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谁曾过,当你取舍一段婚姻时有三个衡量:利益,爱,还有性。当你和对方拥有了其中两样,便可以坚持着过下去不要放弃。那是现代社会的婚姻吗?在这个时代似乎女人没有选择放弃的权力,只是利益貌似更加明显。
我和胤禛之间有利益吗?
我知道他的将来也知道我会是什么身份,只是我从未期待,这只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没有选择也无需回避。我不能带给他更多的利益只能陪在他身边,对于他能给的我所看重的也只是那份情。
爱,我有了。至于最后一,唔……很好。
后世的事就留给后人去选择,我已活在当下,便安心地守着自己的婚姻,和他一起一步步地走下去,直到有一天我走不动的时候……
一连数日我过得昼夜不分,早就数不清时日。天未亮他便起身离开,有时我还未醒他已跨进院门,清醒的时候我能从窗口看到昏暗凌晨中的背影或是阳光细雪下向着房门走过来的朝服朝珠。
我没有出过屋连床也下得少了,吃饭睡觉都有他陪,不完的话总是笑着的眉眼甚至让我怀疑这个男人是否转了性,或是被谁偷换了一个给我。直到有天我跟着他出了院门和府门,看到站在众人面前不苟言笑威严尊贵的他,才相信他仍是那个四爷,被人怕害人躲的冷面雍亲王。
我的院子变得清静,除了几个丫头没有人来,而他来时也没人通报甚至连请安的声音也听不到,就像走时我跪坐在床边帮他穿戴好衣帽,他扶我躺到他的枕上盖好被子,在我的唇和眼上各印一吻留下一句好好睡等我回来便悄无声息地走。
眉妩她们有时会忍着笑我比才刚回府时年轻又漂亮了总是在笑,我把她们轰出屋整个人趴到床上裹了被子埋进去,被褥上枕头上随风飘舞的纱幔上总有那股淡淡的檀香气,四处萦绕。甚至在我身上都能轻易嗅见,无时无刻的存在。
我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难受得下不了床,在他不知何时于院子里添的厨房里忙来忙去,总是不厌其烦地回想曾经会做能做的各种东西变成碟碗里的食物,看着他回来后坐在桌边或是软塌上一吃掉,看着他那副瘦得会硌疼我的心又会带着我享尽极乐的身体日渐恢复成曾有的精壮,衬得那些衣物配饰更帖服好看,我依偎枕靠时又更舒服和温暖。连带的我从他口中和总是抱起便笑的眼神里知道自己也丰盈了不少,不见当年瘦弱连身体都比以前健康了。
冬月之末,府里又有喜事临门,不是胤禛或他的女人,而是弘时。
虚龄十七的男孩在这个时代早已成年或是明媒正娶,此时的他尚无嫡妻房中却有两名妾,其中的钟氏诊出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我问胤禛是不是该让弘时娶妻了,他头却不话,我便不再追问。
没几日康熙一旨婚配定下日期,明年二月皇孙弘时纳娶尚书席尔达之女栋鄂氏为嫡妻。
兰思很开心对我谢了又谢,我笑着告诉她回去好生歇着,只等明年开了春高高兴兴地做婆婆等着抱孙子。弘时没有兰思的喜悦,只是跟着她跪在地上谢了我,从到大都是一副万事不在心的模样,情绪淡表情更淡。若他像胤禛总是有些相似的地方,只是那副让人摸不出性格脾气的样子总让人亲近不起来,也看不出他与府中哪位兄弟交好,独来独往。
我开始着手准备,让李福带人重整弘时的院子布置新房,盘算着各项备礼回礼所需物品,忙得分不开身时竟被康熙宣进宫去。
☆、263.再露峥嵘
没想到康熙宣我竟是为了弘晖,在他为弘时指婚之后。
我的弘晖……住在府外的一处院,安放在京城一隅,沉静又安然地等待他的沉香慢慢长大。现如今,他已快要二十四岁,而那个曾经的女孩子也将十七。
她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他看着她自出生起,一直看着陪她长到今日。
这该是我见过的真正的唯一的青梅竹马,童话故事里也不过如此吧。浪漫么?所有的浪漫□□里都会有个默默付出的人,这世间又有哪个男人可以一等十七年把自己从懵懂的年少孩童等成了痴心守候的堂堂七尺男儿,不娶妻不纳妾只为一人。
弘晖,够了么?你是否还要再等下去?
