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东西是从天竺传来的,太后立刻就有了兴趣:“哦?天竺的花?快拿来我瞧瞧。”
太后身边的女官应声而起,走到燕浮生面前拿走了箱子,在一旁打开了箱子确认安全之后,才转交给太后。
“呦!这颜色倒是生的好看。”见到盒子里的花之后,太后两眼一亮,欣喜地将花盆从盒子里端了出来,摆在自己面前好奇地这儿摸摸那儿碰碰,“我一个人独居兴庆宫,大家他怕我闷着,倒也常往这儿送些稀奇玩意儿,只是这模样的花儿还当真是第一次见。这花儿可有名字?”
“天竺人管它叫那兰提花。”见太后欢喜,燕浮生便松了口气。
“嗯,确是个稀罕之物,咱们天岚国里可没有这样的花儿吧?”太后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那一盆鲜花,像是个得了新奇玩意的孩子。
“奴婢是未曾见过。太后您瞧,这花儿的颜色特别又不失雅致,花朵虽小,可那花瓣拼起来却仿若蝴蝶展翅,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别致的花儿呢。”女官心知太后方才的问题皇后不会接话,而若皇后不接话,那位小娘子就很难接话,想着之前皇后故意惹太后发怒的一举一动,女官便将这话接了下来,为了让皇后吃瘪而替面相讨喜的燕浮生挡了一难。
听了女官的话,太后又仔细打量起面前的一盆小花,惊叹道:“你这样一说倒还真是,这花还真是像蝴蝶一样,你看,一碰这花枝,它就像是要飞走了似的!”
燕浮生冲那女官感激一笑,偏头与燕姝对视,同时松了半口气,还剩下半口气就要看接下来的物件能否讨得太后欢心。
燕浮生和燕姝正要寻机会开口,就有宫婢从外边跑进来,与女官说了几句话,得了答复,便又退了出去。那女官回到太后身边与太后低语一句,燕浮生与燕姝自是听不到两人的耳语,只能瞧见太后听了传话之后便喜笑颜开。再过一会儿,便有人进来。
燕浮生依旧是规矩地半垂着头,即使好奇来人身份,也不敢妄动,只能从衣摆与靴子分辨来者是个男人。皇家别的不多,就数规矩多,她们来就是为了在太后面前得个好印象,好让太后给燕家与皇上搭个线,可不能出错。
然而当进门的男子开口说话时,燕浮生方才还提着的半口气也彻底放松了,就连之前的谨慎和防备都稍稍松懈了一些。
这突然造访的不是别人,正是九皇子楚易,也就是燕秋尔与燕浮生认识的那个秦九。
“孙儿拜见……”
“还拜什么拜,好些日子也不来祖母这儿看看祖母,快来,让祖母瞧瞧。”见着了孙儿,太后便把什么不快和怒气都忘了,一脸慈爱地招呼着楚易坐到自己身边来。
楚易嘿嘿一笑,便凑了过去:“孙儿忙啊!这不今日得了空,就赶紧来给祖母请安了嘛!”
“你忙?你忙着跟林谦那厮去喝花酒呢吧!”太后嗔瞪楚易一眼,“别以为祖母深居兴庆宫就不知道你在外边儿都做了什么!你跟你那个哥哥一样,都不给你父皇省心!”说起太子楚豫,太后的语气又重了两分,似是有意说给一旁的皇后听一般。
楚易一听,赶忙开口道:“祖母您若是埋怨我不来看您,您骂我就是了!怎么连兄长一起骂进去了?兄长如今贵为太子,那可是父皇的左膀右臂!”
“呸!他不给你父皇惹祸就不错了!”太后也不管皇后在不在身边,开口就骂,“当了太子又如何?他若再不自重,连皇子都当不成!皇家的脸面都让那竖子给丢尽了!”
