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眼睛,郝仁躺在床上不由地想起昨晚的梦,清晰的就和真事一样。正在郝仁温情的回忆梦里的细节的时候,眼角忽然瞄到了窗户下面的小木头桌子,上面摆了点心,葡萄还有半个被挖空的西瓜……
  郝仁嗷的一声蹦了起来:“我的妈呀!!!”
  郝老头推开门伸进来一个脑袋:“你妈做饭呢,你有啥事?”
  第51章 (修文)
  郝仁直愣愣的和郝老头对视了半分钟后又躺回了枕头上,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我还在做梦呢,我还没睡醒。”
  郝老头嫌弃的撇了撇嘴:“都四十来岁的人了,还这么懒。要是你年轻十岁,我非得拿笤帚把你抽起来。”
  郝老头絮絮叨叨的转身走了,郝仁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门口有些恍惚。他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这没发烧啊,做梦梦见我爸也就算了,怎么睡醒以后好像还看见我爸似的呢。”
  郝仁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给简洛书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手机里传出了简洛书清脆的声音:“你好,我是简洛书。”
  “简观主,我是郝仁啊。”郝仁捂着嘴巴朝门口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简观主,我昨晚梦到我爸了。”
  简洛书:“老爷子这是给你托梦了。当时我和你说过的,作为法事的赠品我们会赠给老爷子一张托梦符,让他直接给家属反馈做法事的效果。怎么样,老爷子给我们五星好评了吧?”
  郝仁直接无语了:“我以为你只是开玩笑而已。”
  简洛书一脸严肃:“对待客户我们怎么能开玩笑呢?必须百分百真诚!怎么样,见到老爷子高兴不高兴?”
  托梦其实也没啥,能梦到老爷子确实也真很高兴的,虽然梦里老爷子还挺能吃,一个鬼就干掉了半个西瓜,不过……
  郝仁纠结地抠了抠脸:“观主啊,我这都睡醒了,咋还看到我家老爷子在屋里晃呢?你家这托梦符是不是有副作用啊?”
  “不可能啊!”简洛书拍着胸脯保证:“我们道观的符纸都是我亲手画的,至今没有一张不好用的。”
  郝仁纳闷了:“那咋回事呢,我刚才一睁眼睛刚喊了一嗓子,就看见我爸伸个脑袋进来和我说话,我以为我还没睡醒呢。”
  “不可能啊,托梦符只能在梦里相见,你醒了就看不到他了……”简洛书迟疑了一下,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你家老爷子可能用了我家另一种符纸,叫显身符。用了这张符纸就和正常人一样可以自由在阳光下活动、吃饭。”
  郝仁闻着从厨房飘过来的栗子炖鸡的香味,那是他家老头最爱吃的一道菜,自打老头去世后老太太再也没做过这道菜。
  想起昨晚梦中的情景,老头说等四年后他投胎前,记得把他请上来一家人再见一面。难不成老太太这是等不及四年,直接就把计划提前了?
  郝仁:“简观主,我妈是不是给我爸买符纸了呀?”
  “这种符纸一般我们不对外出售的,都是员工自用。不过……”简洛书话锋一转:“今天去张家做法事的道长身上,估计都带着不少符纸。你家老爷子是知道这件事的,我估计他是从道长那买的。”
  郝仁道了谢挂上电话,使劲撸了撸脸,依然觉得有些回不过神来。他不过是按照习俗给老爷子做个三周年的法事,没想到直接把人从地底下给整回来了,这世界简直太玄幻了。
  正在郝仁坐在床上出神发愣的时候,老爷子再一次从门口出现了:“吃饭了,你妈炖了栗子鸡,铁锅炖鱼贴饼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郝仁有些不太适应地看着亲爹,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爸,你真回来了?”
  “我就能在外面呆两天,晚上道长走的时候我就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了。”郝老头一脸认真地说道:“像我这种在地府登了记的鬼出来得请假,要是超过假期时间要扣积分的。”
  郝仁一脸懵逼:“你们的制度还挺严格。”
  “那是当然的,这涉及到下辈子投胎的事能不严格嘛?”郝老头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赶紧出来吃饭,别浪费我时间,晚了赶不上大巴车我还得自己飘回去,累得慌!”
  郝仁没想到自由散漫了一辈子的老爷子死了居然这么听话,顿时觉得有些心疼了:“赶不上大巴没事,我开车给您送回去行吧,保证不让你迟到!”