你的皇玛法盼你娶妻盼你生子,盼你能让他看看孙媳抱抱他的重孙。他的苍老你不会明白,那样一位始终站在最高处的男人心里也会有人世间最最普通的亲情,时间过得愈久这种感觉来得愈深刻。
我的心疼了,为你的执着守候,也为他的垂垂老矣。
在你的等待背后,你的父亲你的祖父无一不在等待,他们不只是因为心疼你。他们是普天之下皇权之内最懂也最会要求自己的人,偏偏不愿在这最为禁锢人心的皇家之外再对你强求一二。你知道吧。
我不知如何回复康熙,就像每次从弘晖那离开之后看到同行的胤禛。对他我尚能笑着上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对康熙……他的心里容了天下,岂能没我通透。
既是了便是要求,只是没有下旨罢了。
沉默良久,我应了退出殿门,看到站在外面等我一同回家的胤禛。
我们并排走在宽阔宫道上,红色砖墙上的积雪正在消融,不知暖了这几日是否会有更大的风雪来袭。
我偏头看他,侧脸轮廓深刻分明,衬着走不尽的厚重红色显得愈加白皙,阳光下像是镀了层金色的光晕。
“明年……你这要做公公的人可有得忙了。”
他看着我愣了愣,展眉露出一丝笑时拉住我的手,脚步不停地沉稳落在湿滑雪地。我听见嘀嗒一声抬头看向宫墙上绵延的白色,竟不断滴下来融进地上的雪中。
这个冬天快过去了吧,春暖花开,不远了。
康熙五十九年的年关胤禛没有被派去任何地方,就留在京中仍是繁忙。有时会带着公文坐在房里时看时写,有时不见人影。
我仍是每日清晨被人请安,偶尔去到宫里给人请安,多数时候还是在府里,管家,过日子,儿孙满堂其乐融融。
岁尾时我背着他悄悄缝制的外袍终于穿在身上,这样的蓝色二十几年前常见他穿起,那样的年少肆意似乎随着时间被我们淡忘。如今站在阳光下,虽仍是满处白雪覆盖我仿佛看到时光倒流,回到当年骑在马上驰骋在美丽的塞外草原,蓝天白云绿草如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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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六十年在一片被烟花照亮的夜空中来临,鞭炮声不绝于耳,送走所有的不快和失意悲伤。我和胤禛执手走在回府的马车前,踩着脚下的厚厚积雪,每迈出一步就离家更近一分。
弘晖的那个家也就要成为真正的家了,我们好在弘时大婚之后便着手准备他的。他始终浅浅地笑不急不用忙,我却知道他是欣喜的,笑得就像幼时被胤禛抱在身前递他一块心教他写上一字,都会这样弯了眉眼地笑起来。
如今再给他这些怕是不成,唯有娶沉香进门才能把笑甜进心底。而那个终是长大的女孩也笑得如他一般,亭亭玉立地站在身侧低下头,脸上看得到的每一处都是笑。我看向坐在身旁首位的胤禛,眼尾一道浅得难以辨识的细纹,掩在茶杯后的唇角似是弯起。
仰望头仍在闪耀的缤纷烟火,我和胤禛共同跨进那道高高的雍亲王府门槛,一左一右地将那两扇大红色府门缓缓推合。
这崭新的一年除了喜事还会有些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猜,只看着夜幕下挺立身旁的高大身影,收紧握住的手回身走向后院。
穿过甬道穿过正厅,穿过这府里我熟知的每一处,慢步走过不停留。
他的书房寝室,每一进院落的树木花草,他为我而建精心照料的大片花园,曾经欢笑的水莲池塘,给我留下太多回忆曾于烟雨中伫立的亭台楼阁,还有隐在悠长回廊后她们的那些别间院落……回到独属于我的院。
满城瑞雪烟花尽,一府梅香淡自萦。
天地间,乐享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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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进正月没几日,胤禛便离了家跟胤裪一起去祭陵。
出门前我听他起十二弟想到我那带着大批新制火炮回到军前的兄长,还有和他同样镇守在那片冰天雪地中的老十四……每个兄弟都早已长成了跟那些兄长一样的成熟男人为康熙奔前跑后,也快跑到尽头了吧。
我站在府门前看嗒嗒跑远的马车,车轮碾了两辙深深的印子又被迅速落下的大片雪花覆盖,没多久便白了一片寻不出踪迹。
回身看到同样伫立雪中染白衣帽的众人,我扶着眉妩的手笑着穿过去迈进门槛,“都回吧,别在雪里冻着,过些日子便回来了。”
整个正月我就呆在府里,时常去前厅时常去库房时常去兰思和弘时的院子而最常见的人就是李福,最最轻闲便是午后于自己房中憩。暖暖的房间里有时安静有时笑闹,只是再没那个良人为我梳头绾发,眉毛在镜中看不出颜色,我对着铜镜描上去,朝着里面的自己笑。
每日早起房门总会大开,女人们带着各自的孩子前来请安,我就端坐在外间厅里喝着茶听,头让他们回去。
忙上一日到了晚上要吃饭时身边没了动静。满桌的饭菜看着我,拿了酒杯叫声胤禛没有回声,摇头笑笑把温得刚好的酒吞咽腹中,仍是有些冷。
我知道他不在家,也知道还要些日子才能回来,只是想他。忙得突然闲下来时,真的会想。冷床冷被我不怕这么多年不是头一回早就惯了,只是睡梦中不间断的出现,睁眼后一室冷清继续繁忙,有些累。
离弘时大婚的日子渐近,二月初二便是,此时已至月底我不知康熙是怎么计算的,难道皇孙娶嫡福晋进门不需要他阿玛在场吗?不指着他做爷的人忙东忙西至少要露个脸吧,好歹是个亲王,儿子娶媳妇得多少人借机送礼,就算你再冷再不爱亲近人也有自家兄弟。
正月最后一天我忙好了所有终于坐在饭桌前松了口气,看着面前的饭菜拿起碗筷,愣了会又放下。靠在椅背上看窗纸外的黑漆漆一片,挥手让眉妩退出去吹了蜡躺到床上。
房门在响听不见脚步声,我半坐着看过去帘子掀了一角,黑压压看不真切。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地看着,黑影到了床边。
“胤禛?”不是这么巧吧,我都多少日子累得无心无力再叫他的名字,才刚躺在枕上心里唤了一声,就回来了?
