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见她一连好些日子都有些郁郁寡欢,这日午后便劝他去太妃的宁康宫散散心,季意安听后心里一动,竟脱口而出道:“他来宁康宫了吗?”
慕云一听,笑眯了一双眼睛,然后瞅着季意安,吃吃笑道:“公主,我见你闷闷的,便说去宁康宫散散心,至于,主子在不在哪里?我还真是不知道呢!”
季意安这才明白自己一时情切,竟直接问了出来,让慕云一下子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自那日他在披香殿后见过一面之后,想来又有十来日没见了,她是真的很想他,慕云一提宁康宫,她便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公主,我看你的样子,好似生了相思之病。”慕云又是眨眨眼睛道。
“好你个慕云,你胡扯些什么?”季意安红着脸斥道。
慕云还是贼兮兮地笑,季意安瞥她一眼,突然意味深长地道:“看你的神色如此愉悦,怎么,苏小哥儿和你牵小手了?”
慕云一听这话,顿时泄了气,她长叹一声锁着眉头道:“公主,您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还牵小手呢?近些日子以来,他和我说三句话,是两句半是关心公主您的,慕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唉……”
“只要功夫深,铁杵都能磨成针,慕云万不可泄气才是啊!”季意安拍着她的肩膀道。
“那是自然,这世上还没有慕云办不成的事,这辈子,我肯定是盯上他了,哼!”慕云扬着下巴道。
见她如此自信,季意安也忍不住笑开了,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便至了宁康宫门口。
绿意姑姑迎了出来,见得季意安施礼之后笑着道:“太妃一早上还念叨说公主有一段日子没来宁康宫,没想到公主午后就来了。”
季意安笑着点头,进了屋内却发现太妃不在,忙回头问绿意姑姑,绿意姑姑忙道:“请公主在此稍事待候,奴婢这就去禀报。”
有侍女上了香茗,季意安独自在屋内等了一会,便发现靠窗摆的那张琴来,这才想到这间屋子是自己以前随着太妃习琴的地方,只是这段时日发生了一些事情,她已经好久没碰琴,也不知可曾生疏了?
季意安走到琴前,席地坐在地上的软垫之上,双手轻抬,轻抚琴弦,便照着记忆抚起了之前常习的那支曲子。
初起的琴音果然有生疏之感,开头过去才渐渐找了感觉,一会儿之后,季意安慢慢便沉浸其中。
“琴声虽是婉转悠扬,细听却有惴惴不安、心有戚戚之意,安儿,才几日不见,为何这般郁郁寡欢?”
清澈悦耳的声音自身后响了起来,紧接着有清洌气息袭来,然后一双修长莹润的手便覆在了季意安的双手之上。
是皇叔!季意安又惊又喜,心想慕云果然不是无缘无故非拽着自己来宁康宫的。此刻他坐在了季意安的身后,双手抚在她置于弦的手上,将她圈在了怀里。
季意安顿住了手,琴声嘎然而止,她侧过头,便见季无疾一身天青锦袍,眉目温润,面色很是平静。
“皇叔……”季意安轻唤了一声,收回了自己抚在琴上的手。
季无疾“嗯”了一声,然后便伸手抚起了琴,一首舒缓的曲子在他指下流淌而出,琴音时而清越婉转,时而柔和恬静,似山泉从幽谷细细流淌而来。这样的琴声让季意安的心里渐渐变得安宁一片,宛如一双轻柔的手,安抚着她这些天一直难以平静的心灵。
季意安完全被曲子中的宁静平和的感觉所牵引,她轻靠在季无疾的胸口,渐渐听得痴了,直到一曲终了,她还静静依偎,一发一语。
“安儿……”他将手从琴上收回,又唤了她一声。
季意安这才从曲子的意境中走了出来,她微抬起头,看着季无疾如玉般恬静的俊颜,心中也不由滋生了一片宁和。
“皇叔,这是什么曲子?真是好听。”她问道。
“我自己谱的,你便叫它菩提曲吧。”季无疾软声道。
“此曲听来有令人心神宁静,安逸平和之感,果然是菩提之音。”季意安浅笑着道。
见她白嫩柔媚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季无疾心中也有了一丝释然。他伸手抚着她的鬓发道:“慕云传信说你近日闷闷不乐,夜间也睡得不安稳,想来是为了如惠之死而心有不安。”
听得他提起季如惠,季意安心中微震,终还是忍不住,靠在他的胸口闷闷地道:“皇叔,我虽是憎恶她,可是从来没想到过让她死去,包括在溢春山欲害我的灵儿,她与陆婕妤入了拢秀宫,我都有吩咐内务府并不短了她二人的日常供应。至于如惠,我只是想着父皇关她一阵,能让她悔过,却不想……”
她靠在他胸口低声诉说着,声音里有些脆弱与内疚,季无疾心中却是生出一阵微微的痛来,想她纵是自小出生在冷宫之地,受尽了冷眼与困苦,却仍有一颗纯净良善之心。
季如惠是他下令让慕云半夜潜入掖庭处决掉,又伪装成悬梁自尽的场景的。季如惠不仅对他生了不伦之心,更是心思歹毒,几次欲置安儿于死地,又扬言要将他与安儿之间的事说出去,他季无疾怎么可能容许这样的人活在世上?