  “那也行,我还能多和你们呆会。”郝老头乐呵呵地说道:“你们想我就去如意观托观主把我叫上来就可以,她说话在我们阴间可好使了。”
  郝仁没想到简洛书才二十出头的年龄就把生意做到阴间去了,顿时敬佩地竖起了大拇指:“这胆子,我服!”
  和老头儿说了会话,感觉父亲和生前的时候没什么区别。郝仁心里的那些小胆怯也放下了。美滋滋地从地窖里把老爷子最爱的高粱酒拿出来,爷俩一口一杯说着话喝着酒,郝老太太满面堆笑的看着老头,把鸡肉里最嫩的部分都夹到了他的碗里,看着他吃的喷香的样子特别知足。
  一顿饭吃了一个来小时,郝仁和老爷子都有些微醺。老太太打发郝仁到院子里洗碗,自己扶着老头回屋里盘腿坐炕上说话。
  听着从半开的窗户里传出来的窃窃私语声,郝仁心里暖暖的,不由地感叹道:“怪不得人家能做阴间的买卖,就看这能耐吧,一张符纸就能让鬼变回人的样子。也幸好道长身上带着了,要不然还不知道去哪儿买去……”
  话没说完,郝仁的笑容僵住了,刚才简观主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这种符纸一般我们不对外出售的,都是员工自用的……”
  郝仁不由地想起第一次见到道长们的情景,大半夜的一群青白色脸的道长围在个火盆旁边,一边聊天一边给自己烧香,当时他还觉得这道观里的道长们可真敬业,但是现在细想起来……
  郝仁忍不住溜到窗户下面,叫了下郝老头:“爸,那群道长真的很厉害吗?”
  “当然了!”郝老头掰着手指头数:“长明道长、清风道长、悟元道长……那些道长有一个算一个,生前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德。要是这会儿有道士路过,看到这些道长凑在一起做法事估计能把他激动哭了。”
  郝仁敏感的抓住了重点:生前。
  想起如意观主题活动热闹繁华的景象,郝仁打心眼里佩服简洛书,别人雇人她雇鬼,别人得给员工付工资,简洛书就不一样了,她只要烧纸就行了。
  这也太会做生意了吧!
  ——
  随着七月半的一天天临近,如意观里越来越热闹,这里简直成了临江城最热门的打卡圣地。短视频的客户端上随便一刷,就能看到关于如意观五花八门的视频。
  视频有夸赞摊主卖的特色手工制品的,有夸赞美食的,也有说里面的工作人员鬼扮的像,也有说判官审鬼的演出有意思。
  有个爱凑热闹的年轻人自打知道如意观以后已经连续来了十来天了,同时也在视频网站上直播了十来天的判官审鬼。有网友看了几天后诧异的发现,这判官审的鬼没有一个是重复的,每一场都是不同的故事,为此看直播的网友们纷纷评论:这如意观的工作人员真有闲心,能整出这么多剧本的。还有的傻乎乎的小伙子问如意观招不招演员,他真的很想演凶神恶煞的恶鬼。
  在一群纷纷打开想卡的评论中,也有很多看起来另类的评论,有网友坚信在视频里看到了去世的亲人;也有的觉得这些鬼扮演的太逼真,说不定就是真的;也有人评论说好多摊主都是非遗届的大牛,各行各业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已经去世了。
  虽然各种各样的评论都有,但大部分人都不当真,嘻嘻哈哈的也跟着编造各种恐怖故事,反而把那些正儿八经的评论给压下去了。
  年轻人中年人网络传播的速度最快,而大爷大妈们则是更相信口口相传。如意观这段时间不但举办了主题活动,还有每天定点的义诊活动。
  为了办义诊活动简洛书没少操心,好在几个大夫对行医都有执念,去世的时候家人把行医执照都给他们烧了,现在正好可以拿出来用。张盼男还以自家集团旗下职工医院的名义申请了义诊资格,让义诊活动合法合规。
  如意观的义诊活动是和阴间主题道观活动一起开展的,阴间道观有网络直播、网络视频来宣传,而如意观的义诊活动最开始是陪老伴种菜的王大妈给宣传出去的。
  作为如意观的员工家属,王大妈知道这些大夫都是从阴间请来的,当时她都听见观主和张盼男说了,这些大夫都是千金难请的名医。其中有一位叫张全勇老中医生前被称为华国国医,是领导人的专属大夫,一直活到九十多岁才无疾而终。另外几位也是帝都赫赫有名的老中医,拿国家津贴那种,想挂他们的号不仅要提前一个来月,还得拼手速或者豁出去提前几天排队,要不然还真挂不上。
