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穿越重生 > 寺是故人踏月来 > 第180节
  酒足饭饱,双眼发直,我的正常反应,也是人类的。
  不正常的是弘晚一家也在,他那同胞二姐和外姓姐夫也在,弘晖和沉香居然也在,而这么多人早在万祥楼的雅间里等着我们。更不正常的是几个孩子也被喂了些酒,眼睛直愣愣地分不出在看谁,有的干脆闭了眼睛就睡。
  这是我所在的那个世界吗?这么多应该不应该的人是真实地在一起吗?我可能也醉了吧。
  胤祥心情很好,坐在胤禛的另一边抱着念儿仍在喂酒,丫头咯咯地笑咬着筷子不松口地吸吮,两个哥哥都已经靠在他们额娘身上睡着了。
  红挽没有腻她阿玛,坐在赫身旁和嫂子弟妹聊天,时不时地看一眼被胤禛抱在腿上的儿子,又笑着转回去有有笑。几个女人处得不错,没有我的份。
  我越过弘历兄弟的头看向窗外正晒的太阳有困,仍是努力睁大眼睛。孝颜在他们府里,孝颜有了身孕,孝颜在家安胎。
  这两个家伙年纪也不了……才回来不久就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让我这做妹妹的情何以堪。还好,沉香还没有消息,我不知该笑还是心急。
  是梦就会醒,酒醉也会,不管是美到让人不敢相信还是不那么尽人如意,也不管我是真醉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自我催眠,到了时候自然便醒。
  低了头看桌下被他握进掌中的手,明明还不是很老的样子,偏就要面对残酷的现实。其实我并不再期盼什么,这样的生活很好,我很满意,真的,我早已经完全适应了眼前的种种,只是有些累。
  吃完饭就散了吧,各回各家,不用找妈。妈累了,要休息。
  好好的大晴天被他们气得不高兴了,乌云压隐隐响着闷雷,轰鸣着逐渐清晰。
  弘晚带着老婆孩子还有弘昼赶回府去了,赫抱着儿子拉着红挽是要去玩,天知道这样的欲雨他们要去哪里,我一也不好奇。胤祥这个老板陪我们吃了顿免费的午餐急急回了府,唔,家里有人要为他生孩子呢,不能被雷雨吓着,快回去陪着心安抚才对。
  我站在万祥楼门前的石狮子旁,看那些围在近前的衣摆鞋子越变越少,看天空失了白云越来越阴沉,呼吸仍是难以顺畅。
  突然乍响的震耳雷声吓得我收紧手臂,腰上一紧险些背过气去。
  被胤禛拖着退回到门内,弘历还缠在我身上,就这么几步的工夫帽子脸湿了个透。
  我在擦雨沉香也是,我为弘历她为弘晖,弘晖也在心地帮她拭掉脸上的雨水,不时看向我们。胤禛站在门边看外面突来的暴雨,接过堂头递的汗巾拿在手里。
  少年夫妻?