楚易一瞧太后这语气不对,说起太子似是比往日还要生气,偷瞄一眼坐在一旁的皇后,便故意拿着腔调说道:“哎呦呦,祖母您今日好大的气啊!跟孙儿说说,是谁又招惹您了?孙儿替您出气去!”话音未落,楚易便一拍胸脯,一副嚣张样儿。
太后被楚易那副孩子气的模样逗笑了,在楚易的脑门上戳了一下,笑骂一句道:“得了!你少惹我生气就成!”
楚易嘿嘿一笑,窝在太后身边儿,眼一垂就瞧见那盆那兰提花,惊奇道:“诶?这花儿瞧着新奇,祖母哪儿来的?”说着,楚易还伸手拨弄了两下花枝。
“别乱碰!”太后一见楚易那莽撞劲儿,就赶忙将楚易的手拍开,护着花儿说道,“京兆府少尹家的娘子今儿带人来给我送来的,你别毛毛躁躁!”
太后护着那一盆花却还是不放心。她这三孙子,瞧着憨厚,在他父皇面前也乖巧,可偏就被她宠坏了,一到她这儿就调皮捣蛋,什么物件儿到了他手里都没个好下场,她一直以来收藏的那些玩意儿都不知被这小子弄坏了多少!这次这花新奇,怕是全常安城里也就这一盆,可不能让这混小子给弄坏了!于是太后立刻将花转交给了女官,让女官给放在了稍远一点儿的桌案上,坐在太后的位置上刚好就能瞧见。
“京兆府少尹家的娘子?”楚易眉眼一转,这才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燕姝和燕浮生四人,这一瞅便是眼前一亮。
那是燕浮生?只是换了身装束,这模样怎的就好似变了个人似的?浮生有这般端庄娴静?浮生有这般芳菲妩媚?那往日里看管了的眉眼此时再看竟是般般入画却又百般难描。只是稍加妆扮便已让人移不开眼,若日后平添了女人的风韵那还了得?
楚易看傻了眼,幸而身边有太后不停地说话,才使得楚易保全了神智,将注意力从燕浮生的美艳上转移到燕浮生的神情,看了个仔细之后才放心下来。
浮生瞧着还算镇定,脸色看起来也不像是受了委屈的,看样子他来之前一切还算顺利。
视线再落在燕浮生身边儿的燕姝身上,楚易这才记起京兆府少尹家的娘子是谁,可不就是四五年前在这常安城里名号响当当的悍娘子嘛!燕家怎的跟这位还有联系呢?怪不得燕秋尔能放心让浮生入宫,有那八面玲珑的悍妇跟着,浮生倒也受不了欺负。
“臣妇赵氏燕姝,拜见九殿下。”见楚易看了过来,燕姝便赶忙行礼。
见此,燕浮生与肖娘和夏云也跪拜了下去:“民女燕浮生,拜见九殿下。”
燕姝?那悍妇还是燕家人呢?
细细一算,楚易就发现这常安城里姓燕的倒个个都是彪悍的,燕生与众郎君自不用说,浮生女扮男装的“燕三”也是常安城的风云人物之一,如今竟连大名鼎鼎的悍妇都是燕家的,燕生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能把自己的孩子都教育成这般模样?
“姓燕?”虽是与燕家有了交情,楚易在太后面前也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哦!可是经营奇宝阁的那个燕家?”
奇宝阁?呵,九哥这地方提得妙!燕浮生暗自一喜,便开始理出一套以奇宝阁为引子的说辞。
“奇宝阁?什么地方?”不出兴庆宫的太后对常安城的东西两市甚为陌生,可瞧自家亲孙说起奇宝阁的这兴奋模样又觉得是个有趣的地方,于是来了兴趣。
“这奇宝阁妾身倒是听说过,是东市里的一家铺子,专门贩卖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豫儿曾带回几件送与我玩赏,可妾身瞧着也没什么新奇的,与番邦进献的那些个宝物比起来就要逊色许多,想来那铺子也不过是专为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深闺娘子开设的吧。”皇后可算是找着机会说话了,一开口自是要想尽一切办法贬低燕家。
楚易与燕浮生心中一沉,暗道自己想对了皇后的意图。
“是吗?”楚易嘴一撇,垂着头把玩着腰间的玉玦,“我倒是觉得那里挺有趣的,有些个小物件也是挺稀奇的,兴许不如番邦进献的那些价值连城,但也是个稀罕。”
见楚易像是因为个人兴趣被皇后否定而有些闷闷不乐,太后心疼了,斜了皇后一眼,才轻抚着楚易的后背说道:“早几年番邦进献之物还算是新奇,可近几年是越发得无趣了,他们进献的那叫宝物,可不叫什么奇物。倒是民间的商贾最容易寻到些稀奇古怪之物。易儿跟祖母说说,那奇宝阁里都有些什么稀奇玩意儿?”
