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允煌打趣慕卿凰道:“听母亲说姐姐就比我早生半柱香的功夫,姐姐教训起我来怎么老气横秋的。”
“不过是为了你好,哪里是教训你。”
慕允煌把伞塞到慕卿凰手中,笑道:“姐姐快走吧,雨越下越大了。”
“好。”慕卿凰又把伞塞回给慕允煌,以袖遮头跑向了马车。
“姐姐……”慕允煌往前追了两步,见慕卿凰和两个丫头上了马车才止了步子。
长宁侯府还在孝期,陆玖被拎回家后就没有再出来,但他知道慕卿凰在做什么,正是因为知道,在这样的大雨天里,他才焦躁不安,很多次想冲出去把他的小凤凰抱回来,但每一次都狠狠的掐一把自己忍住了。
他们夫妻已做了这么多布置,万不能功亏一篑。
门外,白锦擎着伞冲上廊庑,未曾抖抖身上的水就被拉住了,陆玖急急的问,“回去了没有?”
“郡主回莲园了。”白锦赶紧回答。
莲园和长宁侯府仅仅隔了两条街罢了,陆玖长腿一迈,人就到了庭院里,被雨水一淋又清醒了,跑回来,背手在后踱来踱去,像是一只踩在屋脊上暴躁的猫。
屋里玉盖走出来,看着陆玖躁动不安的样子,他也跟着着急,“要是有个地道就好了……”
“什么什么?!”凤眸倏忽亮起,陆玖一把抓住玉盖的前襟,“地道?对,有个地道就好了,就不怕被人发现,反正莲园离着侯府也不远是不是?”
玉盖捂住嘴,眼珠儿骨碌骨碌的转。
白锦哭笑不得,“世子爷,那咱们还得找人来挖呢,找人挖也会泄密的。”
陆玖已经心动了,一撸袖子道:“咱们自己挖!”
脑瓜子一转悠陆玖就想好了,“反正我现在也被老爹‘禁足’了,禁足在哪个院子还不是一样,习武堂的位置离莲园更近,再叫上几个老爹的心腹胡大叔他们,以让你们摔打我为名,这地道一准能挖成。”
说干就干,陆玖伞也不打就冲出去找陆炳去了。
莲园,慕卿凰沐浴后,端着姜汤坐在榻上,听着雨打芭蕉声,心里对儿子和陆玖的思念也咕噜咕噜往外冒,想儿子此时在睡觉还是在哭闹,想陆玖在抱儿子还是在……想她。
明明两府隔的那么近,却不能相见,唉……谁能知道在莲园附近,在长宁侯府内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呢。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很多天,慕卿凰的心就一直往下沉,她揣度着,父亲代天巡狩黄河河道的这件事应该是躲不过去了。
一个月后,乾清宫。
建元帝坐在龙椅上对站在下面的太子道:“年年修堤建坝,年年黄河口被冲毁,这次河南原武县黄河决口,把两岸的田地都淹了,粮食颗粒无收,你带着赈灾银子亲去瞧瞧,若发现有贪污受贿,偷工减料的现象发生,朕授你先斩后奏之权。”
站在下面的太子此时已呆滞了,脑子里想着一个月前慕卿凰进宫和他说过的话。
“父亲,若一个月后皇祖父让您代天巡狩黄河的事应验了,就请您相信女儿,燕王慕枭有夺位的野心,他已经处心积虑的布置多年了。”
没得到太子的回应,建元帝抬起头看着太子,见太子竟然在发呆,建元帝一奏折砸了下去,“太子!”
“是、是父皇。”太子慌忙拱手应下。
“怎么,不愿离京?”
“不、不是,回父皇,方才儿臣只是有些想外孙子铭哥儿了。”
建元帝冷笑了一声,“想外孙是假,为朝阳求情才是真吧。这一次朕不会惯着她,必须得给她一个教训,晾她一个月就受不得了?”
