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少主是b城尔家的少主,林宜小姐听说过尔家吗?”
林宜摇摇头,她没有听说过。
凌波张张嘴,尔家的大名,林宜都没有听说过?不过想到林宜的情况,没有听说过也是正常的事儿,凌波便没有多说下去,只叮嘱林宜早点休息。
凌波出去后,林宜重新回到阳台那里靠墙而坐,翻开了本子,用手摸着字来阅读。
母亲为了增强她的阅读能力,都会一个字一个字地拼凑出一章章的短篇文章,因为她是用手摸的,所以文章不能太长。林宜以往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摸一篇文章。
大都是那些笑话呀,或者短篇的故事呀,如果母亲有空,就会念给她听,不过母亲通常是没有空的,要忙着去赚钱养活他们姐弟俩。一想到母亲那么累,林宜就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母亲,她已经十八岁了,还要靠着母亲养着。如今母亲走了,她就像天塌了一般,她都不敢去想像,如果尔晓峰狠心一点,冷漠一点,她和弟弟该怎么办?
林宜阅读时有一个习惯,看到那一页了,她就会把那一页纸的角边折起来,这样方便她继续往下阅读。
她摸到了母亲出事前,她阅读的那一页,用手指抚平了被折起来的纸角,然后往外翻新页,再静下心来,用手指去触摸着那些字。
小宜,小曜:
当你们看到妈留给你们的信时,妈可能已经离开了你们……
林宜摸到的字,并不是文章,而是母亲留给她姐弟俩的遗书。
林宜的手指颤抖起来,她没想到母亲会给她姐弟俩留下了遗书。母亲是知道她经常阅读,所以就在笔记薄里留信,怪不得母亲出事前的那个晚上,母亲拿走了她的阅读笔记薄,她还以为母亲是帮她重新凑着新故事呢。
急切的林宜用着她瘦削而显得更加修长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摸着,摸到最后,她的手指颤抖得更厉害,泪水在眼里打转,最终忍不住滑出了她的眼角,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
林母留给儿女的遗书里面,把她的不舍,把她的绝望以及每天都要蹲点几个小时,只为了帮儿女找到一个能够出钱帮儿子做手术的冤大头,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林宜。
尔晓峰是向林宜剖析过林母撞上他的车,极有可能是自杀,林宜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可她心里始终是带着刺儿,对尔晓峰也极其的复杂。
此刻,她才知道尔晓峰的分析是对的,她妈妈真的是自杀,目的就是以她的性命去换一笔赔偿,有了赔偿金,弟弟就可以做手术了。母亲应该知道她那样主动去撞别人的车,未必就能获到大笔赔偿的,可一丁点的机会,母亲都不愿意放弃,都要去做。
林宜记得尔晓峰对她说过,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为了救孩子,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母亲都不会放弃的。
尔晓峰也说过,他同情她姐弟俩,愿意帮她弟弟联系好医生帮弟弟做手术,是因为她的母亲,他的母亲的行为打动了他。明明,他是个倒霉催的,明明他被她母亲算计了,他依旧跳进母亲挖好的坑,心甘情愿地被坑,哪怕承受着她的指责,她的怨恨,他还是坚持着他的做法。
因为他的母亲是死于难产,他说他的生命是他母亲用生命换来的。
那个男人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男人。
林母在遗书里告诉儿女,她对不起那个被她撞上的车主,如果车主真能赔一笔钱,林曜的手术费有了,希望长大后的林曜能够赚钱还债,就算是他们借了车主的一笔钱,免得儿女们一辈子都得替母亲背负良心债。
要不是走投无路,林母也不想那样去算计无辜的人。
林宜的泪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笔记薄上。
“妈……”
她哽咽地叫着,“妈,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妈……”
母亲那样一撞,丢掉了性命,而她和弟弟也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唯一的依靠。
母亲就没有想到过这些吗?
林宜颤抖着手再摸下去,信的最后一段话却让林宜痛彻心扉,原来母亲以前为了交弟弟的住院费,瞒着姐弟俩偷偷地去卖血,卖血的次数多了,正规的血站不敢再帮母亲抽血,母亲为了钱只得去了黑血站,结果感染上了艾滋病。
艾滋病!
这个病平时听着觉得距离自己非常遥远,却想不到她的母亲居然染上了那种无药可医的病。
母亲会走上那条绝路,昧着良心去坑无辜的尔晓峰,便是艾滋病击跨了她。她想着自己必死,才会舍下生命替儿女坑一笔赔偿款。
在信的末端,林母还叮嘱着林宜,要找到他们的父亲,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妈……”
林宜崩溃得嚎啕大哭,记起在梦中的弟弟,她又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那无声的泪,无声的痛,就像一把把刀似的,凌迟着她,她觉得自己全身都痛,没有一块肉是完好的。
母亲到死都还念着父亲,可是父亲呢?
她说母亲死了,父亲听着却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他就抱着他的儿子,走了。
父亲抛妻弃子过上了新生活。
还有尔晓峰,如果说之前要宜对尔晓峰还有点怨恨的话,那么在摸完了母亲留下来的遗书,她对尔晓峰便是满满的愧疚,他是无辜的,他是被坑的,她们都欠着他的。
她不该怨恨他,她应该感激他,感激他猜到了母亲的用意,却还愿意帮助她和弟弟,他还说了,帮助弟弟不算赔偿,她要钱,不管数目是多少,他都会赔给她。
幸好她坚持拒绝尔晓峰的赔偿金,否则她会更加的无地自容。
“少主,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
病房外面的凌波看到尔晓峰带着两名手下而来,连忙迎上前去,他在外面说的话不算大声,不过眼睛看不见的人,耳朵总是特别的尖,林宜隐约听到凌波的问话声,就知道尔晓峰来了。
她连忙合上了笔记薄,又胡乱地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摸着墙站起来,并没有马上就回到病房里,她此刻的样子,尔晓峰一看就知道她哭过的,她想等上几分钟。
只是,林宜想等,尔晓峰却不等。
他示意手下在门外等着,他自己轻轻地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