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忍不了了,他仰头扯了扯衣领,俯身而下,张口噙住冬葵的唇辗转研磨,熟悉的令人心肝颤粟的触觉让他情不自禁地拢冬葵入怀,双手欲按住那纤巧的后背狠狠揉搓,冬葵一瞬躲开他炙热的唇,身子微微后仰,抖着手朝他面上挥去,啪得一声,“松开!”一脚踢开男人下了座,出门前抬袖理了理妆容,声线冷漠,“柳蕴,你承认了。逼一个女人哭这种卑弱的事,你承认了。”
  这才是她令两人进院子的真正心思。
  柳蕴偏着头,腮边绷出狰狞的青筋来。
  当年这一幕,搁谁身上都不愉快,那美人出了蘅青院就被带出了府邸,不知去向,冬葵亦再没出来见过柳蕴,柳蕴被戳破内心深处的卑耻,立在厅中,久久未动。
  这种记忆,不要也罢,若是冬葵篡改了,倒是挺好,可直到扮演那美人的温若华哭着被架出去,她都没有篡改记忆的意思,柳蕴眉峰一拢,他实在不想像当年那般对待冬葵,可冬葵不放过他,一脸无辜地望过来,“你不该过来么?”
  柳蕴步子像灌了千钧重的东西,良久都没能提起,冬葵隐隐有些不满,他不得已到了跟前,思及当年强迫冬葵的模样,难免恼恨自己,哪怕冬葵会恐慌,他也不要重复当年了,他轻轻地抚了抚冬葵的发,单膝伏地,挺拔伟岸的身子矮在座位下,扬起了一张俊眉修目的面容,“是我不好,我……”
  不容他说完,冬葵眸中露出几分茫然,“你不该这样。”
  她没恐慌已是谢天谢地,柳蕴喜极,把她的双手拉出来放在掌心握着,“我该是如此。”
  冬葵神色冷漠,“不知怎么地,我想问一问你。”
  “好,你问什么都可以。”柳蕴纵容着。
  冬葵俯下身子,熟悉的温香萦绕而来,柳蕴神色微变,尽管他克制着,仍是不免眯起眸子,脑中轰得一声,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每每情动,他都恨不得将冬葵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竭力压着欲……望,听冬葵清楚地问,“那你承认么?”
  当头一棒,心头念想褪得一干二净,柳蕴不由捏紧了手中纤细的手腕,冬葵疼得一皱眉,猛地抽出,将身子后仰,偏头喊了一声,“青竹。”
  青竹捧着一张纸来,她低着头,身子微微抖着,来至两人身前,将那纸一奉给柳蕴,速速退了出去。
  柳蕴翻开纸瞧了一眼,眸中闪出不可置信,而后酿出滔天怒意,识得出这是冬葵的字迹,拽起她的双手低低笑了一声,“我手把手教你识字,难不成就为了这一天!”
  为了这一天,让她亲手写下和离书!
  “松开!”冬葵抽出双手,起身从他身侧离座,下了台阶,“你若不承认,就签了它。”
  “好,好,好得很!”柳蕴豁然起身,回头怒斥,“你这是翅膀硬了,不要我了?”冬葵连头都不回,衣角闪出门口,柳蕴气得身子一晃,一把扶住椅子才稳住身形,口中牙齿咯咯作响,良久不见冬葵回来,一脚踹翻桌椅,将那纸团在手里,出了院子。
  半道遇见宋平水,这场戏结束了,宋平水正命人收拾东西,转身就被柳蕴拽进了书房,柳蕴长长地呼了口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她要和我和离!”
  “你活该!”
  几人做戏期间,齐先生找到宋平水问了,“大人何故不治夫人的失忆?”
  宋平水惊了,“不可能,太医院及这些名医都是为治夫人失忆而来,包括先生,我们都等着夫人好呢。”
  “可老夫说了能出方子,见效还快,大人硬是没让老夫出。”
  “随烟,你拖着决明不让他见冬葵还可理解,冬葵病着,怕吓着了决明,但你拖着冬葵的失忆不治,到底是何意思!”宋平水也是气极了,隔着几步远拿手指点了点柳蕴,“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就算你们近年关系不好,倘若是你做错了,你服个软,认个错,不就行了?你到底在怕什么!”
  没有人比柳蕴更清楚他在怕什么,偏偏柳蕴闭口不提,宋平水急得冲到他跟前,指了指自己,“随烟,以我与你的关系,你也不愿意和我提?”
