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引人怀疑,燕秋尔让梁成以归乡过年为借口,安排燕老夫人和燕府众人出城,连带着将西苑的所有人都带了出去。
秦九得了燕秋尔的口信之后,虽将事情上报皇帝,可皇帝要查办决定耗时太长,秦九与皇帝、燕太傅和林尚书商讨之后,便将让这两位朝廷重臣秘密出城。然而经常于人前走动的燕寻和林谦却要留在常安,以免消息扩散引起恐慌,给有心之人有机可趁。
不等秦九和燕秋尔做好最后的安排,皇帝便下令封城,同时召燕秋尔入宫。
“草民燕秋尔/燕新堂/千无,叩见陛下。”
“起吧。”皇帝虚手一抬,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燕秋尔,问道,“你就是名满常安的燕五郎?”
燕秋尔微微躬身,回答道:“回禀陛下,名满常安不敢当,但草民正是那个燕五郎,燕秋尔。”
“嗯,我常听齐鸣提起你,那个榆木脑袋可是甚少在朕耳边夸奖谁。”皇帝笑容满面地看着燕秋尔,暗暗将燕秋尔与燕生放在一起作比较。
燕秋尔拱手一拜,道:“草民不才,承蒙齐大夫看得起。”
“能让齐鸣看得起的,必定都是人才。来,你与朕说说,朕这大殿之上少了些什么?”
闻言燕秋尔眼角一跳,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在两侧的人群中看到了齐鸣,看到了秦九,看到了林谦,看到了燕寻,还有其他经常出入花月阁的熟客,甚至连左宁都在,可唯独淮安王不在。
可燕秋尔不确定皇帝想要的答案是不是这个,于是燕秋尔心念一转,道:“回禀陛下,草民瞧着陛下这大殿气派威严、金碧辉煌,其中装饰摆设比草民平生所见之殿堂只多不少,可就坐于殿中的人数倒是少了些,让这辉煌显得有几分寂寥。”
皇帝听后拍着椅子的扶手哈哈大笑,指着燕秋尔道:“滑头!与那燕生一样是个滑头!三句话里两句废话,唯一的一句真话还藏着掖着。就这么怕死?”
“怕死。”燕秋尔毫不犹豫地承认道,“草民只有这一条命,除了草民自己分外珍惜,草民的亲人们也是十分看重,丢了命了结此生事小,让亲人为了无谓的事情悲痛是为不孝不义。”
皇帝赞许地点点头,道;“嗯,言之有理。朕听说,是你与九皇子说那病会死人,还会传染的?”
“正是草民。”
“你懂医术?”
燕秋尔毫不畏惧地摇头,道:“草民不懂。只是草民自认字起读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书,曾见到过相关记载,只是事出突然,草民也有些慌乱,记得不真切,也不敢妄自断言,只能采取稳妥的行动。事后已与精通医术的朋友研讨过,只是至今未有定论,还请陛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你比朕那些成天出入平康坊却丝毫没留意这样人命关天的大事的大臣们要做得好得多!”皇帝气愤地在面前得桌子上猛拍一下,而后缓了缓气,才继续说道,“既然是你知道的病症,又有精通医术之人共同讨论,为何没有定论?”