“安儿,听我说,如惠之死完全是她咎由自取,和安儿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心气高,心思又是毒辣,事败之后以死谢罪倒也干净,也算是便宜她了,不然掖庭岂是什么好相与地方,不得让她慢慢受尽活罪。”季无疾的声音有些冷凝。
季意安听得他的声音,又在心里又慢慢想了一回,渐渐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她伸手,将他修长匀称的指头一根根地纳入了自己的掌心。皇叔这双素净好看的手,怕是为了她,已经沾染了本不该有的东西。
她慢慢抬手,将他的指头置于自己的唇边,用自己的粉唇紧紧贴着他的指头,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她心中的那份感激与动容。
她的唇,有些凉,带着一丝颤抖之息。见她如此,季无疾也有些动容,他低下头,与她以额相抵,他将指手从她唇边移开,然后一把抱住了她,口中爱怜道:“安儿,别这样,我会心疼……”
听得他的温软之声,季意安微抬头,便看见他波光潋滟的长眸里,溢满了情意与关切,季意安不禁柔肠顿生,情思也霎那间汹涌而出,她情不自禁地将下巴抬高一些,又靠近他一点,然后将粉唇微启,印在了季无疾樱色的薄唇之上。
她的气息如兰馨香,轻轻柔柔地碰触着他,有些害羞,有些青涩,一双柔夷也在不知不觉间缠上了他的脖颈。难得见她如此主动,季无疾的心中一阵悸动难耐,他抬双手,小心翼翼捧住了她小巧精致的下巴,然后低下头,一心一意品尝起她的软糯与甜美来……
第70章 处处相护意
宁康宫后花园之内,李太妃正在园中伺弄一盆兰花,见绿意姑姑走了过来,便看一眼她然后问道:“刚还听得一阵情意绵绵的琴声,这会儿这么安静,怕是心猿意马腻歪在一处了吧?”
绿间姑姑听完捂嘴笑开了,她笑过一阵才开口道:“娘娘之前一直担心殿下,这回殿下可算是开了情窍。不仅开了,还开得一发不可收拾啊!”
太妃听她如此说,一双精致好看的眼睛也笑得弯了。
“只是,殿下这情路不同寻常,该是要颇费些周折。”绿意姑姑又轻叹道。
“呵,这是他自己的选的路,再难也得走。再说,我李谧如的孩子,哪是遇上些难处便会束手无策的?”李太妃的声音自信满满,带着丝骄傲之息。
“殿下聪慧无双,自然会得偿所愿的。”绿意姑姑的面上又露出一丝很是欣慰的笑意。
前院琴室之内,一对人儿仍在忘我缠绵,季无疾的气息渐渐开始紊乱,他挪动双手,慢慢至她芊细的腰间,然后紧紧的扣住她腰身,只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季意安也陷入了一片迷乱之中,她的双手,似水草般缠在他的脖颈之上,整个人也是酥软无力,似条脱水的鱼儿紧紧依附在他的胸前,虽是快要窒息,却还是舍不得松开一点,只与他四唇相依,纠缠不息。
两人正意乱之间,身后的古琴突然发现一连串的乱音出来,这声音很大,季意安心中一惊,赶紧绷紧了身子离了他。季无疾也微微愣了一下,抬眼一看,随即便反应过来,是自己一时激动,袍袖带到了琴弦,所以发出了声音。
“安儿,别慌,是我不小心碰到了琴弦。”季无疾微喘着粗气道。
季意安这下定了定神,然后看一眼四周,手抚着胸口道:“真是疯魔了,这可是娘娘的琴室,我们……”
季意安顿住了口,季无疾抬眼看去,便见怀里的少女两颊泛红,一双晶亮的眼睛里,雾气盈盈,带着迷离之息,眼尾微微翘着,粉唇因着亲吻的缘故,颜色变得鲜艳,犹如丹霞般夺目,她的气息也些乱了,呼出的气息更是馨香惑人。
季无疾不禁看得入了神,心中的欢喜也油然而生,他的小女人,此刻眉梢眼角皆是风情,他的安儿,原来也有这般妩媚撩人之姿。
“安儿,你这样子真是迷人,直叫我失了心魂……”季无疾如叹息般的低喃一声,头一低,情不自禁又想亲近于她。
季意安忙伸手阻止了他,口中娇嗔道:“皇叔,都说了这是娘娘的琴室,等一下娘娘进来,岂不是要吓着她?”
