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的。”
“什么?”她似乎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转过头,问我,“你说什么?”
“我可以应付这些课程。我在燕城大学是全A的学生。”
“燕城大学?就是那个排名在100名之后,由教育部管理的公立学校吗?那里甚至开设了走读科目,这样的学校怎么可能和玛丽女王学院相提并论?惜儿,如果你以你之前的经验来判断玛丽女王学院,那你就错的离谱了。”
她并不等我的回答,她指着旁边的那个矮一些的房子说,“这里就是图书馆,你用学生卡可以在这里借阅图书。这里拥有堪比大英图,甚至有手写版本的《金瓶梅》。”
“好了。”她在我面前站住,“我已经把这些都介绍给你了,那你还有别的事吗?”
我摇头。
“一会儿见,我们在圣马力诺一楼的3号教室上课。”
姚安诗抱着书本,矜持的像一尊公主的雕像,不太适合在人间行走,只适合挂在圣马力诺大楼的巨石上。
我看着她离开,其实我想再多问她一句,勋倾城在哪里上课,不过她听不见,因为我并没有说出来,抬头看着远方教堂的钟,已经是8点45分。
来上课的学生多了起来。
我随着他们走进这幢古老的石头房子。
地板都是木质的,人踩在上面还有吱呀的声音,天花板很高,或者可以说穹顶很高,挂着繁复的意大利水晶吊灯,而顶上有油画,是在一个热带果园中,一个美女和一条恶龙。我无法理解这幅画作的意义,只是跟着大家走。教室很大,里面布满了阶梯,前面是一个巨幅电子投影仪。没有人愿意和我坐在一起,我调了离老师最近的一个位子,把抱过来的书本放在桌子上,像一个刚上小学的孩子一般,工工整整的坐好,背也挺的直直的。
8点整的时候,老师走进来。
他是一个年轻的教授,带着金丝眼镜,茶色的头发有些长,披在肩膀上。教授进来的时候看了我一眼,似乎原本我坐的这个位子应该是空白的。这个人站在讲台上,翻开这花名册,周围非常安静,似乎都很怕这个年轻人。
“今天我们有一名新同学,她是……,young Lady,为什么你不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呢?”
他看向我。
我站起来,并没有看向周围,我只是看着他说,“我是勋惜儿,从燕城大学转学到玛丽女王学院。”
“诶。”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情绪,他点了点头,示意我坐下,然后用清冽的嗓音说,“虽然我不想多做自我介绍,不过既然我们有新同学的加入,那我就再多说一次。”
“我是薛南渡。”
这是他的自我介绍,似乎薛南渡两个字应该很有价值,可惜我不懂。他的手指随便点着那边两个人,“打开投影仪,调整好角度。对,好了,勋惜儿,把我带来的幻灯片拿到后面去,你帮忙换一下。”
我把他的幻灯片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到后面,站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命令,好随时更换幻灯片。
这个薛南渡好像喜欢一切被遗忘在时光中的东西。
就比如我们现在使用的幻灯片,还真的是用一张一张胶片做的幻灯片,全然没有电子科技时代的痕迹,虽然,这里的装备应该使用了最新科技。
灯暗了下来。
“好了,现在开始。我来上这个学期的西方艺术史,这门课程虽然无聊,但是还要大家多多配合,结课的论文和考试各占50%。”
其实,这样就是说,结课论文真的占很大的比重。
论文一般都会比考试难很多,而且又是这种艺术历史一类的科目,非常难通过。一般这个时候,课堂上的学生们该发出噪音抱怨了,可是这里却安静的出奇。
这和薛南渡有关。
他的声音很独特,有一种冰水的感觉,周围似乎都被他的声音洗净,冻结,干干净净的,没有嘈杂。
“今天,我们先回顾一下,世界历史上最伟大的艺术家们。惜儿,你把Picasso的画作先捡出来,我们讲这个人的生平。”
他用的应该是意大利或者西班牙语说的这个人名,我根本没有听懂,我愣了一下,薛南渡还在讲课,我不好打扰他,于是悄声问身边的同学,“老师说的是谁?”而那个人居然也愣了,随即就是笑,那是一种暧昧的有些不怀好意的笑。
这个时候薛南渡停下来,问我们,“发生了什么?”
“老师,她说她不知道谁是Picasso。”
他竟然也是用了一种类似西班牙语的声调说那个人名,而当他说完,我感觉整个空间更加安静了,人们用一种看着外星生物的眼神看着我。
薛南渡却也是笑了。
“你可以告诉她,并且帮她把幻灯片取出来,而不是坐在那里笑的像一个奸臣。勋惜儿,你可以回你的座位坐好了。”
我似乎感觉到薛南渡的情绪。
他在生气。
我安静的回到座位上,坐好,而他继续讲课。我尽量忽略那些照在我的后背上不友善的目光。
“上课之前,我想先看一下你们预习的作业完成的情况……”
薛南渡说着,我周围的同学都打开了自己带着的电脑,连接上了无线网络Wifi,每个人都在敲打着键盘,从电脑中调出一幅一幅的画作,或者文稿,只有我,和这里所有的人不同,我既没有电脑,也没有画作,我甚至不知道薛南渡上课之前需要预习。
我枯坐着。
而薛南渡只是一侧脸就看见我了。
“勋惜儿,15世纪意大利佛伦罗萨的文艺复兴的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我的书本没有打开,我也没有笔记本。我在燕城大学上学的时候,需要一边打工一边上课,我只是把所学的科目学透就已经需要很多的精力,我无法再应付别的科目的学习。
我看着薛南渡说,“对不起老师,我不知道有需要预习的作业。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周围开始有些窃窃私语。
薛南渡秀致的眉毛一挑,不再看我,而是巡视一下整个班级,他说,“在玛丽女王学院上学的学生,竟然没有做课程的课前预习,这实在是一件闻所未闻的事情。”
那种声音,高昂而又尖锐,我的手心已经被这几句话刺激的冒了汗,如芒刺在背。
“Ann。”
“是。”
姚安诗站了起来。
“你说,这样的学生,能否在我的课堂上出现?”
我看着她,她没有看我,她只是看着薛南渡。我们都等着她的回答,似乎这就是对我的宣判,而她忽然一笑,她的手指抚了抚自己的长发,静声说,“当然不可以。”
薛南渡的手指在讲台上敲了一下,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
“勋惜儿,请你站起,出去!”
他的手指指向门外。
“请你下次进课堂的时候,带上准备好的预习作业,还有,别再问同学谁是毕加索,就像别在问同学你是否活着一样。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我的胸很闷,闷的想要突然哭喊出来!
我好像沉溺在一片寂静的海水中,冰冷的水掩盖了我的口鼻,让我无法呼吸。
我想,姚安诗对我说的话是对的。我应该让新出炉的父亲请人为我补课,不然我在这里,绝对是自取其辱!
我默默的站起来,在众人的眼前,在他们鄙视的眼光中,收拾我的书本,离开了这个教室。我把门,在我的身后,轻轻合上。
薛南渡继续讲他的课,而那里依然是静悄悄的。
我穿过走廊,在那个挂满了画作的墙前面走着,前面就是那个巨大的喷泉,我看见勋倾城在那里!他周围是一些老师,他们围着他,似乎他才是人群的中心,他们会耐心侧耳听他说话,报以微笑,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不能让他看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