拾。”成国公夫人满脸歉意。
顾云锦请她自便,独自在花厅里吃茶。
边上伺候的嬷嬷赶紧泡了一壶新茶,又上了几道点心,怕顾云锦等得无趣。
顾云锦不由好奇,主家是不好让客人独自待着的,段家还有两姐妹,成国公夫人要离席净面,按说该把段保珊叫来。
哪怕是说场面话,也比让人空候着强。
顾云锦这么一想,也就这么一问:“怎么今儿个没有瞧见两位姑娘?”
那嬷嬷哪里不清楚段保珍把人得罪惨了,讪讪笑了笑,想说些场面话圆过去,但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我们五姑娘说话做事考量不够,夫人担心她冲撞了您,就不许她来,让她在屋里待着,又怕底下人伺候不好,叫四姑娘陪着。”嬷嬷道。
毕竟是嬷嬷,不能直言主家的不是,这用词是讲究了一番的。
顾云锦听明白了,抹开那些粉饰用词,说到底就是怕段保珍没分寸又得罪人,就把她拘在屋子里,又怕底下人拦不住,让段保珊亲自去压着。
为了不叫段保珍胡来,成国公夫人也算费心了。
而真正让顾云锦对国公夫人改观的是嬷嬷的下一句话。
“不瞒夫人说,我们夫人这些日子是真的很牵挂世子,每日里都在看北境的地图,国公爷书房里关于北境的书不多,她还让底下人去外头寻,就想知道那儿这个时节有多冷、打仗要行多少路,战报上的消息都打听回来,拿着地图一处处对……”
正说着,成国公夫人回来了,那嬷嬷就赶紧闭嘴了。
顾云锦看了国公夫人一眼,心中满满都是感慨。
成国公夫人落座,对上顾云锦的目光,不由一怔。
先前虽交谈顺畅,但国公夫人看得出来,顾云锦对她就是面子上的客气,这是勋贵女眷之中很常见,国公夫人不会贸然越过那根线,也不会觉得对方怠慢自己。
但现在,她觉得顾云锦的眼睛里少了几分疏离。
顾云锦先开了口:“刚才嬷嬷与我说,夫人这些日子一直在了解北境。”
成国公夫人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怪难为情的……我上一回这么用心用功,还是我们国公爷打仗的时候。”
“慈母之心,”顾云锦道,“我离开北地时年纪还小,很多东西都不懂,也是这一次才真的用心去了解,我们郡主也一样,因为我与小公爷去了北境,这几个月也一心扑在这上头,说到底,都是为了家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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