太子语塞,支吾不言。
这更坐实了建元帝心中的想法,建元帝撇开此事接着道:“乘朕的玉辇出行,另外朕再让顾炎生点五千锦衣卫随行护卫,下去准备吧。”
“是。”
在太子出行的前一天夜里,在慕卿凰坐在床榻上绣一件小短衫时,忽的就听见了有人喊她。
“小凤凰。”
手里的绣活一顿,慕卿凰缓缓抬起了头,就看见珠帘上夹了一颗脑袋,吓的她一针戳了手指。
“扎着了没有,快给我看看。”陆玖一溜烟跑进来攥着慕卿凰的手指就含进了嘴里。
慕卿凰有些懵,片刻后才回神,脸上已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来,“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慕卿凰紧张的“唰”的一下子站起,“若被奸细发现端倪,你去北平后就是羊入虎口。”
陆玖拍拍脑袋上顶着的一撮黄土,“别担心别担心,小凤凰,我挖地道进来的,肯定不会被发现的。”
陆玖一把抱住慕卿凰,“我很想你小凤凰,实在忍不住了。”
“你,唉。”慕卿凰哭笑不得又感动不已,一个月不见,抬头细细瞧他,心口忽的“噗通”“噗通”跳起来,这人还是那个人,他的眼下一片青黑,头发乱糟糟的,甚至有些不修边幅,但她的心就是跳个没完,像是病了似的。
“是不是你也挖土了?”
“挖了,小凤凰,连夜挖的,我就怕见不到你你就跟着太子去河南了。”
“你……”
不等慕卿凰说完,陆玖就开始脱外衫,慕卿凰的脸一下红了,“你、你急什么。”
陆玖嘿嘿一笑,脱下外衫里头穿的一个金光闪闪的背甲,“小凤凰,这个金丝软甲给你,你穿在里头能防冷箭,防刀枪。”
看着陆玖,手里拿着他塞过来的金丝软甲,慕卿凰始终捂着自己的心口。
陆玖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忙问,“小凤凰,你总捂着心口做什么,病了吗?”
慕卿凰摇摇头,把软甲往地上一扔,转身就坐到了床榻上,依旧捂着胸口。
陆玖急的不行,追过去捧起慕卿凰的脸就道:“小凤凰,你说句话呀,你是不是病了,心口疼吗,我给你揉揉,不行,还是叫太医,我去喊玉溪。”
慕卿凰一把拉住陆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就那么看着他,“玖哥哥,我有点慌。”
☆、第64章 白嫖
莲园的早晨,鸟语花香,雾气朦胧。
东升的太阳,洒落一地晨光,渐渐驱散莲园的雾,照进莲渚碧波阁的窗。
床榻上,陆玖抱着被子又摸又噌,睡的一脸美意,忽的,凤目一睁,他只看见了放在旁边的金丝软甲却不见了媳妇,“噌”的一下就坐了起来。
守着寝房的玉珠听见动静,推开一道门缝就道:“世子爷您醒了吗?”
陆玖赤脚下地,一边收紧雪白内衫一边低声问,“你们郡主呢?”
玉珠撅了撅嘴,不甚高兴的瞥了陆玖一眼,“郡主带着玉鸾和玉绮去河南了,留奴婢和玉溪姐姐看家。”
“走了?”陆玖转头看了一眼床榻上折叠整齐的金丝软甲,心头暖热又深深担忧。
“嗯,天没亮就走了。世子爷,您在这儿用早膳还是回侯府,郡主走时嘱咐奴婢,让奴婢给您做了您爱吃的牛肉小汤包。”
陆玖捡起昨夜荒唐时扔在地上的外袍,穿戴整齐后道:“打包好,我带回侯府去。”
“是。”
床榻上一片凌乱,枕头上还有残留绞缠在一起的长发丝,陆玖一根根捡起握在手里,想起昨夜热情的小凤凰,他的耳尖都慢慢变红了,如玉的脸上满是餍足。
香帷中,小凤凰的味道在鼻端萦绕,陆玖拉着衣摆盖住两腿之间,重又趴到薄被上,深深吸了一口,心里倏然空落疼痛。
这是一种能让人上瘾的疼,越疼越想要得到,想要抱着她,抚摸她,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彻底的占有。
明明两人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可此时此刻陆玖才清晰的感觉到小凤凰的心,昨夜她的心为他而激烈跳动。
城郭之外,十里长亭,天青云淡。
慕卿凰头戴玉冠,身穿一袭银纹白袍,手拿一柄玉骨红莲扇,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玉鸾瞥头瞧见,捂着嘴笑起来。
慕卿凰横她一眼,“笑什么?”