  柳蕴薄唇一抿。
  “好得很,柳随烟,你便作死吧。”宋平水气得抚掌大笑,“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多年了,自你把她捡回来,你养她护她娶她,她亦把你当成自己的命,我不信,即便你做了什么不能饶恕的事,这样的情意难不成盖不过她对你的怨恨!”
  宋平水甩袖而出。
  柳蕴杵在原地,良久摸到圈椅坐下,将手里团着的那纸抚平,纸上的那些字丑到不能看,柳蕴无奈地抚了抚额头,一一瞧过,气得阖了眼,一封和离书,八个错字,签个什么签!
  扬声吩咐门外随从,“请齐先生过来。”
  随从匆匆去了。
  自打齐先生进府,整日被太医院那群太医围着,虽说享受着他们佩服仰慕的目光确然不错,但太医们接二连三的问题问得他头疼不已,甚至还有不少太医提出要拜他为师,他备受苦恼,正推脱不掉时,随从过来拯救他了,他忙点头,飞快地跟着随从进了书房。
  柳蕴正提笔为冬葵改错字,听闻脚步声,一时也未抬头,直到一笔一划地将那些错字都改了,才张了口,“请先生出方子吧。”
  齐先生顿时明白要他出的是治失忆的方子,满心的忧思一松,“老夫等会儿就可出,大人可许煎熬给夫人?”
  好半响,柳蕴点头,“许,好得越快……越好。”
  齐先生忙出去写方子去了,柳蕴捏起摊开在桌面上的和离书,盯着那被修改的错字好一会儿,吩咐一声,“来人。”
  随从进来。
  “将这送到蘅青院,告诉青竹,夫人许久未描字了,将这些错字描了吧。”
  随从去了,
  齐先生动作快得很,不出一个时辰就与太医院出了方子,太医院一群人看着方子惊叹,“妙啊!”齐先生浑身一抖,溜得飞快,他是真不想当师父!
  熬药的任务没给丫鬟去做,而是太医亲自煎的,煎好了送至蘅青院,院里误以为还是治风寒的药,奉给冬葵喝了。
  如此过了三日。
  宫里,决明果然吃胖了许多,顾颐与幼帝再也哄不住他了,他拉着幼帝的手请求,“陛下哥哥送我回家吧,我吃胖了,可以见娘亲了。”
  幼帝没招了,“那朕命人去问一问你爹爹可同意。”
  决明委屈:“好吧。”
  顾颐当着他的面写了一封信装好,走出殿门招来一个侍卫,“出宫去柳府,将信交予大人,记住,走着去。”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侍卫懵着脸靠腿出了门,一个来回,愣是走了大半日,回到宫中时天都黑了,将柳蕴回信奉给幼帝,幼帝拆开一看,面上大喜,“柳冬葵病好了!可以带决明回去了!”
  决明:“我娘亲病了?!什么病?!”
  “还能有什么病?想你的病!如今你回来,她的病就好了!”顾颐抱起决明冲出了殿门。
  幼帝跟上,三人往柳府赶,及至柳府,却见柳蕴在府门站着,只他一人,在夜中摇曳的烛火下身形伶仃,决明朝他跑去,“爹爹!”
  柳蕴笑着将他抱起,“想见娘亲?”
  “嗯!”
  “爹爹带你去。”
  一路上,柳蕴步子如往常般,两人到了蘅青院,成群的丫鬟过来迎接,神情激动,口中止不住地喊,“大公子!大公子回来了!”
  决明有些紧张地搂紧了柳蕴的脖子,柳蕴轻声安抚,“别怕,都在为你回来欢喜。”
  “那娘亲呢?”决明忐忑地问。
  柳蕴蹭了蹭他的小脑袋,“傻孩子,你娘亲自然极为欢喜,快去吧!”
  到了冬葵房前,柳蕴放下决明,轻轻推了推他,“别让你娘亲再等了。”
  “爹爹不进去?”
  柳蕴思及冬葵脑子清楚后望过来的那一眼,缓缓摇了摇头,他为决明推开门,“不了,爹爹在门外就好。”
  决明迈步进去。
  柳蕴低沉暗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柳冬葵,孩子我找到了。”
  第62章
  屋里影影绰绰, 没有一声回应。
  柳蕴眉峰一拢,眼中已没了决明的影儿,抬袖将门一关,疾步往窗台去了, 窗户还没有阖严, 透过一道窄缝, 半眯的眸中显出一抹纤柔的薄影,那抹薄影很快消失在了外间,应是慌乱间去了里间。
  接着决明的身影出现了,他神色紧张地环顾左右, 通明的烛火映出满屋的华贵装饰,却没有他要找的娘亲,他踌躇好一会儿, 近乎无助地正要出去,窗台那传来一声轻叹,“决明。”
  窗户打开,决明扑到窗前,“爹爹!”
