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不远处有三名白衣少年似乎在跪地挖掘着什么,付朝生几人连忙赶过去,只见几人仿佛魔怔了一般双手在泥泞里挖掘着。
“惊鸿!这是怎么回事!”
跪地挖掘的少年仿佛没听到付朝生的话,付朝生环顾四周,一把拽起地上的少年,“惊鸿!起来!看看我是谁!”
惊鸿眼底一片恍惚,手还不自觉做着挖掘的动作。
“惊鸿!醒醒!”
惊鸿迷茫的目光落在付朝生脸上,在渐渐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后终于清醒了过来,“师……师兄!大师兄,大师兄!”
付朝生看着这四周被他们挖过的坑坑洼洼的痕迹,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惊鸿双眼通红,在付朝生面前伏跪下去,声音哽咽,半晌说不出话来。
“说!”
“大师兄,我们……杀人了。”
此言一出,付朝生几人连连皱眉,刚想说话,一侧还在埋头挖掘的人似乎挖到了什么,“挖到了,是人,他们是人。”
几人朝地上望去,挖出的坑里是两只惨白的手。
惊鸿脸色惨白抬头望向付朝生,“半月前我与惊寒还有惊蛰奉师命来到锦官城,当日便发现锦官城内藏匿着几名显露原型的妖邪,锦官城对妖邪恨之入骨,当即将妖邪当众斩杀,后来几日,我们陆续又发现了好些妖邪……”
惊鸿声音哽咽,“可是,我们发现,那些妖邪其实不是妖,他们是人,只是不知道为何变成了妖邪的模样,我们竟然没有发现。”
“不是妖?”
付朝生想起刚才在锦官城长街上见过的那名被囚在囚车中,哭诉自己不是妖的人。
“糟了!”
锦官城对于妖邪恨之入骨的程度相比其他城镇百姓有过之而无不及,相比之下,幽州城内有自小便在城中成精的妖物生活,他们伪装成其他人,甚至还流传了一些人与妖之间无伤大雅的风雅之事,但锦官城中一旦发现妖邪,当众斩杀。
囚车轱辘的声音传来,刑场前站满了围观的百姓,翘首以盼即将斩杀的这个月第六十五只妖物。
“我不是妖,我真的不是妖!求求你们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妖怪,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官兵牵着锁链将囚车中的女子拉了出来,监斩的将军端坐在案前冷漠看着那苦苦哀求的妖物,眼中厌恶神色愈浓,丝毫不为之所动。
女子从囚车中被拉出,四周百姓群情激奋,纷纷朝刑台上扔菜叶扔鸡蛋,高喊:“杀了她!”
蒹葭站在人群中,看着女子被两名官兵死死摁在刑台上不得动弹,不由得摇头。
这些百姓难道就没想过,若真是妖物,又怎么会毫无还手的余地,任人宰割。
不过,能将一个人变成连修仙之人都看不出的妖物,到底是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差点连她都骗过了。
思索间,刽子手手中的鬼头刀已高高举起,女子如同认命一般不再挣扎也不再高喊,绝望闭上了双眼。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蒹葭从她的百宝袋中摸出了一张黄符,正准备救人之际,高举鬼头刀的刽子手突然往后踉跄几步,手中的刀也应声掉落在地。
刑台前的百姓四散奔逃,四周的官兵见状拔剑严阵以待,下一瞬,刑台上束缚着女子的铁链齐齐断裂,陆仙君不知从何方而来,轻而易举便从无数官兵眼皮底下将那女子救出。
台上的将军见状怒道:“你是何人,竟敢法场劫囚!来人,拿下!”
陆仙君曾在鬼界救过蒹葭一命,知恩图报的道理蒹葭还是懂的,将手中的黄符掷向那群官兵,一阵漫天的烟雾四起,刑场上早已没了三人的踪影。
第37章
有人在法场劫囚一事没多久便传遍了整个锦官城, 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蒹葭与陆仙君三人在小巷中躲避官兵的搜查,杂乱的脚步声在小巷外来回奔走,一名官兵路过小巷, 似乎发现有什么动静,探头往里瞧了一眼,正准备提着长矛走进小巷里, 几只老鼠从巷子的一堆杂物中爬出,官兵见状松了口气, 见小巷中确实再无动静,这才转身离去。
直到小巷口没有了官兵的声音,蒹葭这才松了口气,笑眯眯看着身后的陆仙君,道:“陆仙君, 幽州城一别已半月有余,别来无恙?”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
蒹葭笑道:“修仙之人, 当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哪里有妖, 哪里就有我,我在这很奇怪吗?反倒是仙君大人,你为何会出现在这?说来也巧,我在幽州城之时仙君也在幽州城, 现在我来锦官城了, 仙君就那么巧在我要救人之际救下了这位姑娘……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秦艽。”
蒹葭故意调侃道:“难不成陆仙君是一路跟着我过来的?”
陆仙君眉心微蹙,“修仙之人以降妖除魔为己任, 哪有什么跟不跟的。”
一侧被救下的秦艽听蒹葭如此说, 慌忙否认:“我不是妖!仙君, 我真的不是妖!”
“别怕,我知道你不是妖,否则也不会救你,发生了什么事和我们说说,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秦艽至今还心有余悸,感动之余竟朝着蒹葭陆仙君两人直直跪了下去。
“今日若非二位出手相救,只怕我早已身首异处,两位恩人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若二位有需要小女子去做的,小女子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艽跪在地上梨花带雨,本就是娇俏艳丽的模样,历经几日无端的牢狱之灾身形消瘦脸色苍白,瘦弱的肩膀瑟瑟发抖,长发披散于脑后更显楚楚可怜。
陆仙君将人扶起,“不必多礼,你仔细说说,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秦艽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陆仙君的手不放,哽咽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几日前我去浣衣之时闻到了一股花香就此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过去了好几日,身体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们说我是妖,要处死我,可我对那几日发生的事情一点印象也没有,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是妖,我真的不是妖!”
