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成家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他也是活了一把年纪了,对神鬼是敬畏的。在看着他娘紧张着煞有其事的态度,他心里毛毛的,声音软了下来。
  “娘?”
  “娘,我记得大哥。”
  老婆子又哭了,“记着大哥,记着大哥就好。好啊!儿啊你出来让娘看看?娘想你啊。”
  拾成家,“……”
  老婆子背着他,从门坎边上捡了个珠子,捧着进了屋。
  拾成家,“!!!”
  陆续下工回来的人将农具放在院子门边上,看着乱七八糟的院子,几兄妹无奈,帮忙把院子收拾好。
  “爹。今儿张翠芬和王春梅打了一架,我估摸着拾参赔了点肉。”
  拾成家还在虚空盯着他娘进去时候的身影,缓神后答了声,心思却还在他娘身上。
  和他说话的两兄妹彼此看看,忍不住提高音量,“爹,王春梅打架了。”
  拾成家,“……小弟?真是小弟?不成,我得去看看。”
  他进屋后,拾光要嘀咕,“晚上去不去村长家吃一顿啊?”
  **
  “狗屁倒灶的,张克家,你是死人啊?啊?我累死累活伺候你们一家子,还得瞧老婆子的脸色,你不会说句话?”
  “我肚子里还兜着你的娃,滚去做饭。”
  “你是手脚断了瘫床上?还要我给你们做好饭来吃?吓烂柳的东西。”
  隔壁摔摔打打骂骂喋喋,王春梅将红烧好的鸡装盘,让张爱国摆碗筷,眼里不屑,“你这后娘,早晚我要撕了她这张嘴,太损人。”
  张爱国重重点头,“对!等我长大就撕了她的嘴。”
  拾参闷声笑了声,他娘打架吵架的时候,估计别人也想撕了她的嘴。
  “小兔崽子滚哪去了?没用的软东西,滚去把小兔崽子找回来做饭……”
  张爱国翻白眼。
  拾参将菜端上桌,他家门被敲响了。
  张爱国下意识的抱紧碗,虎视眈眈的盯着院门。王春梅已经快手快脚将桌上的菜重新端了回去藏好,气道,“要死了,柳红章敢敲老娘的门,看老娘修理不死她。”
  眼看着拾参要去开门,忙道,“参儿,你别去,娘去骂死姓柳的。”
  第5章 和你说不着
  院门砰砰砰的响,王春梅阴着脸,“敲敲敲,敲你家死人了?”风风火火跑过去,将院门拉开,两手叉腰就要吐唾沫星子。
  “姓柳的,急着滚去投胎……婆太?你,你怎么过来了?”
  老婆子从她身边挤进门,“我找参儿。参儿,好孩子,太婆来了。”
  王春梅惊得都忘记把院门关起来。这老婆子可是参儿爷爷的亲娘,这些年都是待在家里,轻易不出门的。
  好端端,来她家干什么?
  瞧着老婆子风风火火往里小跑,王春梅眼皮直跳,“婆太你可慢点走,别摔走啰。”
  拾参站在正厅的屋檐下走下台阶,“太婆,慢点。”
  老婆子浑不在意,她现在心里眼里,都是她小儿子的事。她小儿子和她说了,是拾参帮了他,才让他离开了那作恶的深水潭。
  老婆子攥住拾参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好孩子,我都知道了。我儿命苦,得亏是你帮了他一把。好孩子,太婆来啊,就是想让你给你叔爷做个墓……”
  王春梅拔高声音,“婆太,你说什么呢?我家参儿可不敢搞这些,要被拉去游街的。你老糊涂啊,别想害我们。”
  老婆子蹙眉,看了王春梅一眼,“我不和你说话。”她拉着拾参就往屋里走。王春梅眼捷手快,俯视眈眈,“婆太,你想干什么?当着我的面说。”
  老婆子转身,把王春梅拉着拾参的手给扒拉开,虎着脸,“我和你说不着,好孩子,跟太婆进屋,太婆和你说事。”
  王春梅要炸。
  拾参安抚她,“娘,你把院门关好去吃饭,家里有肉,别把隔壁的香来抢你吃的。”
  王春梅的炸点瞬间对准院门,“我看她敢。”
  风风火火的跑去关院门。
  拾参笑了声,和太婆说,“太婆,我们去屋里说话。”
  老婆子比他急,“走走走。”
  她把兜里的珠子掏出来,放在拾参的手里,期盼又祈求,“好孩子,太婆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你叔爷就藏在这颗珠子里,你让你叔爷出来和我见见,就见一面,我也能安心了。”
  拾参把玩着珠子,“你不好奇?”
  老婆子笑了,“当年你爹把你娘带回来,打死都不肯说你娘是哪里的人,有没有祸事在身。你爹走后,你爷奶把你和你娘分家出来,这些年过成哪个样,关起门来,哪个能知道哪个?孩子,太婆是土埋脖子的人了,知道那么多做什么?你哪里学来的本事都成,可不能在外头露出来,如今啊,世道乱,家人可以护着你,外人可不会。可听明白了?”