  王大妈年轻时候过了很长时间的苦日子,上了年纪后经常这不舒服那不痛快的,晚上经常睡不着觉,一睡着好容易做梦。最难受的是两条腿,一变天就疼的发紧,严重的时候上楼都费劲。
  以前王大妈为这两条腿没少去医院,可是药吃不少,也试了不少方法,但效果却不是很明显。这回观主从阴间请回来了赫赫有名的中医,王大妈是第一个冲出来求看病的。
  那时刚刚回阳间的几位大夫看到有人这么捧场也十分激动。
  说起来回来的这几位都是仁心仁术的好大夫,生前治病救人积累的福报多,去世后在地府都得到了相当高的评分。地府的评分体系十分严苛,得到高分数的鬼可以投一个非富即贵的好胎,可越好的胎的数量也就越稀少,他们反而比其他得分普通的鬼要排的时间更久一些。
  这些老大夫忙碌了一辈子,死了以后空闲下来反而有些不适应了,除了一群鬼凑在一起研讨一些悬而未决的医学难题以外,完全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可把他们给憋坏了。
  这次如意观要中医,能选出来的都是华国中医界的佼佼者。作为最有名的老资历,张全勇一出来就把王大妈这个病人给抢过来了。
  王大妈身体总体来说还算健康,不过也有一些年轻时留下的旧疾,包括她膝盖疼痛的问题,在张全勇这里全都不是事。
  张全勇取出简洛书给配的银针,消毒后将一根根长针刺入王大妈的相关穴位有的轻轻一捻,有的微微一弹,王大妈顿时觉得膝盖有一股麻酥酥的感觉,随即感觉膝盖的部分酸酸涨涨的还有些发热。
  银针要留在体内一段时间,张全勇借着这个时间写了外泡内服的两个方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将银针拔出来。
  王大妈捧着张大夫的药方简直是如获至宝,当即去了明江最好的中药店,按照张大夫的方子抓了三天的药。
  当天晚上,王大妈将双腿泡在小木桶里,里面装满了黑褐的药汁,手里捧着散发着热气的药碗一口口的喝着。王大妈就觉得一股股热气从脚底钻进体内往上游走,在经过膝盖这里的时候热乎乎的别提多舒服了。
  泡完了脚已经快九点了,往常这个时候王大妈可精神了,可今天就像眼皮打架似的都快睁不开了。王大妈随手关了电视躺到了床上,几乎头刚挨枕头就睡着了,这一觉睡的又沉又香,等王大妈神清气爽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
  打五十岁以后,王大妈还是第一次睡这么好的觉。
  在老年人群体里,谁要是能睡个好觉绝对是所有老人羡慕的对象。王大妈为了显摆自己昨天睡得好,早上都没给王大爷买早餐,特意拿了个扇子坐在了楼底下。看着谁都先显摆一下自己昨天晚上睡的好,又说如意观大夫开的方子棒,不到一天功夫附近这一片的人都知道如意观有厉害的老中医义诊了。
  大夏天的闲着也是闲着,看病又不花钱,买药也自己到外面去买,老人们都拉帮结伙的去了。
  这人上了年纪没有不出毛病的,可能大毛病没有,但是小毛病一个接一个的不断。这几位大夫一把脉,看看舌苔脸色,就能把他们身体的问题丝毫不差的说出来。等看完病开了药,老人们去药店一问,这方子上用的都是最普通的药材,样数也不是很多,有吃三天的有吃五天的有吃七天的,便宜的也就几十块钱,最贵的也不超过两百块钱,和其他动辄开几百块钱中药的诊所一比简直是太有医德了。
  光便宜还没什么,最神奇的是这疗效都特别好,吃了药的老人们都没能明显的察觉出身体的变化,甚至有好几位经过调养后又重新长出了黑头发。
  如今前面的义诊已经和后面的阴间主题道观一样火爆了,而且来看病的人也不止是老年人,很多中年人以及小年轻也加入了排队的行列。如今生活工作压力大,神经衰弱、失眠已经不是老年人的专利,年轻人睡不着觉的也有很多。
  相比上了年纪的人,年轻人的失眠问题相比来说更好解决,毕竟年轻底子好,两三天的药就能治好。给好几拨年轻人看病,老中医们都默认为来的年轻人都是治失眠的,因此张全勇看着眼前的小伙子有些纳闷:“你身体也没什么大问题,神经衰弱的情况也不严重,只要坚持早睡早起坚持锻炼就能调节改善,不用太紧张也不用吃药。”
  小伙子迟疑了下,坐在大夫面前不动地方。张大夫慈眉善目地看着他:“还有什么问题吗?”
