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指节划到向西发的没事的那里,顿了一下。
向西还真是脾气好。
贺涵点燃了一支烟,白烟袅袅从指缝升起,他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的夜景,有一种他还在临北的错觉。
第一次见到向西是在她的学校门口,那时候她还是个小豆干,有点发育不良身上的校服旧的发白,抿着唇看着脚尖。
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向若兰用指尖用力戳着向西的额头,破口大骂:“赔钱货!生你来就是赔钱的!你怎么不去敞开腿卖!”
言语尖锐又刺耳。
来往的路人都驻足不前,露出看热闹的神色,向若兰越多人看就越起劲,骂得越狠。颠来倒去也就出去卖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很难想象是一个母亲说出来的话,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有了羞耻心,哪怕被父母当街大吼一声也觉得丢人。向西就不是这样,她的脊背始终笔直,直挺挺站在那里,低头不语。
向若兰的话像是对她没什么用,她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向若兰骂够了接了个电话,一沓钱丢在地上,又匆匆走了,向西才弯下腰来取捡那些钱。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贺涵冷凝了一眼便升起了车窗,每个人都是彼此人生中的过客,有时候匆匆一眼就只是这辈子唯一的一次萍水相逢。
李睿桦教授是贺涵在大学和研究生期间的导师,带了他有七八年了。他那次受邀来到京北参加学术研讨会,时间实在是赶得紧两人匆匆开盛广场见了面。
他华发苍白却精气神很好,贺涵确实是他的得意门生,然而这位得意门生最终接手了家族企业他也没有特别惋惜。
他是精神科最具有权威的医生,他浑浊的眼珠依旧清明看着贺涵,“贺涵,我不知道你当初选择这条路的初衷是什么,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医者难自医。”
“你对人宽厚有礼,面面俱到,举手投足间能够自信的侃侃而谈,私底下毫无破绽,可以说是没有缺点,几乎是已经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了。”他顿了一下,目光有些复杂,言语婉转了起来,提醒道,“完美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完美的。”
“你看看高楼林立,车道上车水马龙,表面光鲜亮丽的城市,地底下的纵横着那些污浊不堪难以窥见天日的排污管道,人不能一味的回避,要正视问题……”
贺涵双腿交迭坐在凳子上,举手投足依旧是矜贵的气息,从大学开始李睿桦就一直开导着贺涵,贺涵不以为意只是笑着也不反驳。
他给自己塑造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形象,又冷眼着周围人的趋之若鹜。
换句话说,他对人人都温和,对人人都冷漠。
这位老教授总是出于为他好的目的,来开导他,说的多了贺涵也烦,但他从来不表露在脸上,这样更加确定李睿桦的想法。
不远处一双怯生生又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看被他发现了,很快她又埋下头匆匆离开了。
那双眼睛让他想起了他童年时期养的小狗,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一双眼睛怯生生又湿漉漉盯着他看。
这一眼几乎让他气息有些不稳,他伸手扯了扯自己喉间的领带。
最后那条狗怎么样了?
塑造的假面出现了一丝裂缝,李睿桦是一个很敏锐的人,他近乎哀叹了一口气,“贺涵,心病还须心药医,对待生命要有敬畏之心。”
临走前,李睿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这个年纪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道理,只有一些不值钱的人生经验,特别是我挑水果的时候,最好是苹果要像苹果,梨要像梨。”
“你叔叔好久没见了…”他嘀咕着声音越来越小消散在风里。
贺文锐也是李睿桦的得意门生,他们俩亲叔侄都不正常,都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
贺家人都有病,还病得不轻。
纳米比亚昼夜温差大,一根烟燃尽贺涵划过手中的手机,电话刚嘟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
贺涵捻在玻璃的烟灰缸里,有些漫不经心,“我对你没什么要求,只让你看好她,你要是看不好她,到时候你灯下黑被贺文锐那条疯狗发现了……”
所有的话自在不言中。
电话那头的蒋蕊说了句知道了就把电话挂了。
老教授的话出自《买水果》—乌青
我挑水果
就要挑那些看上去舒服的
苹果要像苹果
梨要像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