  拾参郑重点头,“我知道了太婆。”
  他用灵石在房间里摆了个聚魂阵,固魂效果并不会比养魂珠差,水鬼从养魂珠里出来叹慰一声。
  “好舒服。”
  “儿啊!”
  老婆子看着在自己面前慢慢现出来的影子,激动的伸手去抓。只是手却从影子身上穿了过去。
  水鬼愧疚的垂头,跪在老婆子面前,“娘,不孝子回来了。”
  老婆子掉泪,一拳头一拳头的锤在它的肩膀处,恨道,“不孝子,你就是个不孝子,早知道你贪玩会丢了命,我何不干脆先把你给打死,省得伤了我的心啊。”
  水鬼的头垂得更低了。
  拾参转头,看眼房间门。
  门外,王春梅坐在门坎前,两手薅头发,愁眉苦脸。
  第6章 高人个屁啊
  拾参挨着她坐下,从储物袋里掏出黄纸,十指翻飞,折出一个纸人。
  王春梅眼皮跳,将手指缝里薅下来的头发递过去,“参啊,娘的头发都愁下来了。”
  眼睁睁看着他朝手里的纸人吹了口气,那纸人就从他手心里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欢快的跳跃到自己的肩膀上。
  王春梅,“……”
  拾参笑笑,单手搂着她的肩膀,“娘都看见了?不能接受?”
  王春梅张张嘴,说不出话来。眼珠子就随着在她身上跳跃蹦跶的小纸人移动,呼吸急促。
  小纸人跳到王春梅的头顶,学着她的样子,薅她头发。
  拾参将小纸人拧下来,“不许调皮,小心娘把你丢了。”
  小纸人两手叉腰,小脑袋傲娇得不行。
  王春梅张口结舌。
  她现在就是有一万句话想问,但是也不知道要从哪里问起。
  “参啊,你这些本事是和谁学的?你太婆真能看见你叔爷?娘都被整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能见到那些个脏东西了?”
  她可是瞧得真真的,房间里,就平白冒出了个影子出来,老婆子喊着那影子”儿啊”,她这心一会跟热油滚一样,一会又是被泼了桶冷水,手脚都是冰凉的。
  拾参煞有其事,“娘还记得我一个月前晕过去的事吗?”
  拾参本来是不想让王春梅知道他的这些事,但是太婆有句话说得对,家里人总是会护着他的,而他无意外的话,要和王春梅生活一辈子。既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有些事,迟早是会被发现的。
  那就摊开来谈。
  以后他也不用在遮掩。
  说到拾参晕倒的那一回,王春梅就紧张,拾参和几个小的在后山坡割牛草,从坡上摔下来,足足昏睡了两天两夜,她就焦心了两天,那滋味,也就拾参的爹走的时候,她才感受过。
  王春梅握紧拾参的手,“娘不许你在去后山,娘吓坏了。”
  拾参安抚她,“好好好!我以后都不去后山了,娘不用担心!”他知道自己从山坡下摔下来昏迷不醒,他娘是真的吓到了,只要提起这事,他娘就会不安和焦虑。
  拾参放缓声音,“娘,我昏睡的时候,灵魂飘到了一个山洞里,山洞里有个高人,他收我为徒,教了我一身本事……”
  王春梅恨道,“什么高人,他就是个恶人,把你的魂给拘着。他敢出现在我面前,看我不挠死他。”
  拾参低声笑了声。
  王春梅瞪着他,“你还敢笑?你说,那恶人不该打?”
  “该打什么?我看是你该打!”
  老太婆从屋里出来,拾参和王春梅都站了起来,王春梅阴着脸,“我打什么?他拘着我儿子,就是去天王老子那,也说不过这个理。”
  老太婆指着她,“你就囔囔着吧,把乡里乡亲的都囔囔来,让大家伙都知道你儿子的本事,你就不要后悔的。”
  王春梅不服气。
  拾参赶紧说,“太婆,和叔爷说好话了?”
  老太婆拉着他的手,慈祥的点头,“说好了。你叔爷说今夜子时要送他走,我见过他这一回,心里也就没遗憾了。好孩子,你屋里阴凉,我就不带你叔爷归家了,晚上我就来送他走。”
  老太婆也没久待,又急匆匆的回家了。
  王春梅一想到她儿子的屋子里藏着一只鬼,头皮就发麻。拾参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他不打算在和她说这些事,两手插口袋,“娘,我看到咱们院墙露着个脑袋。”
  王春梅下意识的朝院墙看过去,果然看到个探头探脑的家伙,她嗖的跑过去,站在院墙下,两手叉腰直接骂,“好你个缩头乌龟,姓柳的,有本事你倒是露个头出来啊,看老娘不把你薅成个秃子。”
  院墙里安安静静的。
  王春梅”呸”的朝院墙吐口唾沫,“没种的玩意。”
  隔壁又传来敲敲打打的咒骂声,指桑骂槐,没敢指名道姓。
  王春梅抄起院墙角下的小石头,砸了过去,隔壁的骂声瞬间没了。王春梅拍着手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