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琳是不上玉牒的郡王福晋,按秩为贝子夫人,书雪要求给她皇子福晋的待遇别人也不敢说什么,连雍正都很给面子的派礼部与内务府属官致祭。
弘昊的婚期定在八月,同庚的弘昁也依照富察氏遗愿定下婚事,他的新娘是永庆嫡长女关菱。
书雪起初并不完全赞同,说开后索绰罗氏倒更积极些,不说女儿给姑姑当儿媳省去好多是非,弘昁还是履郡王的亲生儿子,又有马齐这等彪悍的外公在朝,虽然小时候身子弱些,现在看着与常人无异,比不得关晓未来当亲王福晋,依小姑的能耐和外家人脉封个郡王不在话下,且胜在知根知底,很快就定了下来。
弘昁那位囧二囧二的亲爹却出了岔子。
宗人府令雅尔江阿已经处于隐退状态,胤裪是宗人府实际上的主官,先被弹劾降为贝子,随即发现圣祖皇帝的后宫金册没整理妥当,跟着革为奉恩镇国公,佐领本来还照郡王品级留着,偏把皇四子弘历的生母写作钱氏记入玉牒,这可捅了马蜂窝,雍正直接把十二弟撸到不入八分辅国公,佐领削去大半,破了短期降级的最快纪录。
书雪没表态,雍正顺势革了胤俄的郡王爵,等于斩断了八爷党的一条膀臂。
皇主的唯一反应是要求按国公例供足故敦王府用度。
在雍正寻机剪除政敌的同时,青海平叛胜利的消息传来。
年羹尧威震西北,不但大将军之名海内闻名,于雍正而言实在是久旱逢甘露,大喜之余竟发“不但朕心倚眷嘉奖,朕世世子孙及天下臣民当共倾心感悦,若稍有负心,便非朕之子孙也;稍有异心,便非我朝臣民也”之语,又加年羹尧一等公,赏其长子一等子爵,其父年遐龄封一等公加太傅衔,年氏满朝显赫。
书雪阅完宫门抄向雅尔江阿笑道:“万一年羹尧不知进退,皇帝或嗣君行了处置岂非自打耳光?”
雅尔江阿颇为不屑:“年羹尧是岳父保举,被你提拔的,如今只记微嫌不念大恩,可见不是全始全终的主儿。”
“恩不恩的且别多提。”书雪冷冷一笑,“皇后无子,后宫以年贵妃为尊,皇帝属意弘历,现今却这般提拔八阿哥的娘舅,齐妃母子尚裹在中间,真不怪被廉王压了十几年。”
雅尔江阿询问:“皇上已经有了压制胤禩一党的苗头,昔日八爷党的日子都不好过,你是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书雪苦笑,“削爵圈禁是底线,管的多了讨人嫌。”
雅尔江阿放下心来:他是真怕自家媳妇卷袖子与雍正大干一场,那样必然朝野震动。根据祖宗家法皇室是不能同宗相残的,允禩允禟至不济能保全性命。
八爷党枝繁叶茂,处理过程远比雍正想象中更为复杂,朝议时急了眼直接说:“你们果然觉得廉亲王比朕贤明,朕绝不吝惜大位!”
代父参政的永焕没说话,弘昊表态:“先帝二十余子,独选皇上继统,先帝洞察万里,谓皇上不贤乃疑圣祖英明。”
允祥允禄也打维护,总算把这茬揭了过去。
回家路上,弘昊埋怨哥哥:“您怎么不说话呢!”
永焕觉得烦躁:“他能说这话,难道不是将八叔逼到墙角的意思?”
弘昊劝道:“我们是晚辈,寻常人家都不好道长辈长短,何况天家?”
永焕反驳:“你是继八叔后的小贤王,将心比心,有名声有人望就是错的?”
弘昊急了:“我的亲哥,咱们要真是圣祖皇帝的血脉,就冲我和玛法一日生辰就不能容于叔伯,理儿谁不明白?额娘本看不上皇上的手段,我们做儿子的压着且来不及!”
永焕勉强颔首:“我知道了。”
隔一天,旨意改恪郡王为靖郡王,授宗正,代胤裪协管宗人府,书雪立刻意识到蹊跷,审了儿子后大怒:“你几岁?行事还要我们教?打小给你讲史,记到哪儿去了!”
永焕告罪:“是儿子迟钝了!”
“少给我打马虎眼!”书雪蹲了茶盏,“弘时觉得皇帝对兄弟苛刻,你没附和?你是简王府世子、是长兄!等我和你阿玛两腿一伸,全府指着哪个?你玛法十几个儿子,革了你的王爵就能封给弘昍弘晏?”
