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半,光明城的天还没黑。李游书和皇甫瑞卿两人坐在大皮卡的车后排,大胡子王高松在副驾驶,宋途开车。四人离开光明城的城关区,向着城西面光明城下辖吉麦县方向驶去。
在上车之前,宋途已经把万古楼的基本架构告知了李游书。李游书开始还觉得没啥,可是后来上了车又觉得有些忐忑——宋途只是四个长老级人物里掌管秘籍品级最低的长老都能跟自己打得有来有回、完全没露底,要是其他长老看李游书不顺眼,还不是一拳就给他干挺了。
“不用担心,我前头那三位长者都是年高德劭的老人家,又都信佛礼佛、研习不二法门,没有出手打人的闲情逸致。要不是我师父身患重病去世得早,我也没资格跟那三位老人家平起平坐。那三位虽然有些陈腐,但觉不至于滥杀无辜。”
宋途的回答打消了李游书的疑虑,也惹来了皇甫瑞卿对李游书的嘲讽:“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游书今儿个也打哆嗦?”
李游书辩解道:“主要我对光明城风土人情不甚熟悉,又不想真的跟万古楼闹出矛盾。毕竟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对吧,不能破坏了民族团结。”
“啧,你这觉悟可以的。”皇甫瑞卿咋舌,伸出大拇指称赞李游书,当然也带些戏谑的意味。
大胡子王高松全程不敢说话,因为他功夫浅薄、又当着师叔的面不敢造次,虽然仗着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一知半解能糊弄糊弄涉世未深、心花路放的小姑娘,但在李游书这种捏着手腕像魔法一般就能把自己摔个七荤八素的高手高高手面前是断不敢卖弄的。
但是在反复琢磨着李游书名姓之后,大胡子的神色忽然一变,终于还是回头冲李游书问道:“你最近是不是犯下了什么事情?”
李游书一愣,随后考虑到自己捅出那么大的篓子,藏是藏不住的。便点头将自己的“罪行”和盘托出:“是,我前几天刚在恒玉大闹一通,把猎户人山庄给毁了,杀了不少人,毁了不少东西,还跟好几个组织结了梁子。”
“哦……”大胡子点了点头,倒是并没有因此而显露什么惊慌、警惕亦或是想要撇清干系的神色,反而相当冷静地点着头翻查了手机的聊天记录,“我说怎么听你的名字那么耳熟。我只知道你母亲是林回雪,父亲是李广成,听说过你在鲤城被定戢会追杀、一挑十三的惊人战绩。倒是前不久才听一个朋友说起来,说你毁了老曹家的山庄,杀了个七进七出、尸横遍野。牛呀哥们儿,这武行的,商界的,你倒是一个都不放过呀。”
李游书尬笑一声:“倒也不全是我干出来的,你这朋友编的有鼻子有眼,把把我说太厉害了。”
“原来李游书你是个硬核人物啊,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出城关区有一处收费站,要接受安检。宋途这时间减速排起车队,并向李游书发出赞叹。
大胡子怕李游书觉得宋途耳目闭塞、不闻窗外事似的,便抢在李游书开口前解释道:“我们万古楼不管你们下面(指高原之下)武行的事情,我之所以对你知道的多,那是因为我身份不光是万古楼的学徒,更多还是洛江地产驻光明城的经理,所以对定戢会的事情知道的还多一些。”
“哦,洛江地产……”李游书闻言点了点头,在他的印象里,洛江地产好像是鲤城魏家的地产公司,这可真是巧了。不过他跟魏若熙也没有什么结婚或是订婚的亲密关系,甚至已经发展成了皇甫瑞卿所谓的“情感危机”,所以这种时候什么都不说就是最好的选择。
过了安检出了城关区,天色终于开始变得阴暗了些,宋途车速飞快,一看就是经常来往于这条道路,在行驶了不到半小时之后,李游书便远远发现了一处类似寺庙的建筑群。
“哇哦……”隔着车窗张望那红墙金顶、连绵不断的建筑群,李游书向宋途问道,“那个就是万古楼吗?”