又得了太后冷脸,皇后只能暂且作罢,暗恨楚易这不务正业的怎的非赶着今日来兴庆宫。
楚易偏头,对太后一咧嘴,笑道:“祖母怎的要我来说?人家东家正主儿不就在眼前呢嘛!”
“哦?哦,对!你方才是说那奇宝阁由燕家经营来着。瞧我这记性。”太后自嘲了一笑,便将自己对燕家的失礼之处给带了过去,看着燕浮生笑着问道,“这奇宝阁是你们家的铺子?”
燕浮生柔柔一笑,沉着应道:“回太后的话,奇宝阁确实是我们家的铺子,不过倒也并非九殿下所说那般有趣,只不过是燕家有两支商队经常行走于番邦之中,偶尔会寻到些奇特的物件,那些物件放在寻常铺子里是卖不出去的,家父这才开了奇宝阁,将那些物件收入其内,等着慧眼识珠的有缘人造访。”
燕浮生的话音一落,太后就颇感兴趣地问道:“哦?照你这么说,这奇宝阁里卖的都就都是番邦之物了?”
“不敢说全部都是,也有九成来自番邦,其余的也都是家父四处搜罗的奇巧之物。”
“嗯,听着像是个有趣的地方。”太后点点头,暗自寻思着何时得了机会便出宫去亲自到奇宝阁里看一看,兴许还能遇上些中意的东西。这兴庆宫太过冷清,她也只能靠这些个死物为枯燥的日子增添几分乐趣。
太后猛然又想起燕浮生言语间提到的一点,于是开口问道:“你说你们家的商队会到番邦去?”
成了!燕浮生与楚易眼神一亮,偷偷交换一个眼神,便由燕浮生为太后解说道:“回禀太后,我燕家在番邦之地皆设有采购商队,常年行走于番邦之中,寻伺商机,亦会定期将搜罗到的货物送回常安。”
闻言,太后思考了片刻,而后转头向皇后问道:“皇后啊,太子与那左家亲近,你可知左家是否设有此类商队?”
“这……妾身不知。”左家?左家的商队能安然无恙地从常安城走到扬州就不错了,还去番邦?半路就得被盗匪杀了!
皇后的话可不是寻常人接得了的,若是让燕浮生来接,那接得不合皇后和太后的心意便要被罚,并且是罚就罚了,无人会为燕浮生讨公道。可若是由燕姝来接就略有不同,燕姝与后宫赵婕妤是为妯娌,赵婕妤隔三差五便召燕姝进宫一叙,就连后妃们寻常的宴会也会带上燕姝,这一来二去的,机敏的燕姝就与后宫混熟了,再考虑到后妃们的娘家在前朝的联系,便纵使是皇后,也不会在理由不充分的时候恶意惩处燕姝。
而且身为燕家的女儿,燕姝一听到其他商家的名号,便想要打压一番,于是在燕浮生犹豫的时候,燕姝就忍不住开口道:“这太后就有所不知了,商贾亦是各有所长,左家以布起家,织出的锦缎天下闻名,到如今已是千金难求,咱们天岚国卖给番邦王族的锦缎皆是出自左家!可若说到行商啊,还是臣妇的娘家做得更稳妥一些,尤其是要去到番邦,除了天岚国的军队,怕也只有燕家的商队能安然无恙地往返于番邦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