  弘晖和沉香也是自长起来的,虽才刚嫁娶也算是吧,不知过个十年二十年待有了孩子会不会变成我们这样。
  胤禛抽走帕子擦在我脸上,我接过他递的汗巾看了又看,似乎除了我还湿着的就是他了。那些细的纹路闪在雨珠后面,被我轻拭过后变得深刻。
  高无庸湿了满身撑着伞从停在门口的马车前跑过来,胤禛站在身旁让弘晖他们先上去,才接了伞揽着我和弘历踩进雨中。
  雨砸在伞上又砸在车劈啪作响,又湿又冷再找不出正午的阳光明媚。
  十年前我们的手系在一起共同迎接幼子的降生,十年后牵着手护着他在一把伞下。也许永世不变的除了那些最自然的东西,比如阳光,比如雨露,能够不变的还有人心。除了命运,我们应该还能相信一些更美好的事物。
  脱了外面湿掉的袍褂我把坎肩裹在弘历身上,他就抱住自己窝在角落,靠着弘晖摸那块玉牌的穗子笑眯了眼睛,一声嫂子唤得含糊又软糯。不一会工夫睡得脑袋耷拉下来,被弘晖扶着躺到腿上。
  下午而已,黑到透彻。
  听不见贩和行人急跑的嘈杂,什么也看不见。半湿的柔软拭过脸颊,泛着冷意。
  闭了眼靠向身旁,和我一样的湿甚至更多,这样依靠着……真好。关于今日的梦,还是美的,经雨一浇更加真实。只是那盏花灯转送给了永念,也许她带上了回家的马车就能逃离湿透的命运吧。
  隐约听见牙齿打颤的声音,摸过去竟是烫手,干暖的狐毛下不停颤抖。我紧紧抱着他缩在胤禛身上,像传染似的也发起抖来。
  静悄悄的院只闻雨声,身旁有人走来走去,门开了又关,什么也听不见。
  我看着躺在床上锦被包裹的身子,眼睛热得像是也烧起来,药匙拿在手里几乎捏不住,喂了几回顺着嘴角流下去。
  胤禛接过碗匙坐在对面,托起仍是晕睡不醒的弘历靠在我身上,捏了嘴角一喂进去。偶尔流了一滴褐色在嘴角,我拿了帕子去擦,触在他同时拭上去的拇指时,那种止不住的颤栗就更明显。
  雨声已歇天又渐渐亮起来,来得及去得也快。
  弘历蜷在被子里睡,苍白的脸透着不同寻常的晕红贴在我腿上,嘴巴微微张合不知些什么。可能做梦了吧,不知是美梦还是什么,抓在被子上的手被塞了几次仍是攥回来,一次比一次紧。
  “再晚……怕是宫门要落。”
  始终坐在那一言不发的人掀袍站起,连着被子把弘历抱在胸前,我紧跟着往外走,迎上正要进门的弘晖。
  他的叮嘱很像胤禛,年纪越大越是像,不罗索恰到好处而且温暖。
  接过苏长庆分装好日期和不同份量的药材包裹,又嘱了他和沉香几句跟着胤禛上了马车,方知此时才是大梦初醒。
  嗒嗒跑的马蹄车轮踩踏在水中,我看着弘历睡不安稳地靠在胤禛身上,那只还像孩子似的手钻出被角揪着他的衣襟,指节泛白。
  雨停了风还在刮,湿掉的帘子依然在晃,带着些残雨顺着厢壁滴落身旁。
  “回家……阿玛、额娘……弘历……回家。”
  他才十岁也知道家,他想回家。不是皇宫不是他的皇玛法,是我是胤禛,他想回家。
  这样的话,他醒时我没听过,总是笑着闹着从来不,此时此刻烧到晕睡,才像呓语般支吾吐露。
  没有那座高伫巍峨的皇宫,没有远远便见的红墙金瓦,摆动的帘外看得到归家的路。那些熟悉的灰色矮砖墙,那些坐落在京城一角最最普通的寻常百姓家,那条窄了又宽越发好走越渐安静的深深巷道。
  我靠在胤禛肩上看那张烧红的脸,忍了又忍在心里回了一句,“弘历,我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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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将亮时胤禛出了门,没有带走终于退烧的弘历,只是嘱咐李福待天亮了再着人去叫苏太医过府。
  弘历就睡在我的床上,折腾了一宿也没见醒。不再呓语着时不时的唤声额娘,也没再听见他叫阿玛,呼吸不再热热地灼人手,微张了嘴睡得安稳。
  苏太医看了苏的方子没什么,捏着那张纸交代眉妩让按分好的剂量再服几回,别受风之类嘱了几句。似乎在他们这些专业医者的眼中,这场病很,不是会要人性命的高烧不退。
  两天时间弘历又像淋雨前似的活蹦乱跳,和弘昼两个人带着侄子满府的玩,胤禛回来才老实地坐在书桌前念上几页,见他没什么又坐不住地看向窗外,仍是努力地写完十页字才走出房门。
  第三日一早天还黑着,他就跟着胤禛坐上马车,被送回到宫里,送去他皇玛法身边。临出门时我塞了一信封的银票在他身上,还没开口子已经乐得拍了拍胸脯,凑在我耳边声地笑,“知道了,这是额娘讨好皇玛法的。放心,儿子指定亲手送到。”
