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这不是诊金多寡的问题——”
葛如沫的话再次龙妈妈被打断,“小葛大夫,你也是女人,应该了解女人的苦,咱们家的姑娘苦啊,有点不舒服的地方去请大夫都请不来。我知道世人看不起青楼女子,想不到小葛大夫身为女子也如此浅薄,你可知道委身于那样的地方,也并非她们所愿,说起来,她们也不过是在世间被亲人遗弃的可怜人罢了。
葛如沫沉默,青楼姑娘得的多是性病淋病之流,此时没有避孕套之类的,通常一人得病,容易交叉感染,其亚型也会变多,治疗起来很麻烦。
而世人对青楼女子皆鄙视,大夫自恃名声,通常也不会给青楼姑娘看诊。
“这个,恕我无法答应你的邀请。”
“小葛大夫,难道你就忍心咱们这些姑娘生病都请不到人看吗?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活生生的小病熬成大病,大病更没人治没法治,年纪轻轻就因为得不到治疗小病拖至香消玉殒,难道你就不能怜惜怜惜她们吗?”
葛如沫默默地听着,“我不会拒绝任何一个病人,但是,让我放弃青囊医馆专门供职于倚兰院,抱歉,我做不到。”
“人各有志,小葛大夫畏惧世俗的闲言碎语不肯供职于青楼,我也能理解。老身这次前来,其实还有另外一个请求。”
“龙妈妈有话不妨直说。”
“你们医馆不是有一种推拿技术吗?我想派人来学,你看多少学费合适?”
葛如沫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些青楼楚馆那么快就注意到推拿这门技术了。
“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我也不来虚的,如果你能亲自教导,价钱肯定好商量。”说这话时,龙妈妈语气诚恳,“而且一些年老色衰的姑娘们真能学到推拿,也算是有个能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长。”
葛如沫不语,刚才葛彦明说她不是善茬儿果然说对了。
这位龙妈妈深谙谈判技巧,她打从一开始提出的请葛如沫供职于青楼一事或许就没抱希望。之所以提出那样的要求,全为了后头提出的推拿要求做铺垫。前面那个要求葛如沫答应了便罢,如果不答应,也会心生愧疚,对于后面她提出的出钱请她教推拿这事多半会有所心软,更利于事情的进展。
如果此刻与她对话的是另有其人,恐怕早就心软得答应了她的请求了吧。但葛如沫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纵然龙妈妈在这里来说算得上是蛮高超的手腕,对她来说也只是小伎俩。
“龙妈妈,抱歉——”
葛如沫话还没说完,就被龙妈妈打断了,“小葛大夫先别急着拒绝,你大概也能预想到,你这门手艺你是保密不了的。但是呢,我们虽然是开青楼楚馆的,也不屑做什么偷师的事,可我们对这门技术志在必得,如果逼不得已,就只能走旁门左道了。”
龙妈妈一出手就是欢场中人习惯的威逼利诱,葛如沫尽管知道她所说的是事实,但,“抱歉,即使你们用了旁门左道的手段来偷师,我也不能教你们。”
与她不能前去青楼供职的理由一样,她不能让青囊医馆沾上污点,和青楼楚馆扯上关系,那她的名声要不要,医馆的名声要不要?她不可想某天,有哪个青楼楚馆打着她的名号来揽客。
这个年代不是一个可以我行我素的年代,即使在现代都无法做到完全不顾及别人的眼光和看法,更何况这里?
她不需要随心所欲放飞自我,她也无心与这些规则抗争。她生存于此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在生存环境不被掠夺挤压的前提下,济世救人,研制出更多的药剂治疗缓解人们的病痛。一个人的医术再厉害,精力也是有限的,葛如沫坚持做药,目的就在于,只要良医能辩证论治,对症状了就能用上对的药。正因为有了这么一个目标,她才不想将精力分散在一些无谓的事情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小葛大夫果然是个高风亮节之人。可即使你不教,有些地方不像我们倚兰馆,它们一样会与小葛大夫或者青囊医馆扯上关系的。你还是考虑一下,把该拿的好处给拿了,这样不至于太过吃亏。”
“没什么是我该拿的好处,也没什么吃亏不吃亏的。这是一门对人身体有好处的技艺,本身就没什么对错,关键在用它的人如何罢了。”
“那好吧,既然小葛大夫都如此说了,那老身也不再多做纠缠,这便告辞。”龙妈妈自认看人很准,一见葛如沫这样的态度,便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那您慢走。”
临出门前,龙妈妈转过身来,“小葛大夫真是铁石心肠,一般心狠的人都能做闯出大名堂,老身就在这预祝你泽披苍生,名满天下了。”
葛如沫:......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葛七斤一家子走后,葛如沫真心觉得天空蓝了,绿水绿了,容易更清闲了,在汝阴上藜村忙碌着自己的小医馆。
京城,傅太医府
傅府是一座四进的大宅子,里面九曲回廊,匠心独运,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处处皆景。
特别是后院,更是庭院深深,贵妇贵女娇养其中。
葛如玺,不,应该叫傅如玺了,她也是到了京城才真正体会到富贵人家究竟是如何娇养女儿的。
“娘,外公家的藏书阁我能进去看看吗?”傅如玺窝在谢婉怀里撒娇。
傅梓琳在旁看着这一幕,心想她这个妹妹也是个戏精,难道她都不曾有过一丁点对谢婉的愧疚吗?如果说,谢嫁两度错生亲生女儿中,他们葛家犯下的错里,她是被动的,毕竟在婴儿时期,她无法选择不是吗?而傅如玺呢,则是主动来抢,明知这身份不是她的,还硬要假冒。
“这藏书阁一般是谢家男子才能进的。”可是如今的谢家,能进去的就剩下谢羌恒本人了。说这话时,谢婉想起谢家的现状,不由得难过得红了眼。
傅如玺暗忖,谢家男子除了谢大国手,其余的都死个干净,藏书楼冷清得恐怕掉根头发都能听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