玉鸾道:“奴婢笑郡主傻笑了半个时辰了,有什么好笑的的啊,郡主说出来,奴婢们陪您一起笑。”
玉绮笑而不语,提起茶壶去给护卫在一旁的武大四人倒水。
“我笑了吗?”慕卿凰抚了抚唇角。
“笑了。”玉鸾嘻嘻道。
“那就是笑了吧。”昨夜心脏的跳动让她慌乱,慌乱的忘了矜持,只想要给他,给他他想要的一切。
脑海中浮现昨夜锦帷帐暖里,彼此灼热的喘息,四目相望时,抛却了身上所有的枷锁,纵情拥抱,痴缠不尽。
娇靥一热,喉咙干渴,慕卿凰端起茶来啜了一口掩饰,抬头就见了远远而来的太子出行的仪仗队伍。
近了,慕卿凰看的更清楚,龙旗在秋风里烈烈作响,卫士长|枪执杖,锦衣卫骑在高头大马上,腰挎长刀将玉辇护卫在中央。
玉辇,圆盖方座,四周承吊以镂金垂云,下端为金云叶,幨帷由两层青缎制成,上面绣着金龙在云间吐水纹,辇门是两扇雕花门,用了杏黄纱糊窗,外头还缀了一扇珠帘,由三十六人抬着。
慕卿凰站到路边,看着玉辇在她跟前停下,孟德超从辇上跳下来,将车门打开小跑着过来道:“郡主,太子说不能耽误了行程,召您进去说话。”
慕卿凰点头,在孟德超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玉辇又被抬了起来,玉鸾和玉绮上了自家的马车,武大驾车,武二等三人翻身上马缀在队伍后头跟着。
玉辇中,坐在云龙宝座上的太子盯着慕卿凰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凰儿,你是不是得给孤一个解释?你是怎么知道你皇祖父会让孤出京的,难不成你买通了魏保?是了,魏保没有儿女,他从小就稀罕你们姐弟这对双胞胎。”
“父亲在自欺欺人吗?”
“放肆。”太子低斥了一声。
慕卿凰浑不在意被训斥,“父亲也不相信五皇叔会那么处心积虑,心机深沉吧。”
“照你这么说,王奇一家被杀是你五皇叔下的手?他常年呆在北平,势力还能浸透京都?”
慕卿凰莞尔,“但燕王府有个人呆在京都。”
“慕皋溯?那个镇日遛鸟闲逛的纨绔?”太子还是不愿意相信。
“没有证据之前,说什么都是枉然,父亲,且看吧。”
“你这丫头。”
——
长夜,星河烂漫,秦淮河上又是灯火璀璨,丝竹靡靡,男人们倚红偎翠,醉卧温柔乡,销金窟。
陆玖拉着陆瑁,一对同被朝阳郡主休弃的难兄难弟,对酒当歌。
“我跟你说,那女人就不是个东西,毁完了你又来毁我了,我现在他娘的浑身上下光秃秃的,除了还有个是侯爷的爹之外,我他娘的就是个庶民啊,见个小县令都得跪。”
陆瑁饮尽一杯酒,脸上有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和嫉妒,“多亏了你有一个好爹,要不然,你也会和我一样,入贱籍,居北里,生生世世抬不起头来。”
陆玖一巴掌拍在陆瑁背上,拍的陆瑁到了嘴边的酒水都泼了出来,“哈哈,你别说,和你一比我心里畅快不少。”
陆瑁冷掀唇角,扫了扫衣襟上的酒迹,起身道:“还欠着楼里姑娘一首唱词,我去写来,你自己慢慢喝。”
“二弟,你别走啊,再陪我喝一回儿,有你对比着,我这心里才畅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