  面露失望之色, “娘亲不在。”
  “她在, 在里面。”柳蕴指了指里间, 轻笑一声,“你慢慢进去,多喊几声娘亲,就会见到她了。”
  笑声安抚了决明一颗忐忑的心, 可他的勇气像是消耗殆尽了,扒着窗台面露迟疑,“爹爹带我来,院里的姐姐们都知道了,娘亲也是知道的吧,那娘亲不出来见我,是不愿意见我么?”
  “决明,你娘亲等了你六年,你能回来,她高兴坏了,哪会不愿意见你?”柳蕴俯身越过窗台,屈指掸了掸了他的额头,“但是啊,你娘亲这会儿比你还紧张,还有些害怕,所以不敢出来接你。”
  决明捂住额头,“害怕?”
  “是啊。”
  “害怕什么?我长得不丑的!”决明有些委屈,露牙笑了笑,指了指腮边,“我还有小酒窝!见过的都说可爱!”
  “唔,确实很可爱,不过你娘亲也有,比你还可爱。”柳蕴忍不住笑道,伸手戳了戳决明腮边的那酒窝,下一瞬敛了嘴边笑意,正色道,“决明,你怪你娘亲么?”
  “不怪!”
  “哪怕六年没见?”
  决明点头,大眼睛闪烁出坚定的光芒,“爷爷说了,像我这么好的孩子,爹爹娘亲不来找我,肯定是有苦衷的,不要埋怨你们来得慢,我还小,还可以等。”
  我还小,还可以等……
  俄而,柳蕴很快地垂下视线,抬袖遮住了双眼,“乖孩子,你娘亲不害怕了,你进去,屋里要没光,也别害怕,也许你拉开床上的帷帐,你娘亲就出来抱你了。”
  “娘亲睡了?”
  “哪有?”柳蕴还垂着头,喉咙里溢出一道涩涩的笑声,“她兴许害怕地躲床上去了,你上了床就说,我不怪娘亲,都怨爹爹,我已经骂过他了。”
  决明张大了嘴巴,“啊?爹爹你记仇,我才骂你两句……”
  “快去!”
  决明脑子懵懵地哦了一声,飞快转过身往离间跑去,柳蕴直起身子关了窗户,招呼随从提着灯笼过来,接了那灯笼,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进来了。
  里间果然没光,黑漆漆一片,决明跑进来步子一顿,他什么都瞧不清,本就想见娘亲,一时见不得,有些急了,一瞬红了眼圈,这时亮光从他身后点起,柳蕴提着灯笼过来,亮光映出晃动的帷帐,他轻轻推着决明过去,决明明白地点头,疾步到了床前喊,“娘亲?”
  帷帐晃得更厉害了。
  “娘亲真在!”决明欢喜地撩开帷帐,才爬上床,“娘……”扑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决明的泪顿时流了出来,“娘亲不要害怕,我不怪娘亲,真的不怪,都怨爹爹,我已经骂过他了,他还记仇……”娘亲的怀抱真温暖。
  决明一边哭一边被冬葵紧紧抱着,小脑袋蹭着冬葵的脸颊,他觉着冬葵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忙哭一下说一句,努力安抚冬葵,“娘亲,我叫决明,爷爷给我起的,爹爹说是个好名字,我不要跟爹爹姓,我要跟娘亲姓,娘亲姓什么?”
  “娘亲说话呀,不要害怕了,我在娘亲怀里,我们什么都不怕。”声音里都是满满的期待,“娘亲和我说话呀。”
  好半响,冬葵的声音像被什么磨过一样,断断续续,沙哑的带着颤音,“决明……喜欢……哪个姓?”
  决明:“……啊?”
  “喜欢哪个,娘亲姓哪个。”哽咽声听得人难受。
  床下打着灯笼的柳蕴:“……”
  缓缓眯了眯眼。
  床上一大一话间,有泪落到决明的脸颊,借着微弱的光,决明伸手去摸冬葵的脸颊,的全是泪水,“娘亲哭得很厉害?”
  冬葵摇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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