床边也没个回应,只一股寒气像是把幔帐都吹开了,我腾地坐直身子已瞬间被抱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熟悉得像是未曾离开无需想念,熟悉得像是放回心底无暇再想,一触即扑天盖地。
快要习惯他身上那股寒冷,听见头传来一句我回来了,头扬起去看他已顺势坐在身旁拉我靠回肩上,脸孔融在黑暗中只有轮廓在我指下描绘得出。
“怎么这么早便睡了,饭也不吃衣也不脱,闹脾气呢?我要是今儿不回来可就没人看了,你这委屈也白受了。”
“反正明儿你总要回的。”
唇上一凉,呼吸分明,“得是……怕你关了门便紧赶着回来。”
我们都听见一声轻响定了动作看过去,一晕黄闪在外面,不一会儿工夫听见院门关上,消失的光影变回隐约又渐转暗。
“你先歇歇我去看看。”
穿了鞋手上一暖,看见他站在身旁正扶我心地往外走,收了手指握回去听见黑寂房间里的脚步声,轻得似那道同时发出的低笑,分不清到底是谁好像还只我一个人。
眉妩提着盏灯站在门前看我又看胤禛,我收了笑才要抽手握得更紧。
等了一会儿她才上前凑在我耳边,轻得我以为自己没听见,却清楚知道为什么她这样犹豫,左右为难。
“前面带路。”
眉妩一愣便转身走向院门,我拉着胤禛跟在后面,转头见他挑了眉声解释,“去看看年氏。”
手疼,心里倒没感觉,傍晚的风也不再那么冷硬,吹在身上凉凉的有些春天的味道,又能听见枝叶轻沙沙的响,树上那些嫩绿此时看不真切。
冬天带走了府里那道暗自飘浮的香气,只余身旁一缕清淡檀香。
年氏有孕一月有余。
他一回来就有好消息,像是特意为他——接风洗尘。
我坐在椅中头应好,交代李福仔细膳食又叮嘱了一回更加年迈的苏太医。所有人都心翼翼,不管是管家还是丫头甚至门外的下人全都低着头跪在地上,连声应是又安静地退到看不见的地方。
不知他偏着头在想什么,似乎这些都变得不重要,他在家里我当家,他不在时亦然。只是这个乍暖还寒的二月初春,喜,似乎多了些。
也挺好。
身旁的人从椅中站起,我跟着站起来听见里间极轻细的一声,倒像叫我。
经过身前不得已停住,看着他拦在我腰前的手抬头抹了下那道微蹙的眉,“你先回去?”
他就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微不可见地摇头,看着我连话也不一句。
“坐着等。”推着他肩坐回椅中,我走到门前帘子已从里面打起,一团黑还有余光内明亮处重又站起的熟悉身影。
丫头了蜡置在床边又摆了凳子请我坐下便退出去,床上侧卧的人支着手臂半坐起身看着我,眼里没有惯见的喜和笑,倒像被烛光染了些水气。
“福晋……”
我凑近些听她心翼翼的轻声细语,颤抖的声音倒更近了几分直接传入耳中,“我……奴婢……能不能求福晋帮帮奴婢,奴婢……不想……”
不想?
我盯着她看不出所以,这种不想猜不得。她是错,我更是。
“求您,奴婢有福宜就好,不敢也不想再奢望其他,真的……不想了。”
“那你该叫四爷进来,不是我。”
近在咫尺的面上看不出光泽,瞬间垮了得似巴掌大的脸卧回枕上。
她在看哪儿我不知道,眼睛没有焦距地盯着温暖空气中某处黑暗,发丝滑下脸颊遮了大半面孔,衬在烛光下的白近乎透明。
我看着她咬红嘴唇别开脸不再看,拉了一旁的被子盖在身上反被勾住衣袖,很轻却不肯放开。
“这种话不是你这种皇家媳妇该的。别你没得选,我也不能,四爷也不能。要是非问我的意思,只一个字——生。”
☆、264.再露峥嵘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