  小伙子有些羞涩的把帽子摘了下来:“其实我是来治脱发的。”
  第52章
  张全勇的目光落在小伙子的脑袋上,稀疏的头发已经露出了一些头皮,发丝柔软无力地趴在脑袋上,一根根的就像是大病未愈的样子,让人都不敢碰他们。
  小伙子看着鸭舌帽里又掉了十来根头发,难过的心都要碎了:“大夫,我才28岁,还没女朋友呢?您说我现在就秃成这样了,谁愿意和我谈恋爱啊。”
  张全勇看了也挺替他心酸,本来戴着帽子看还像二十多岁的人,一摘了帽子奔四十去了,这头发真的是太重要了。
  张全勇拿出了开药方的纸:“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伙子:“我叫冯童,儿童的童。”
  张全勇抬起头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这是被头发摧残的只能靠名字找回一些年龄的自信了吗?
  刚才张全勇已经给冯童把过脉了,身体虽然有些内分泌失调但都是可以自然调节的,所以一开始他没打算给冯童开药,而是让他自己去调整作息时间和运动频率。可眼下冯童已经脱发出心理阴影来了,吃药的效果会更快一些。
  张全勇在纸上写上冯童的名字以后起身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他头上的毛囊情况。张全勇活着的时候也给某位领导治过脱发,当时凭他的肉眼根本看不清毛囊的情况。可当了鬼以后就不一样了,什么近视散光都自动消失了不说,就连以往一些看不清的东西如今也像是开了挂一样,看的清晰可见。
  张全勇脱发的部位的毛囊都几近萎缩,就连周围的一些部位也能看到渐进性缩小的痕迹,估计撑不了几天上面的头发也要掉了。
  看着张全勇同情的目光,冯童心都碎了,颤抖着声音问:“大夫,我还有救吗?”
  张全勇被他的问题给逗乐了:“没事,死不了。”
  冯童伤心的捂住了脸:“要是我的头发再掉下去,我的心就真的要死了;我的心死了,人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张全勇:“…………”头发不多,戏倒是挺足。
  张全勇刷刷刷地给冯童开了两个方子,一张写着口服,一张写着浸泡:“上面这张方子是吃的药,早晚各一次,一个星期的量;下面那张是浸泡的药,你把熬了药后放到温热不烫水的时候将头放进去,如果觉得姿势难受的话也可以找喷壶均匀的喷在头发上,每隔三分钟喷一次,别让头皮干了就行。”
  冯童一咬牙:“我用泡的,只要效果好,姿势难受点没什么。”
  张全勇叮嘱道:“洗完以后直接用干净温水冲洗一下就可以,不要用洗发用品,这药汤里有去污的效果,你只要冲一下就干净了。除此之外记得早睡早起,少吃油炸食品,每周坚持锻炼三次,每次一个小时,一周以后来复查。”
  冯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一块腹肌:“为了头发,我拼了。”
  张全勇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就喜欢你这种听话的病人。”
  冯童拿了药方直奔最大的中药堂抓了七天的药还买了一大一小两个中药锅,大锅熬洗头的中药,小锅煎吃的中药。
  冯童熬好药已经是中午了,冯童连饭都顾不上吃就以鸵鸟一样的姿势将头顶泡进了水里。温热的药水包裹着头发,一股难以言喻地舒服感觉从头皮开始蔓延,冯童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声。
  冯童的父亲冯方学叼着个刚出锅的包子在旁边一边围观一边毫不留情地嘲笑道:“这又是从哪儿整的方子啊?别把你剩的那两根头发再给整没了。”
  冯童的姿势本来就有些缺氧,再听到冯方学的话脸都憋红了,要不是脑袋还在水里泡着肯定得跳脚:“这次肯定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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