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楼叁层尽头的房间中,缙无站在一副挂在墙上的少女画像前。
画中女孩穿着破破烂烂的灰色衣裙,手中举着尖锐的树枝,正瞪着一双清灵的大眼紧紧盯着溪水里吐着泡泡的鱼儿,而她的身后,则蹲着一团模模糊糊的黑色影子,也不知是作画的人故意为之,还是未来得及完成。
忽然,浮吉敲响了门扉,“主子,魏昇已经招了。”
缙无从画中女孩身上抽回视线,整理好心绪。
出了房间后,房门被迅速带上,内里的东西浮吉半分都未曾瞧见。
“魏昇当初是皇上引荐过来的。供词所说,命他在孩子所用书籍中做手脚的是二皇子。”浮吉亦步亦趋的跟着缙无,同时将手中的一沓供词递过去。
缙无随意翻了翻又递回浮吉,“对他下令的是乜梓游没错。”紧接着他又嗤笑一声,“可乜梓游没这个脑子。精明的是那位。”
浮吉顿在原地,不确定地问:“主子是说,宫里那位?”
缙无淡淡扫了他一眼,“备车,本座要进宫面圣。”
浮吉赶忙应道:“是!”
富丽堂皇的御书房中,缙无坐在一侧,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
若是言无月在这里,定然认得出那就是她当初交给无爻的信物。
昭皇年过六旬,冕冠下的发丝中掺杂着白发,面上生着繁杂的皱纹,小而狭长的眼睛透着锐利精明,脸色却是一片祥和。
他坐在书案后,瞅瞅地上跪着的两人,又瞅瞅神态自若,百无聊赖的缙无。
摇摇头,无奈问道:“国师给朕解释解释,这两人是怎么个回事啊?”
地上跪着的两人,一个是魏昇,另一个赫然是前两日在司音塔前大放厥词的士兵。
缙无掀了掀眼皮。将手边的一沓子供词交给太监递到昭皇面前。
昭皇疑惑的翻了几下,旋即拍案而起,怒喝一声,“来人!把二皇子那个逆子给朕绑过来!”
也不知乜梓游正在哪个温柔乡,被绑来时只囫囵套了个外衫,连裤子都没穿。
“父皇!这是做什么?”
昭皇将供词摔到乜梓游脸上,“做什么?你看看这两人!再看看你做的好事!”
乜梓游这才发现身边跪着不敢抬头的两人。寒气从脚底窜起,他抖着手,捡起地上散落得供词翻看,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父皇!儿臣冤枉啊!”
“冤枉?!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昭皇气的呼哧乱喘,抓过桌上的砚台便砸到了乜梓游额头,“你不思进取,整日流连花楼就罢了,竟然胆敢陷害国师!”
乜梓游呆愣的摸了摸额头的伤口,满手的血令他猛地一抖,“父皇,儿臣没有,儿臣只是派了刺客,不曾......”恍然间,乜梓游想起了什么,不敢置信地望向昭皇,“父皇……明明是您……”
“住口!”昭皇怒喝打断他,“来人!将这个逆子压下去!即日起,二皇子乜梓游贬为庶民!不日流放边疆!”
乜梓游惊慌失措,他在侍卫手中奋力挣扎,“父皇!父皇!儿臣是您的孩子!您不能!不能这样!”
直到乜梓游被拖下去,御书房外还回荡了许久他的哭嚎声。
魏昇和那个士兵也被压了下去,现下御书房中只剩昭皇和缙无。
昭皇收起面上的怒容,慈祥的看着他,“国师觉得这样如何?”
空间陷入了沉静。许久后,缙无缓缓起身,一双黑眸沉得可怕,“昭皇要清楚一件事。同你做了叁十年之约的是旭炎风,我之所以愿意继续这场交易也只是看在他的面子。”
他走到书案前,双手撑在桌面上,凑近昭皇,淡声道:“司音塔不牵扯皇权争斗,皇室亦不可图谋干涉司音塔中的一切,俩者不存在君臣,只是利益关系。若是昭皇先行打破约定……”
昭皇微微后移身子,依旧是那副慈祥的面孔,“国师说笑了。只要还在约定之期,司音塔与皇室的关系便牢不可破。”
站直身子,缙无弹了弹并不存在的灰尘,“希望今后却如昭皇所言。”
………
缙无走后,大门紧闭的御书房中那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响了许久。侍卫太监们跪在门外,战战兢兢的连呼吸都不敢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