“母妃若是此时进来,眼见这一幕,不仅不会惊吓,反而会高兴的。”季无疾舒展着眉眼道。
“为何?”季意安好生奇怪道。
“人人都说我年过及冠,仍不近女色,外面已有议论纷纷,母妃虽少出宁康宫,可是这些消息自然会传到她耳朵内。她几番催促于我,近来更是怀疑我是有什么隐症,旁敲侧击我几回了。如今她见了你我这样,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呢!”季无疾一边抚着季意安的眉眼,一边说得轻松愉悦。
“怎么会高兴?怕是怪你找了个大麻烦吧?”季意安低着头,明显的低气不足。
“安儿,我母妃她,她不是一般的女人,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她很是喜欢你,你莫要担心。”季无疾凑在她耳边轻轻道。
“我担心什么?”季意安嘀咕一声,还是忍不住面上一热,紧接着腾起了两朵红云来。
季无疾一见她这副娇羞似海裳的模样,不由得心里一阵爱怜,情不自禁的又搂紧着她轻怜温存一番。
良久之后,季意安才惊觉时候已是不早,几次催促之后才得起身,两人去了后院,见了李太妃又说了一会儿话,季意安便和太妃行礼告别打算回披回殿。季无疾便也说要出宫去,两人便一块出了宁康宫的门。
出了宫门,季无疾又说去秀逸湖边走了一会,顺便送她回披香殿。
“皇叔,还是不要送我了吧,免得有心之人看在眼里传出什么话来。”季意安道。
“安儿不必如此小心,我就是要送安儿回去。若是人有乱嚼舌根,慕侍卫反正闲来无事,给她找点事做也不错啊。”季无疾看一眼慕云道。
跟在两人身后的慕云一听季无疾提到她的名字,赶紧站直了身体,中气十足地道:“请殿下和长公主放心,若是有人乱说话,属下便去割了他的舌头来给长主公下酒。”
慕云说得一本正经,季意安却是一阵恶寒,赶紧摆着手道:“要吃你自己吃,我可不要用那东西下酒。”
季无疾见状忍不住笑开了,慕云则摸着脑袋傻笑了两声。
二人肩并肩并排走着,慕云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不知不觉走到了秀逸湖边。季意安抬眼向湖边看去,这才惊觉现在已是初春时节,透逸湖岸边的垂柳都已萌出了新芽,柔嫩娇软的枝条的在阵阵和风里轻轻飘摇,岸边的小草也已冒出嫩绿的尖尖。
“皇叔,春天来了呢。”季意安轻抚一根柳条轻叹道。
“是,春天来了,安儿的生辰也快到了。”季无疾轻声回道。
季意安莞尔一笑,正待开口说话,一抬头便发现前面的湖边大道上有一群人正走了过来。走在前面的,头戴凤冠,一身大红宫装,显得很是雍容华贵,正是吴皇后。
簇拥在她左右的,是两个少女,左边的那个衣着鲜艳,正是嫡公主季彤月。右手边的那个,一身杏红,生得很是貌美妩媚,正是皇后的娘家侄女吴汐柔。
季意安心里暗笑一声,心想还真是巧,竟然在这里遇上那吴家明珠了。她与季无疾对视一眼,然后不露声色的朝吴皇后的方向行了个福礼。
“意安见过母后。”
吴皇后眼光从她身上飞快的掠过,却像是没看见她一般,她带着一丝丝恰如其份的意外与惊喜的神情,只对着季无疾的方向温言道:“今儿正是巧,竟在这遇上皇叔了。”
“无疾见过皇嫂。今日意安随我在宁康宫习字,出来时我见秀逸湖景色渐好,便叫她陪我在湖边走一圈。”季无疾对着吴皇后行了个揖礼,口中很淡定的道。
