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郡贤根本不知道葛如沫刚才打过一下退堂鼓,他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她刚才的话中,“你刚才那番话,只是给了个制备的方向和步骤,有些地方尚需细化。比如你刚才说的那个苍术厚朴等物的渗漉液,需要收集多少?”
葛如沫暗叹,赵郡贤不愧是制药型的人才,思维缜密、严谨,“嗯,为了使药剂达到和汤剂差不多的疗效,虽然我们一开始在使用药材的时候就是按照设计药方中君臣佐使的量比处理药材的,但我们需要尽可能地抽取药材的精华。”
“这里就得提到火酒(酒精),藿香正气液以火酒为辅料的。火酒在渗漉过程的使用,能使药物精华析出更彻底,以及让药材的药材更稳定。”
“且我们对每种药材各自的制备液的量都作了要求,可在一定范围内起伏。”
细节上做了如此的要求,后面总混合时做下微调即再次浓缩。如此,才能确保他们制作的药剂达到本方剂的配伍要求,获得药性平衡的藿香正气液。
是啊,这些药材是一份的,能制备多少药剂也是明确了的。这些药材的混合是有比例的,这个比例一开始就已经设定好了,后面抽取 药材的精华时,再对量做一些细致合理的要求,几乎就是水到渠成了。
葛如沫的一番话下来,他基本能看到他在她的指引下,克服了种种困难,成功在即的画面。
赵郡贤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她,今天的她的表现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似乎她在医和药之一道上当真是走到了一个他所不知的领域之内。
“我明白了,你不用再说了。”
葛如沫静静地看他。
赵郡贤自嘲地笑笑,“你说得那么浅显又详尽,就差手把手地教了,我要是还不明白,那就和猪差不多了。”
葛如沫不解,他这是嫌弃她没给他足够发挥的余地?然后让他没有成就感了?
见她不解,赵郡贤莫名地觉得心烦,“行了,你有事就先回去忙吧。这藿香正气液的事,等我先去订购一些器具。器具一回来,我就着手研究,行了吧?”
这逐客令一下,又得了她要的答案,葛如沫也干脆,领着葛根就回去了。
“没想到这葛家小五的医术这么高明,若是当初国公爷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那他也不会英年早逝了。”
赵木匠叹息着,说这话之前,他已经服用过方才葛小五亲自煎制的藿香正气散汤剂。这药效果很好,刚喝下不久,原先满满胀胀随时想吐的肚子瞬间舒服多了。
“你说她是大方过了头,还是真对我们如此信任?”赵木匠似在自言自语。
赵郡贤呵呵,“大方过头?看她对她家人那样,就没有这特质。倒不是说她不大方,物质上她是照顾她的家人了。只是医馆那边,可是一点也没给家人安排,不许他们染指。”
赵木匠想想也是,“如此看来,她确是对我们挺信任的了?”
“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不过她倒是赌对了。”赵木匠摇头晃脑地来了一句。
赵郡贤抿着嘴没说话。
赵木匠知道他心情不好,便一摇一摆地去了他的木工房,把地方留给了他,让他可以清净清净。
他的先人曾说过,敢于先付出感情、信任的人,他们的内心都是很富有的。他们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做事锐意进取,敢于付出,不过多地去衡量结果的得失。这点他就做不到,明了这点,他叹息着倒在躺椅上,手臂枕上眼睛,广袖掩盖住了所有的神情。
“小五,哥哥有句逾越的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回程的路上,葛葛犹豫了不久,终是忍不住开口了。
每次她出门,或者由阿南或者由葛根陪同。可阿南也是有活的,医馆里,跑堂不可或缺。每次她将阿南带出来,医馆里总有些忙不过来,所以她打算再聘个人。这个人陪她四处奔走,掌握着她的行程,最好是她的心腹。
葛根,倒也不是说不行。但他要管着药材种植这一块,却是不怎么适合。
葛如沫想着心事,不甚在意地说道,“有什么话,你且说来就是。”
“这藿香正汽液的配方,我虽然不是很懂,但也知道是很珍贵的。你把它一股脑给了赵公子,是否有些欠妥当啊。”葛根担忧地说着。
“你和他之间的交情并没有很深,且赵公子此人,不像是会久居人下的样子。”
这赵公子,他一见就打怵。虽然每次见面,赵公子都没有任何失礼之处,言行举止都极为尊重人,但和他站在一处,自己是浑身的不自在,打心底里生出一股云泥之别的别扭感。
“行啊,葛大哥,你看人的眼光有所增长。”葛如沫赞了一句。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赵郡贤此人,从来都不是别人能轻易驾驭的。
通过收集到的一些信息,她隐约觉得他是有自己的势力的,且今天的一番谈话与试探也有几分印证了她的猜测。
葛如沫明白他的担心,如今在制药这一块,自己暂时能压他一头。葛根无非是怕将来有一天赵郡贤势大,自己压不住他罢了。
赵郡贤有野心,她是知道的,他也并不如纯技术型的人才好收服。
她与他之间,各有倚仗,只能合作,谈不上谁臣服于谁。
一个人有野心并不是什么问题,便是一个农夫,今年多收了三五斗都还寻思着纳个妾呢。对生活有野望,有自己的目标,并不是一件坏事。糟糕的是志大才疏,能力匹配不上野心。
所以她不担心,因为野心越大的人,想要成功,自我控制能力就越强。若他真是的鼠目寸光,就看上这点蝇头小利,那她也无话可说,只能说自己看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