永焕低下头:“儿子再不会了。”
“廉王能得人心,被两代君王忌惮全不冤枉!”书雪瞪着永焕,“还是那句话,长辈的事儿你少抱不平,我们不管没你插话的余地!”
“要更稳重些!”父子对比,雅尔江阿在康熙朝可比现在的永焕恣意百倍,但康熙是什么人?典型一慈父,度量远非雍正能比,即使打心眼里认可儿子的举动,明面上依旧不能说出来。
被父母训的有些蔫儿,回房见到媳妇时还没开脸。关晓问了经过后说:“爱之深责之切,阿玛额娘是看重你的!”
永焕闷闷的:“道理明白,心里还是不舒服。”
关晓使个眼色让把儿子抱来:“额娘可不许你与三阿哥往来过密的,连九弟都被拘着不与四阿哥多打交道,你得听话。”
“多少年的情分,哪里能容易断了!”永焕听到儿子的动静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颙恪今儿学了几个字?”
关晓见丈夫有了笑容,暗中舒了一口气:“九弟教他打拳,没留意把额娘的一盏燕窝掀到地上,额娘教从他们爷儿俩的月例扣出来,九弟不乐意,他倒没知没觉的上前亲了额娘好几下,乐得额娘直夸他比九弟懂事。”
永焕笑了,转念后说:“比我这做阿玛的会行事儿。”
不太懂事的弘昍当然不会跟三岁不到的侄子争风吃醋,他正磨着额娘要差事。
书雪白了儿子一眼:“你才多大?虚一岁十四,耐着性子读一年书再说!”
弘昍把两道细眉弯成拱桥型,可怜兮兮地说:“额娘,人家都说大的娇小的惯,中间最难看,您可得疼儿子。”
书雪被烦的不行:“想要差事自个儿去讨,你八哥在神机营制火器,你去做个伴?”
弘昍跳的丈高:“您答应就成。”
想求兵部来着,雍正却把他安排到户部学习,简王府的男孩子只弘昍与雍正处的最随意,直接跟冷面皇帝撒上娇了:“皇上四叔,侄儿已经通了经济之道,户部管钱粮太繁琐,万一出岔子还得您费心善后。”
雍正摘下镜子:“朕行新政,首重户部,况且朕于潜邸时便做户部主事,你不要挑肥拣瘦,好好当差,勿负朕望!”
弘昍还要争取,怡王笑道:“你再跟皇上磨着,仔细还教你读书。”
弘昍吐吐舌头:“臣侄告退!”
雍正叫住弘昍:“让苏培盛和你一块去露个脸,明儿再正经当差。”
“谢皇上四叔。”苏培盛是养心殿总管太监,一定程度上是代表着雍正本人的,弘昍自然不会矫情着往外推。”
一晃到了八月,中秋刚过,简王府迎来了弘昊的大喜之日。
☆、二七六、镜两面三方为宾
二七六、镜两面三方为宾
按理辉发那拉氏是书雪第一个亲儿媳,但相较瓜尔佳氏与张氏,当婆婆的对她决计谈不上喜欢,虽说经历相似,自己却是伯爵府嫡长女,选秀时还位列二十四旗秀女首位,辉发那拉氏之父讷尔布不过是镶蓝旗下的佐领,跟妯娌的家世无法相提并论,说的明白些,给弘昊当侧福晋勉强够格,做嫡福晋就门不当户不对。
私下跟丈夫抱怨,雅尔江阿比她看得开:“儿孙自有儿孙福,弘昊最知礼让,难得自己上回心,咱们说不好他必会依从,私下可就难受了。”
书雪倍感无奈:“我是自己挖坑自己埋!”
不疼媳妇疼儿子,到了正日子,书雪照样得端出十分的笑脸坐在上位受礼。
雍正之前改弘昊封号为靖郡王,现在有准他食亲王禄,赏赐比照皇子大婚的规格,热闹程度不差于永焕时的场景。
吃了媳妇茶,书雪把原恪王府名下产业分出来交给辉发那拉氏管理,辉发那拉氏带着新嫁娘的忐忑推辞:“媳妇徳薄才短,并不能服众,还求额娘劳累着,等以后——”
书雪小有不耐:“这就是让你学着,王府内务有你嫂子,以后分门立户过日子,内外必要你一人操心。”
那拉傅莹十分尴尬,在座的都觉得婆母的口气中存着不耐烦,永瑾笑道:“怪我这当女儿的贪玩,额娘一心盼着娶进儿媳来分忧,嫂子推辞了额娘会不高兴的。”
关晓、那木都鲁氏、瓜尔佳氏、张氏共同的心声是:我进门时额娘和蔼多了。
书雪一语双关:“既然知错就该用心些。”
永瑾把自己绕进去,红红脸不好意思说话。
书雪寻视着关晓等人说场面话:“老七媳妇新进门,你们这些做嫂子的要悉心教导,防着底下奴才欺生!”