  “有本事就再要回来,全是你的。”
  我才回了一句,人就被胤禛拉离身旁,一脸的严肃。
  只有弘昼的日子变得安静许多,每日晨起念书,中午吃饭,下午休息,偶尔在院子里热热闹闹几个孩子,生活仍是继续,一样又好像不太相同。
  我问弘昼想不想进宫,会不会觉得弘历那样的日子比较新鲜有趣,他居然瞥了瞥嘴直接摇头。也许他的性子天生如此,喜欢自由没有拘束,在他心里弘历该是羡慕他的。
  或许孩子大都如此吧,可他是对的,弘历想回家。
  可是弘昼出口的也不是心里全部,因为有时他看胤禛眼睛还会闪,即使没有人喜欢被罚我依然觉得他那种期待很真实,真实得让我心疼。
  也许有一天,当他们真的长大了,才会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有能力明明白白地去要,甚至接受。
  总有一天,这座亲王府会换成那座皇宫,他们的生活都将改变。希望那个时候,弘历会觉得他在家里,弘昼和他还能像现在这样简单快乐,甚至在他们二十岁三十岁的时候,还能像现在这样知道彼此想什么,还能做兄弟,只是兄弟。
  那一天迟早会来,不管现在过到了何年何月,终有一日会叫做雍正某年,某一月,某一日。
  山河未变,江山易主。
  那时,他们多大了?也许……该娶妻了吧。
  ☆、271.命运在那4
  当日子平淡时,时间好像就会变慢,其实过得一样快。不用刻意去抓或是把握,就安安静静地让一切发生。
  偶尔,生活还是会出奇不意地甩上一鞭子,狠狠的,连带所谓的命运安排,一起嘲弄。
  疼么?还好。貌似已经没什么感觉,只是不经意听人提起时,顺带想起。
  笑,还是哭?
  搁以前我会笑吧,笑着打包好了我带回家慢慢享用。现在,很难,因为我在家里,时时刻刻,不管走到哪儿都得回去,回去吃饭回去睡觉回去含饴弄孙回去继续过日子。只是,也不会哭。
  十月二十一,快到年底,我又虚长一岁,已经不再去计算自己在这里活了多久,甚至现在多大年纪。
  弘晖捎了信来让胤禛带我去他家,儿子女儿外孙很多人,这一天见很多人。
  双喜临门吧……如果我的年纪不停往上增加也能算喜的话,当然最主要的是我的儿媳沉香有了两个月的身孕,确实是喜。不止弘晖,就连胤禛都很开心,所有人都开心。
  苏长庆封存了十七年的酒整坛整坛地抱出来,大大数不清多少摆了满桌。
  女儿红?我不知该叫它什么,总之几个男人喝得很美,至少在我看起来就是这样。
  低头走进来的高无庸站在胤禛侧后方,我不知讲了些什么,只见他看到弘晖笑就端了酒杯在唇边。状似沉默仍未多言,我却好似看到他心里一朵朵静缓绽放的花苞,唔,心情……真的很好。
  胤禛稍回了身在高无庸耳边了句什么,很快,回头时见我看他,眼睛里仍有笑意附耳解释,“胤祥的礼直接送到府里了,是家中有事,不过来。”
  我头未及应上声好,更低的一句生辰快乐没有预兆的吹进耳中,**辣的酒气似乎都随着飘散开来,绕了满身。
  红挽看着我们便笑,端了酒杯走到胤禛身后,直央着要讨酒喝,原因居然是她有身孕的时候没见阿玛这般喝过。如果我还没老到失去记忆,貌似她都快要生了才赶回京城,竟然还能无理搅三分的笑个不停。当然,因为有人宠。
  我没见过他喝这么多,好在看起来神智清明,走起路来不摇不晃,临走前还很认真地嘱了弘晖几句,像他平日那样敛了笑很严肃的样子。只是上了马车竟然抱着我偎到身上,脸庞深埋在我看不到的肩窝。即使在他十三岁时也没见过这副模样,像个孩子,甚至拉了我的手钻进斗篷里贴到心口,压在我胸前低喃似的一声声唤,像是名字我却怎么也听不清。也许他什么都没,是我自己臆想的吧。
  我想我的担心有多余,他本就没醉,心跳沉稳有力只是稍嫌快了些,估摸状态好的话还能趁着这劲头再喝一回。
  回到府里将要进门,苏培盛已候在门前,没有紧张地踱来踱去,定定地站在那里,望眼欲穿的样子沉默在低垂的脸孔下。
  胤禛在他面前停了一瞬眉心微拢,未询问便扶着我径直走进去,看我时挑了眉,“累了?回去睡会儿吧。”
  “还好,我自己回去,你有事就去忙。”
  嘴里应了声没事,直接把我带回房里,走起路来倒是不慌不忙。
  我躺在床上也不见他要走,闭了眼睛调整好呼吸,等得真有些困了居然还坐在床边。
  醒来时已是日落西山夜幕低垂,人竟然还在。没离开过?还是已经回来了?
