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卫生间里的马桶发出响亮的抽水声,不一会儿程克里心满意足地出来了:老婆啊,早上我们吃的那家濑粉很正宗,够滑,也够厚实,里面的冬菇葱猪油渣是我来京都这么久吃的最地道一家,明早咱们还点他们家,我要点五碗
爸爸,程牧表情一呆,我们今天吃早饭了吗?
王慧芬抄起手边的电视遥控器就砸过去,啪正中程克里的大脸:什么濑粉,你说什么濑粉?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濑粉!
程克里接住遥控器一脸迷茫。
王慧芬直溜着眼珠,眼角直抽抽:你忘啦?早上咱们家正要吃早饭,你就昏倒啦!你在梦里吃的濑粉吗?
程克里piapia拍了两下自己的脸:哎呀我记错了!是昨天吃的濑粉,唉,果然脑子里长了颗瘤记性就不好了!以后我大概连租都要忘记收了!顾医生,顾医生你说我以后还能再吃濑粉吗?
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顾珩北挺平静的一句话惹得程牧又开始直掉金豆子,连贾源都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些很寻常的话从医生的嘴巴里说出来就是这么残酷这么无奈。
贾源端起自己的医疗盘,让程克里坐床上去,新入住的病人都要测量各种指标记录下来。
体温、血压、心跳、脉搏程克里非常配合,护士让他怎么动他就怎么动,还笑嘻嘻地跟老婆孩子聊着天,直到贾源拿起一根止血带,和颜悦色地问:左手还是右手?
程克里满脸红扑扑的血色唰一下褪了个干干净净,他向顾珩北投去求助的目光:顾顾顾顾顾医生
顾珩北耸了耸肩,无辜的眼神写满了爱莫能助。
你当医院跟酒店似的那么好住?进了这地盘就得守地盘上的规矩,抽血验尿肛检走一遍先,后面还有x光ct血管造影磁共振等着你。
程克里咕咚咽了口口水,颤抖着嘴唇,四十几岁的大男人直往床里缩:我我我我我我我不打针
贾源:不是打针,这是抽血,要拿去化验的。
程克里头摇成拨浪鼓:不不不不不我晕血
贾源失笑:你上次来住院可不晕血。
上次是上次,这次不一样!程克里差点咆哮起来,哪个好端端的人愿意平白被抽一管子血啊?这是老子的血啊!
贾源只当病人这次是病情严重大发了,心理比以前更脆弱,护士姐姐见过的拿张作致的病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对付起来得心应手。
她一边温言哄着只是抽个血,这是常规检查必须要做的,一点也不疼,一边半强硬地把止血带捆在程克里的腕上,还拍了拍他的胳膊,手握紧用点力,好了看见血管了是不是一点不疼?
程克里看着红艳艳的鲜血缓缓流进一个小瓶子里,心疼自己心疼得眼泪都飙出来了,王慧芬也痛苦地捂住眼:老公坚持住一切为了儿子!
程牧攥紧了拳头诚心诚意地给他爹鼓劲:爸爸加油!
顾珩北好笑地看着这一家子,然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微微震了下,眼睫也垂敛下去。
等到贾源收拾东西离开,顾珩北也低头看了下时间,纪寒川那边的访谈预约了四十五分钟,这会应该就要结束了。
程先生,程太太,我还有事情得先走了,有情况再找我,顾珩北提出告辞,然后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句,程牧,好好你照顾你爸妈。
这就要走啊?一家三口都舍不得,王慧芬道,再等等啊,这都快中午了,一起吃个午饭啊!
改天吧,我今天有重要事情。
顾珩北随意客气了句就往门外走,王慧芬用力推儿子一把:宝宝,你快去送送顾医生!
哦!程牧赶紧追过去。
老婆程克里委屈地喊,把自己手肘上的针点露给王慧芬看。
王慧芬抱住程克里,感动得不能自已:老公你太伟大了!这就是父爱如山!
程克里点点头,也是满眼热泪:希望一切能如我们所愿!