“这个……”燕秋尔犹豫地看了看四周,给了皇帝一个眼神。
在座的大臣燕秋尔几乎都认识,也知道他们之中大半都已经是秦九的支持者,只剩下小部分的中立者和一些宣称只效忠天岚国的人。可在皇帝面前,他还是要表现得无知些才好。
果然是个聪明人,难怪会站到楚易的阵营中去并且替楚易出谋划策周旋了这么久。
皇帝也跟着左右看了看,而后沉声道:“你尽管说,今日坐在这里的,都是信得过的。何况此等时机,他们自己的小命都岌岌可危,可顾不上其他事情。与淮安王同道的,都已经溜出常安城了。”
果然是溜出城了吗?希望燕生和滕誉赶得及回来。
深吸一口气,燕秋尔给千无使了个眼色,而后说道:“回禀陛下,有关疫病之事,请陛下恩准草民的友人代草民向陛下解释详细情况。”
“哦?你将人带来了?那既然你们也未能得出定论,就让他来跟朕宫里的医官们商讨一下吧,待商讨出结果再来与朕详说。带他们去屏风那边说去。”
“是,陛下。”皇帝身边的宦官躬身领命,而后就带着千无和一直跪坐在一旁的几名医官去了大殿一旁的屏风之后,不一会儿,就有低语声从屏风后边传来,然而那声音微小,并不会影响这一边的谈话。
见那边已经开始了讨论,皇帝又看向燕秋尔,沉声问道:“听说是你一直在帮着易儿?”
燕秋尔与秦九交换了一个眼神,道:“回禀陛下,谈不上是帮,各取所需而已。”
“各取所需?”皇帝将这个词重复了一遍,而后哈哈大笑,“你这小子倒是有趣,给朕说说你们是如何各取所需了?”
燕秋尔笑道:“回禀陛下,草民给九殿下提供金钱上的帮助,九殿下给草民的生意提供庇佑。”
皇帝眉梢一挑,笑容微冷,道:“那日后,你那生意是不是还想要一国之君给你提供庇佑啊?”
燕秋尔依旧是笑着,毫不畏惧道:“若有可能,自然最好。”
燕新堂的心肝一颤,此时方才知晓一些长辈是为何夸赞燕秋尔胆识过人了。面对帝王威压依旧不惊不怒,反而泰然自若对答如流,该婉转带过的就带过,该直言不讳的就直言,这岂止是胆识过人,简直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吧?
“哼!你是想在国君的庇佑下,做何种生意?”
燕秋尔却是摇摇头,道:“没想好。”
“没想好?”皇帝对这个回答颇感意外,好奇地继续问道,“你现在手上的生意不做了?”
“不做了。”燕秋尔毫不犹豫道,“现在手上的生意都将转入家姐名下,当做嫁妆,赠与家姐未来夫家。”
听到这话,皇帝又是深感意外地一愣。
燕秋尔的姐姐皇帝也是知道的,正是他那九子的心上人,那二人的婚事也是从太后那儿一路闹到他这儿,让他颇为头疼。只是皇帝原本以为燕浮生与燕秋尔脱离了燕家,就算楚易娶了燕浮生也得不着什么好处,可若燕秋尔肯将那个收集天下讯息的花月阁当做嫁妆……那个组织可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啊。
“你就那么舍得?”皇帝将信将疑地问道。
燕秋尔笑道:“有舍才有得。草民以为这深宫内院之中,家姐没有娘家外戚,若再没点儿傍身之物,是行不通的。”
皇帝轻笑一声,道:“你姐姐只要有你在背后给她出谋划策,就能安稳风光一辈子!”
这小子,看得透,算得精,若楚易能得其忠心将其完全纳入麾下,可谓是如虎添翼。如今就连朝堂之上的奸猾之臣也比不上眼前的这小子精明。
“陛下过誉了。”燕秋尔厚脸皮地将皇帝这话当做夸赞收下了,“但草民并没有插手他人夫妻之事的兴趣。”
正说着,就有人通报一声后跑进大殿,跪在正中。
“启禀陛下,燕家人……燕家人正聚在明德门前,驱不散。”
“燕家人?”皇帝眉心一蹙,疑惑地看向燕秋尔。
燕秋尔也是一脸的困惑,看向前来通报之人,问道:“是燕家家主燕生?还是从回纥回来的燕四郎燕征?”
那人看了皇帝一眼之后,才摇摇头道:“启禀陛下,都不是,是……是燕老夫人和燕三娘燕浮生等人。”
怎么是他们?
燕秋尔与秦九对视一眼,困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