“皇叔快快免礼。”吴皇后赶紧开口道,季无疾起了身,吴皇后身后的仆从纷纷弯腰给季无疾请安。
季无疾抬手让她们起身,吴皇后这里才像刚看到季意安似的,慢腾腾的又道:“意安,你也免礼起身吧。”
季意安闻言起了身,这时便见季彤月快着步子上前来,在离季无疾还有一步远的时候,便伸手轻扯着他的袖子,口中娇嗔着道:“皇叔,月儿都好久没见您了。”
“月儿,休得放肆,还不快向皇叔行礼请安。”吴皇后虽是喝斥着,但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宠溺。
“是,月儿给皇叔请安。”季彤月赶紧侧身弯腰,娇娇俏俏地给季无疾行了个福礼。
“汐柔给皇叔请安。”
一阵柔得掐出水的声音响了起来,吴汐柔摆动着妖娆的腰肢,上前行了仪态万方的福礼。
一旁的季意安听得她的声音,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她心想这吴汐柔将上次在皇叔卧房的看到的情形守口如瓶,现在见了皇叔,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是那般的娇羞妩媚,真不知她这心里是怎么想。
“吴小姐免礼。”季无疾道。
他的声音仍是如平日里那般清澈悦耳,听得吴汐柔的心里小鹿直乱撞,她起了身,飞快地看了一眼季无疾,便见对方一身天青锦袍,腰缠玉带,眉眼清俊,面色如玉般白皙温润。吴汐柔心中喜爱之情便汹涌而至,面上一红,便羞答答地低下了头。
季彤月却是又扯住了季无疾的袖子,用很是娇憨的口气道:“皇叔,您上次说过,说是哪天王师父夸我了,您便也教我写字。月儿回去后勤学苦练,王师父昨日真的夸我了。皇叔,这下我可以和安皇姐一样,和您习字么?”
季无疾不着痕迹的将袖子从季彤月手里抽了出来,口中淡然道:“哦,王师父怎么夸你来着?”
“皇叔,月儿近段时日确实对习字上心了,王师父也夸她勤奋了。念在月儿诚心想跟皇叔习字,便请皇叔勉为其难,指点她一二,如何?”吴皇后替季彤月答道,语气很是客气委婉。
季无疾稍稍迟疑了一下,终是顾着吴皇后的颜面,仍是淡然开口道:“也罢,明日我要去东宫看廷之的功课,便让彤月去东宫书房好了。”
季彤月一听喜出望外,虽不能入宁康宫,可是皇叔既是答应了指点她习字,以后见面的机会便多了去,只要经常去太子哥哥的书房便好了。
“只顾着乐,还不快点谢过皇叔?”吴皇后笑着道。
季彤月赶紧娇笑着行礼致礼。一旁的吴汐柔忽然了抬起头,她看向吴皇后,面上露出一份似焦急又似害羞的神情来。
“汐柔,你也是个爱好写字的,明日便陪着你月妹妹一块去太子的书房,若能得皇叔指点一二,也便是你的造化了。”吴皇后又轻笑着道。
季无疾的眉头几不可见地拧了一下,吴皇后又赶紧转向他道:“皇叔,你不会介意我自作主张,让汐柔跟着一块去打扰你吧。”
“皇嫂说哪里话,吴小姐是客人,岂有打扰之理?”季无疾的声音,客气里透着一点疏离。
吴汐柔可是没听出这点疏离来,她已经兴奋得忘乎所以了。上次在琛王府他的卧房内,知晓了他身边宠着小美人之后,当时虽是伤心万分,几欲绝望。可是回去之后,才过了一两天,她便开始疯狂地想念起季无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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