程家夫妇这一次为了儿子真的是拼尽血本了。
事情还要从元旦放假前说起。
今年的春节特别早,很多大学元旦前就开始了期末考试,程牧的学校也不例外,但是直到元旦开始放假,已经结束的几门考试里程牧一场也没参加,于是他的班主任便把程家父母请了过去。
程克里和王慧芬一听说自己儿子可能会被退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夫妇两个带着司机好容易在一家酒吧里把程牧找出来质问,谁知程牧哇啦啦地蹲在地上抱头大哭,宣称他失恋了,对人生再也没有期盼了,就这样醉生梦死一了百了吧。
王慧芬当时心疼得就抱住儿子一块哭,哭完之后又异常愤怒:是哪家小子这么眼瞎,敢把我儿子甩掉?
没错,程牧十几岁就对家里出过柜,王慧芬的腐龄比儿子的年龄还大,别人家是脑残粉她是脑残妈,当即表示对儿子支持到底。
程克里倒是反对了一阵子,不过后来他请了个很厉害的大师给自己批命,大师说他财官横旺,泽不过三代,这话的意思就是他老程家发的都是偏财,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得了这么大横财是要有代价的,要么没有第三代,要么有了三代也是穷困潦倒痛苦不堪。
程克里一想他家的财的确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对大师深信不疑,只能认命了。
程牧当时已经喝了不少酒,晕晕乎乎的把自己跟顾珩北的那点底全秃噜出来了。
程克里和王慧芬又是惊喜又是扼腕。
夜里两口子在床上像一对煎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王慧芬咬着被角嘤嘤嘤:老公啊,我一想到我家宝宝成了我看过的狗血耽美虐恋情深里的主角,我的心就好痛!
程克里也叹气:那也没办法,谁让你儿子渣了人家,他渣了谁我都能用钱给他摆平,但是顾医生你看我能砸动他咩?
王慧芬不能死心:老公啊,顾医生好啊,我中意啊,要是真把宝宝交到他手里我也能放心了!
我也中意啊,但他们已经分了!
分了也能复合啊,两个人好过就有感情嘛!
你说合就能合啊?
那咱们想想办法啊,不然宝宝要我们爹妈干什么用的?
程克里坐起来。
王慧芬奇怪:你干嘛去?
我去翻翻《孙子兵法》!
然后,这对天才夫妻就想出了这么个一箭双雕的天才主意,既能促进顾珩北和程牧多多相处培养感情,又能从根本上鞭策程牧脱离渣男行列,成长为一个能担当有责任的真正男子汉!
可怜天下父母心。
哥,程牧一离开病房就从顾珩北身后抱住了他,呜呜呜哥我爸爸这次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顾珩北想拉开程牧的手,程牧却把他抱得更紧。
26楼中央空调打得足,顾珩北白大褂里只有一件衬衫,温热的眼泪透过两层薄薄的布料打在肩头,程牧抱住自己腰的纤细小臂筛糠似得发着抖。
到底还是个二十不到的孩子,顾珩北心软了下,斟酌着说:没有那么严重,你爸爸他康复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呜呜呜你骗我
我没骗你。骗你的其实是你爸妈。
你在哄我你还是很关心我
我当你是个小孩,其实你比我侄子也大不了几岁,我是说你们的心理年龄。顾珩北实话实话。
你对我们一家人还是这么好
那是你父母人不错,你该好好听他们的话,顾珩北叹了口气,程牧,你该长大了。
那你陪着我好不好,程牧终于说,哥,我们好回去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程牧在别的事上或许真的没什么脑子,但一个人在其他方面欠缺太多,就总有长处能被弥补上去,程牧的感情经历十分丰富,他在情之一事上有一种天生的感性和敏锐。
他能很轻易地看透男人,知道男人在想什么想要的是什么,他能够精准地分辨出谁是他的同类,更懂得如何去捕捉自己喜欢的男人,那几乎是源发于本能里的东西,否则顾珩北空窗四年,也不会单单被他捡了漏去。
今天的顾珩北身上有一种异常柔软的气息,跟他们最后一次分手时的冰锋冷漠判若两人。
程牧感受到了这种柔软却也误解了,他以为顾珩北的柔软来自于自己的爸爸得了重病,顾珩北还对他关爱怜惜。
哥哥
程牧情绪也是激动得狠了,他喊一声就把顾珩北抱得牢一分,以至于顾珩北试了几次竟然没能把他的手臂给掰开。
程牧,你先放手。
我不!程牧的脸贴着顾珩北的背猛摇头,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顾珩北有些不耐烦了,尤其是程牧的哭声引得前台那边的几个护士纷纷从拐角里露出头,一对上顾珩北的眼睛就嗖地缩了回去。
顾珩北攥住程牧的两只手臂正要强硬地扯开,咔哒一声轻响,对面2603的房门被打开了。
徐先生留步,我们下次再会。
这道声音来自于徐进请来的两名记者中的那名华夏人,他走在最前面,正在回身跟徐进说话,然后该记者诧异地发现徐进的瞳孔突然凝固在前方某一点,微笑的表情一下子开裂。
记者顺着徐进的视线望过去,就见对面病房门口站着两个年轻男子,后面的男孩抱着前面的那个哭得声嘶力竭,前面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和徐进对视。
徐进瞠目结舌得好像见了鬼似的表情让记者心中有些不满,没想到同性婚姻合法都好多年了,还有徐进这种恐|同的人,呵呵。
紧接着徐进更过分的举动出现了,他近乎粗鲁地把另一位走得稍慢些的外国记者往外一拉一推,然后嘭地甩上了2603的门!
