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回公馆的路有些遥远,遥远到令魏鹤远疑心司机换了路线。
然而道路旁的熟悉的景色提醒着他,那些不过是他的错觉。
抵达公馆,车子还未停稳,魏鹤远推开车门下车,外套也来不及脱,直接往卧室走去,带着室外凉薄的空气——
戴伯匆匆走来,及时提醒:“梁小姐在客厅等您。”
客厅?
魏鹤远微蹙眉。
她跑客厅去做什么?
难道是气还没消?
小姑娘气性还挺大。
进入客厅,魏鹤远一眼就看到梁雪然。
玫瑰红的长裙子,波浪模样的裙摆并不规则,衬着一双腿愈发雪白纤细,乌黑的头发高高挽起,由一枚乌木的簪子固定住;她今日的妆容不再如以往一般素淡干净,往日刻意画低的眼尾没了遮挡,微微上挑,唇瓣红而润,勾的人想去一亲芳泽,却又难以接近。
丝毫不加掩饰,高调肆意的美,每一根头发丝都透漏着张扬。
如同一朵怒放到极致的玫瑰。
魏鹤远怔住。
她从不曾这般装束,只因魏鹤远提醒过多次,他比较喜欢温柔乖巧点的女孩子。
从那之后,梁雪然规规矩矩依靠着他的喜好化妆,衣柜中的裙子一水的柔软色。
但不得不承认,其实梁雪然更适合这种明艳的装扮。
有种令人不敢直视的艳光。
听得动静,正低头逗猫的梁雪然抬头,冲他粲然一笑。
不再乖巧柔顺,而是放纵。
如果说,往日的梁雪然是一只柔弱的小奶猫,那么现在,这只小猫开始学会攻击,掠夺,亮出锐利的尖爪。
梁雪然并没有站起来,反倒是从包中取出一叠空白支票,在魏鹤远的注视下,重重甩在桌子上。
懒懒散散依靠着沙发,梁雪然傲慢地看着他:“姓魏的,咱们两清!”
第16章 两颗钻石
梁雪然以为自己这番狠话放的够厉害。
至少气势上够了。
然而魏鹤远沉默片刻,淡淡地看了眼那张支票:“别闹了。”
那语气,就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梁雪然放下小雪球,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不行,个子不够高,有点矮。
输个子也不能输气势,梁雪然仰脸看他:“我没和你开玩笑,我要求结束我们的合约。”
魏鹤远冷峻的脸终于有了表情。
他蹙眉,问梁雪然:“你在说什么胡话?”
梁雪然将那支票拍到他胸口,按住。
手指纤细苍白,先前她做这么个动作的时候,手底下可没支票,也没有这衬衫。
魏鹤远的喉结动了一下。
隔着纸张和衣服,他甚至能够感受到梁雪然指尖微凉的温度,以及她身上的香水味。
不再是他所喜欢的那种甜香,而是淡淡的、若即若离的玫瑰气息,冷凉而不甜腻。
和他之前所熟知的梁雪然,完全不同。
“当时签合同的时候,我们没有明确违约金,现在你随便填,”梁雪然说,“包括这三年来我从你那里拿走的钱、其他开销,你尽管往多了算,我全给你。条件只有一个,结束我们的合约。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不行,”魏鹤远拒绝的十分痛快,“我不允许。”
他这样的反应,完全出乎梁雪然的意料。
梁雪然很不理解:“你这人怎么这样?大家好聚好散不行吗?天底下乖巧漂亮的人多的是,你再去找个更年轻貌美的多好?干嘛这么想不开?姓魏的,你怎么这么死心眼?”
很好。
魏鹤远很冷静地想。
之前一口一个“鹤远哥”,什么“鹤远哥最好了”“最喜欢鹤远哥了”,转眼间就成了“姓魏的”。
还是个死心眼。
魏鹤远掐住她的手腕,拉住,迫的她靠近自己。
梁雪然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猝不及防被揽过腰肢,贴近他,玫瑰红扑上墨黑,定定地问:“你做什么?”
她现在可不怕他了!