蒹葭与陆仙君互视一眼。
蒹葭上前把住秦艽的手腕,探查一会后说:“她体内有股妖气,所以让她看起来像妖物,不过这股妖气很奇怪。”
“奇怪?”陆仙君上前握住秦艽的手腕,明白了蒹葭所说的奇怪是何意。
见两人脸色沉重,秦艽更是害怕,“仙君,我……我到底是怎么了?”
蒹葭放开她的手,笑道:“放心,有我们修仙之人在,你不用害怕。”
秦艽颤抖的目光望向陆仙君,陆仙君也点了点头,秦艽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对了,你家住何处,家里还有什么人?”
秦艽鼻尖一酸,再次落下泪来,“我父母双亡,如今家中已无亲人,仙君,我这个样子,还能……还能恢复正常吗?”
“好办。”蒹葭从百宝袋中拿出一颗丹药,“试试这个。”
“这是什么?”
“易容丹。”
陆仙君眉心微皱,“易容丹能恢复?”
“我也不知道,不过试试嘛,反正她都这样了,情况还能差到哪去?”
秦艽接过那颗丹药,半信半疑咽了下去,顷刻间身后拖地的长尾巴,从衣襟里长出的毛绒以及与手指一般长的指甲竟真的全数消失。
“我……我没事了?尾巴真的不见了,谢谢仙君!仙君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此生没齿难忘。”
蒹葭拦住她,“先别急着谢我,你刚才吃下去的这药只能掩盖一时,七日后若没办法解决你体内的妖气,你还得显出原形。”
“七日后?那我……”
“别着急,有我们在,一定能帮你把这件事解决。”刚说完,蒹葭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她来这是来找她夫君的,现在人没找到,还大包大揽了这么件复杂的事。
她这嘴怎么就这么欠呢?
秦艽含泪感激道:“多谢仙君!”
不到半日的时间,锦官城内贴满了蒹葭三人的画像,官府称蒹葭与陆仙君乃是那妖物的同伙,若有百姓看到几人踪影,上报官府,赏银一百两。
气得蒹葭当即就要揭了画像找到那画师塞他嘴里。
画的都是什么东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正当几人准备找个隐蔽地方先安顿下来之际,付朝生找到了他们。
“付仙君!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付朝生不动神色与陆仙君对视一眼,看向蒹葭,“路过,跟我走。”
几人跟着付朝生去了客栈,客栈内苍穹剑宗派遣下山的几名弟子灰头土脸跪在地上。
蒹葭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人,惊讶道:“呀,这是怎么回事,我一进门就给我行这么大礼?”
付朝生沉声道:“把你们说的原原本本再说一遍。”
为首的少年拱手道:“是。”
原来一月前这三人奉师命下山来锦官城历练,除了惊鸿之外,惊寒与惊蛰初次下山,都属愣头青,锦官城风平浪静许多年,从未发生过妖物害人之事发生,却没想到三人刚到锦官城,就遇到了妖物伤人事件,几人合力将妖物擒住,原想是带回苍穹剑宗,可锦官城一贯传统,是当场诛杀。
此后的一个月内,锦官城内的妖物作祟事件不断,大大小小竟有五六十多起,三人这才察觉到不妥,找到锦官城埋尸的乱葬岗,果然,那些被当场诛杀的妖物全都是人。
对于此事,蒹葭与陆仙君还没有任何头绪,不过惊鸿与秦艽所说无二,他们猜测,之前那些妖物伤人,只怕也和秦艽一般,体内多了一股妖气,被迷惑了心智导致。
“这么看来,这一个月内被处死的那些妖物岂不是都是无辜的人?”
此言一出,地上跪着的三人皆垂下了头。
蒹葭替几人解围:“别跪着了,起来吧,别说你们没看出来,就连你们大师兄第一眼也没瞧出来,也不能全怪你们,你说对吧,付仙君?”
付朝生绷着脸,并不说话。
陆仙君也道:“起来吧,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此事,任何罪责等此事了解再说。”
付朝生沉声道:“起来吧。”
三人这才站起身来。
“我有一个疑惑,”蒹葭问道:“妖物被诛杀之后一般都会显出原形,既然锦官城一贯传统是当场诛杀,那诛杀妖物之时你们应该在场,那些所谓的妖物被诛杀之后是人还是妖,难道看不出来吗?”
惊鸿拱手道:“诛杀妖邪一事都是由万俟将军办的,他说,这是锦官城的传统。”
“他说是传统你们就放任他擅自诛杀妖邪?”
惊鸿面露难色。
蒹葭其实也能理解,虽然百姓大都敬畏修仙之人,但有位高权重者并不认为自己低修仙之人一等,甚至还有权势滔天之人认为修仙之人和百姓一样,需臣服在他手握的权势之下。
陆仙君问道:“这位万俟将军是什么人?”
“万俟将军驻守锦官城已有十年,锦官城所有兵力听候他的调遣。”
蒹葭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先找这位万俟将军问问清楚,问问他杀那些妖物之后,那些妖物有没有显出原形,再者,既然这个月发生了五十起妖物伤人事件,我想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轻易结束。”
蒹葭话音刚落,楼下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客栈里的几人不同看也能听出来此刻客栈已经被人团团包围住了。
“我们还没去找他,他反而自己找上门来了,走,去会会这位万俟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