  他的事不的我从不问,过去是现在依然是,似乎早已成为习惯。所谓夫妻,不知旁人是什么样子,也许他的那些兄弟们关起门来也是如此,毕竟在这个时代女人的意义不如很多东西,即使身份再高贵再能配得起嫁进皇家,对于皇子来依然是个摆设,甚至是某种极具意义的上好摆设。
  有人把夫妻做成搭档?互利互惠?也许吧。
  我见过的那些皇子福晋中不乏这样的杰出代表,能言善道端庄娴雅,脾气禀性皆数上乘,为人处事更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圆滑巧妙得不露痕迹,远非后世那些所谓精英白领的女强人所能及,她们的能屈能伸亦非常人能及。
  谁付出和收获成正比的?谁又敢和皇子斗心眼做生意明码标价讨价还价,到底无非要看那人在求什么,是否得到。若是嫡妻的位置无人可撼,也是自欺欺人,天知道哪天康熙或是自家夫君一个不爽,下堂妇还是很有可能发生的,虽然我还没见过。就算生时没有下堂,死后那男人也自会找个适合的替上来,规律。夫妻夫妻一世罢了,谁先走得早些,剩下的那个便是别人的。如果在这个时代想得再透彻些,那便是即使自己活着,他依然是别人的,分享而已。
  胤禛,已经算是我在这个时代的意外,是丈夫是家人是所爱之人,还纠结什么呢?想得开是一世想不开依然是,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所剩不多。虽然生活中仍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但他在尽量让一切变得如意,我也是,那就值得爱,好好爱。
  胤祥的礼我还没见到,确有其事还是胤禛善意的安抚?其实有心就好,不告诉我的事自然就是不需要我知道的,很多事他无需向我解释,我也不会去问,只做该我做的,努力做好。
  躺在身侧的人拉我靠进怀里,一身清爽闻不到酒味,像是沐浴过的。
  “饿么?起来吃,眉妩给你煮了面。”
  心里才刚想到的那些如意不如意,对等不对待,就因这么一句温温软软的耳边细语,瞬间瓦解。
  软塌的桌上何止一碗面,几碟菜两份心,居然……还有酒。
  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他这么爱酒呢。偶尔酌罢了只是浅饮,从没这样一天要喝两顿的,对他这种强力自制的人来,算不算放纵呢。貌似去年他生日时,也没这样过。
  脑子里才这样想起,心竟漏跳一拍,坐在他腿上怎么都不对,被拉靠在胸前面对面看得清晰时,脸上热起来,像是已经喝了酒直从喉咙烧到心肺,就连吞下去的面都像带了些酒味。
  今儿的酒有些不同,喝了会上头,晕乎乎地看什么都转,不知那个不停晃的他是不是和我一样。明明我在弘晖那里滴酒未沾,居然……也许我真是老了,喝上两杯都会醉,要不就是因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