四人齐齐起身:“媳妇遵命!”
那拉傅莹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儿子算是成家了。
怡亲王主动进府给皇主供差事:“皇上忙于庶务,会盟蒙古的重担还要压在王嫂肩上。”
书雪并不热切:“有年大将军在,准部定然不敢妄动,何必多此一举?”
“有王嫂运筹帷幄在前,稍怀谋略的将帅决不能丧师辱国。”稳重的怡亲王带出蔑视来,“策妄如不顾忌王嫂真来拼命,靠年羹尧是没指望的——”
话说到这份上,书雪没必要继续推辞:“明年三月后出先帝孝期,可从伊时起出塞。”
胤祥喜道:“全凭王嫂安排。”
书雪存着私心:正好趁着会盟从漠北诸部、漠南诸旗的俊杰中挑拣女婿。
雍正的小算盘书雪心知肚明,她本身不会主动起意耍皇主的威风,主持会盟虽是调虎离山的架空攻略,她倒乐得发挥余热。
皇主不发威,不妨碍皇主的儿子狐假虎威,万寿节前,简王府九阿哥把进京述职朝贺的年公爷给打了。
年羹尧势头鼎盛,入京时连都统、总督都要跪道迎候,到京时王公大臣奉旨郊迎,品级在公爵以下的跪接,年羹尧只作不见,王公下马问候,他只是微微点头,架子远过宗室长辈。
王公堆里惹恼一人,正是简王府九贝勒弘昍,大步近前扯着缰绳一带,几乎将大将军甩下马来。
本来郊迎的事儿和弘昍无关,只因五阿哥弘昼被皇帝老子抓了包打发到城门口,恰巧遇着的弘昍顺道来看热闹,遇到眼前场景上手就打国舅爷。
现场是一片混乱,弘昍的真功夫当然及不上年羹尧,侥幸是打了突击,还有族弟当帮手,在场的侍卫认得他是皇主嫡子,并不敢拉偏架,弘昼又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很没诚意的“指点”弘昍:“九哥,大将军还得去面圣,您伤了他的面容不好看。”
幸好庄亲王允禄及时赶到,呵退弘昍几个才把仪容狼狈的年公爷解救出来。
弘昍出气的同时意识到闯祸,不敢回王府,直接遛进了畅春园“避难”。
雍正和年羹尧处于蜜月期,见爱将姿容狼狈十分震怒,当场降弘昍为贝子,在场的弘昼等人俱受了处分;为表恩宠,雍正赐大舅哥双眼孔雀翎、四团龙补服、黄带紫辔等御用之物,叙前功议赐男爵,上上下下都明白了年国舅惹不得。
被永叙抓回王府的弘昍跪在正房乖乖认错:“儿子莽撞了。”
“打的轻了。”书雪没训儿子,“好好把功夫练起来,哪天不用人帮扶才是你的本事。”
“额娘——”弘昍愣住了:您是被儿子气糊涂了吧?
兄弟几个哪里知道,皇主只是公主的时候就赏过年大人耳光,阴差阳错倒救了今日的熹妃娘娘一命,她哪会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
事实上讲,有个够硬气的妈绝对不是坏事,雍正口头上说降弘昍爵位,具体手续并没办,连养心殿与坤宁宫的管事太监都“外甥打灯笼”的以贝勒爷称呼,致仕在家的年羹尧之父年遐龄倒派孙子过府请了一回罪。
康熙忌辰之日,雍正仍派弘历往谒景陵,弘时彻底失望,当众说出“昔时祖父不以我为孙、今朝皇父不以我为子、翌日幼弟不以我为兄”这样有失体统的话。
书雪不会像寻常臣子那样揣测君心,进宫时当着弘历的面质问雍正:“你想让弘时做裕亲王还是废直王?”
雍正的脸色并不好,又不能说书雪没权力过问,勉强回了句:“弘时无人君之质。”
书雪针锋相对:“弘历就有?”
雍正无言以对,弘历低下了头。
书雪缓了缓脸色:“大位你不想给无妨,弘时总归是你的长子,待他慈爱些不难罢?”
雍正默然,良久方道:“朕自不会亏待于他。”
书雪没必要多讨人嫌,出养心殿时回头看一眼跟着送的弘历,张张嘴并未说话。
腊月十三,书雪在畅春园大集皇孙,敕命恒亲王世子弘昇为首,会同诸弟共盟:“骨肉友爱、睦族同亲、互助互扶、永勿相背”,又将圣祖所赐血玉分制诏牌,正镌“弘”反刻“日”,人手一块,作为盟誓凭证。
第二天清晨,夫妻还没起床,忆画在外急回:“主子,理郡王有讣告上呈!”
书雪大惊:“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