宋途从李游书的询问中听出了惊叹,相当骄傲地点头道:“没错,万古楼既是武术秘籍的收纳之地,也是佛法弘扬之所。正因为心怀慈悲、远离斗争,万古楼才得以在千百年间一直矗立雪域高原,承担延续武术脉络的重任。”
车子驶到寺庙旁的空地上,旁边还停了大大小小不少的车子,看起来有采购用的面包车和小卡车,有出行的越野,也有普通小轿车。李游书跟随宋途下了车,几人一路往寺庙门口走去。
往前走了几步,大胡子手机叮咚响了一下。王高松拿起手机一看,随即笑嘿嘿向宋途道:“师叔,我就不过去了,代我向师父问好。”
宋途闻言回头调侃:“怎么,姑娘一个消息发过来,连你师父都不见见了?都到门口了。”
“嘿嘿,这个……嘿嘿。”大胡子搓着手,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催得急。”
“行啊,去吧。给,车钥匙。”宋途倒是体谅,见王高松着急便将车钥匙丢给他。大胡子千恩万谢,又跟李游书、皇甫两人道别,一溜小跑开车便走了。
“就这,还你师侄啊?”望着大胡子跑路的身影,李游书吐槽道。
“不过是花钱供养我师兄而已,算是个名誉徒弟。就连劈空掌都是他带艺投师、自己学的。”宋途望着远去的车影喃喃,“唉,这师侄,邪淫孽太重啦。”
寺外零星有几位僧人来往,见到宋途之后都向他施礼。宋途回礼,或用汉语、或用当地语言寒暄几句,便带着李游书往里去了。
“老宋,你是哪里人啊?”跟着宋途往里走,天色阴暗下来后寺庙的走廊就变得非常阴沉,加上供电一般所以灯光昏暗,有一种令人莫名紧张的感觉。墙上还有明王怒目的壁画,或是手持妖魔头颅、或是撕扯鬼怪肢体,就更让李游书觉得忐忑起来。
宋途领着李游书往里走,随口答道:“我是庐井省生人,二十二岁来光明城求佛皈依,入了万古楼。”
“那你之前是……哪门哪派?”
“我之前学的是庐井三门拳——字门拳、硬门拳、法门拳三家拳法,又在闽中省学了几套南少林的功夫。今天之所以用一指金刚法对付你的五步穿心指,也是因为有南少林的底子,所以一指金刚法更擅长一些。”
两人说着便上了楼梯,中途也有僧侣迎面而来,宋途与他们一一问好。皇甫瑞卿在这样阴暗的环境中反而更加敏锐,跟着李游书脚步往前走的时候已经将周围的构造大致摸清。
不过让她感到在意的是龙鳞功的波动在楼上一处地方遭到了阻遏,没能有效地反弹回来,使得她视野里出现了一处相当空洞的虚无。
上了三楼,宋途来到一个房间门前,轻轻敲响了房门。
门里传来了老人的声音:“是宋途吧。”
宋途高声回应:“是,是宋途。师伯,我去城关区办事遇见了朋友。他说有重要的事情想来问询,所以我带他来了。”
“哦?”苍老声音里有了一丝轻盈的回转,“万古楼少有客人,请进来吧。”
于是宋途推开门,李游书和皇甫瑞卿跟进了屋。
刚一踏进房门,李游书尚且没看清屋内主人,一股相当强横的气息便迎面而来在他面前幻化成千手千眼的庄严法相,令得他浑身上下为之一紧,无妄诀顿时暴起,强硬内气充斥全身上下,透体而出化作了无形的壁障。
而皇甫瑞卿也于此时意识到了方才龙鳞功未能探明的所在——正是这位老人,因为他内息过于雄厚、内气过于凝练,以至于如江中磐石一般使得皇甫瑞卿的内气波纹自他两侧而去而不沾分毫,无法探明眼前这老人的底细。
简而言之,这位老者就好像大洋盆地,深邃平坦、包罗万象。
伴随李游书回以内气抵顶,老人便撤去了他的威压,而后在宋途向侧里闪身、显露其身影的同时发出了沧桑沙哑的笑声:
“呵呵呵,原来是故人之后,可巧,可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