两位记者差点被门板轰上鼻子,登时脸色都很不好看,他们同时在心中骂了句mmp,然后摇着头走了,其中那个华夏记者还转头投给顾珩北一个安慰的眼神以及一句用口型表达出来的加油!
与此同时,轰上门板的徐进默念着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机械地转过身
嚯!徐进猛一弹跳,脊背撞到了门板上!
纪寒川站在他面前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你干什么?把门摔那么响?
徐进瞪大眼睛,他下意识把背和门板更加贴得密不透风,务求不让纪寒川从观察窗上看到一点不该看到的。
没没没没没什么
外面有什么?纪寒川玩笑道,是有恐龙出洞了吗?还是殺手杀上门来了?把你吓成这样?
徐进双手摆得好像电风扇叶,上下嘴唇几乎要打架,连头颅都摇得咔咔响,老实人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欲盖弥彰: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寒川你别看,别看别看
于是纪寒川的表情从玩笑,到狐疑,到凝重,到冰冷,一点点沉下去。
真的寒川,你千万别看
随着纪寒川把徐进推到一边用力拧开门,徐进的声音戛然而止,同时他的眼睛更是瞪得几欲脱眶
门外的顾珩北和那个少年已经不满足于从后面抱着,他们改换成面抵面的姿势,少年正踮着脚尖把嘴唇贴在顾珩北的脸上!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明目张胆!奸|情满满!
徐进深吸一口气,狠狠地闭上眼睛,心道一声完了!
这该死的修罗场虽迟但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后天滴滴,前面发过又删除的如果有没看过的人后天可以一起看,老规矩满500点击删除。
第95章
顾珩北完全是猝不及防,廊道上狭窄,一点声音都能传出很远,他不想弄出大动静平白惹人看笑话,跟程牧撕拉的时候就很有些束手束脚,谁知程牧见他似留有余地,便缠他缠得越发紧凑,直到顾珩北听到身后又发出开门的声音下意识一偏头,吧唧!
面颊一热,程牧狠狠亲了上来。
顾珩北骤然生怒,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作,一股大力铁钳似地钳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后重重一拉。
纪寒川一手拉开顾珩北,一手推向程牧,他的手劲真不是盖的,程牧那小身小板哪经得住,脚下接连退了好几步,咣咚一声,一屁股坐地上了。
程牧只觉得眼前炸开了一片烟花满世界金光闪闪,他连开嚎都来不及,咽喉一紧,就被人拎着领口重重掼在墙上,一双森寒而布满血色的眼睛穿过他模糊的视网膜死死盯住了他。
啊!程牧直到这时才爆发出一阵尖叫。
这声尖叫犹如战场上的冲锋号,整个长廊上乱成了一锅粥。
程家父母嗷嗷叫着冲了出来,前台那边的护士也跑了过来,其他病房的病人和家属们纷纷探出头,一听动静来源,嚯!2603的那个傻子又闹事了!
几方人马推拉挤搡在狭窄的长廊里,顾珩北和徐进一左一右拉开纪寒川,顾珩北压抑着嗓音:别闹!这里人多!
顾珩北小心翼翼地隐藏着纪寒川,既怕有人谋害他,又怕有人发现他已经康复了,百般绸缪操心操肺,纪寒川倒好,上来就玩最大的,不掀翻整层楼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