“你说的很对,乖巧漂亮的多,”魏鹤远慢慢地说,“像你这样嚣张跋扈的不多见了,我得好好收藏着。”
梁雪然被他的目光吓一跳:“你……”
魏鹤远松开手,随手把那张支票捡起,塞到她衣襟中,面色淡然:“既然你觉着这里住的不舒服,出去玩一阵也无妨。解约的事情以后不用再提,我只当你在说梦话。”
他转身就走,平静到仿佛刚刚只是在和梁雪然友好交流天气情况。
初步解约失败,魏鹤远看都未看她那份草拟出来的解约合同。
清脆的破裂声传来,梁雪然穿好外套,抱着小雪球出去,已经不见魏鹤远的踪影,地上空留破碎的花瓶瓷片,还有几枝开的正盛的玫瑰花。
折枝断叶。
梁雪然走出公馆,坐上钟深的车。
她还没有考出驾照,梁老先生留下的豪车虽多,但她不会也不能开。
这几天事情忙,钟深身兼多职。
梁雪然甚至猜测梁老先生到底是给他开了多少雇佣费,才能叫这个人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她。
梁雪然捂着脑袋,自言自语:“想解个约怎么也这么困难啊……”
她深知魏鹤远的顽固程度,刚开始时能一个姿势做到尾的人,认定的事情很少能更改。
小雪球咪咪地叫,窝在她怀中;钟深看一眼:“阿姨不是对猫毛过敏么?”
“现在房子大,可以找两间空荡的房间养着它。”
小雪球乖巧地舔着她的手。
先前萤火巷的房子太狭窄了,根本躲不开;现在她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来养这么只小家伙,当然可以养着。
梁雪然的感冒一直没有好彻底,她倚着靠背,抱着小奶猫,有些疲倦。
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来,钟深调了调,放一首不知名的法语歌,女歌手声音沙哑,节奏缓慢。
钟深问:“你和魏先生谈妥了?”
梁雪然摇头。
她什么都没有告诉钟深,但钟深什么都知道。
梁雪然怀疑钟深先前做过什么特殊职业,怎么对她的一切都了解的这么清楚?那当年陈固作恶的事情,他也知道吗?
钟深问:“他那边不肯放人?”
梁雪然沉默,但钟深从她的安静中得到回答,了然:“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永远最好。”
方向盘打个转,钟深手上的那枚戒指留下的痕迹格外瞩目;而他平视前方,不慌不忙:“如今他舍不得也不过是不甘心、征服欲作祟。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这种珍惜还能算的上爱吗?更多的是不甘心而已。”
梁雪然听钟深这一番“淳淳教导”,她侧身,笑:“你倒是挺有研究啊。”
“不过是不想看梁小姐重蹈覆辙罢了。”
钟深笑,他的牙齿格外的白,梁雪然心不在焉地想,也不知道他用的牙膏是什么牌子的。
刚准备问,有听到钟深说:“魏鹤远这样的男人的确少见,如果你真舍不得,我可以给你找个这种调调的鸭子过来,同样级别有点难找,但只求两份神似还不难。”
梁雪然:“……谢谢你的好意,我没有那么饥渴。”
她在心里默默给钟深记上一笔。
此人擅长拉皮条。
重新回到学校,梁雪然大病初愈,掉了五斤肉,惹得舍友尖叫到爆炸。
顾秋白羡慕:“你这体质也太好了吧!”
范以彤捧心:“我也好想病一场啊呜呜呜呜。”
唯有病美人方薇并不赞成:“雪然本来就易瘦体质,哪里有自己咒自己病的?快别说了。”
正笑闹着,顾秋白拉了拉梁雪然的衣服,压低声音说:“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的这周,叶初夕那个家伙说了你不少坏话。说什么你消失不见其实是去做了流产手术,先和你说一声,不过同学没有信她的。昨天晚上孟谦把叶初夕叫了出去,听说动手打了她几巴掌,叶初夕捂着脸哭哭啼啼回来的。”
梁雪然惊讶:“这么劲爆?”
叶初夕喜欢孟谦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梁雪然琢磨着,叶初夕处处针对她,估计和孟谦追她也脱不了干系。
范以彤抱着枕头问:“刚刚我瞧见有个男人送你到咱们楼下,那是你男朋友吗?”
不等梁雪然回答,顾秋白嗷一声扑过去,激动不已:“你看清脸了吗?”
“没有,个子高,气质不错,”范以彤问梁雪然,“是吗?”
“不是男友,”梁雪然想了想,平静地抛出一个接一个的雷,“楼下那个是我律师,我刚刚继承了一笔遗产,和男朋友在协议分手中。”
范以彤一个鲤鱼打挺,险些从床上摔下来,她扒着栏杆,眼巴巴地看着梁雪然:“然后呢?你单身了?准备考虑一下孟谦吗?”
“完全不考虑。”
顾秋白:“可怜的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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