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余淮初时,只以为许娇杏是没饿,不想吃。
再后来,眼看着许娇杏每顿饭都吃的格外少,他就担心起来了,这一上马车就催着许娇杏吃东西,生怕她就把自己给饿着了。
许娇杏都让他催出心里阴影了,有好几次,她都想直接去问季公子还有没有空着的马车,若真有,她就想带着阿满下车了。
可还没等她有机会下车,她就迎来了在车上的第一次晕车。
在顾余淮又一轮的劝吃之下,许娇杏直接就吐了他一身。
马车里味道极怪,场面一时失控,顾余淮也怔了好一阵,倒是张七婶率先反应了过来,回头就朝着顾余淮训了一句:“淮儿,你这是做什么,人家杏儿晕车,你就非得劝人家吃这些甜的,你这不是跟人家不去吗?”
顾余淮面色僵硬,他是真不知道许娇杏晕车。
正好如今已经出了州府,顾余淮赶忙找了个客栈,让许娇杏换洗休息,自己也不顾身上还有许娇杏给她吐的脏东西,四处去城里找卖蜜饯的地方。
等他买了酸梅,又回房中换了衣物,再次出发时,天色已经快暗了。
顾余淮买酸梅时,还故意故意拖了时间的,他本想借着这机会让季景行先走,偏生那人不听,顾余淮心里好生不快。
之后,又停停走走的赶了十来日的路,许是有酸梅的缘故,又或是顾余淮会是不是的就停车,让许娇杏休息一阵的缘故,许娇杏晕车的症状倒是改善了不少。
这十日以来,他们已经连着过了两个州府了。
越往京城靠近,入眼之处,便越发繁华,许娇杏身子舒坦了许多,也尝试着掀车帘子去看外头的境况。
此时,张七婶往外看了一眼,便是笑道:“不出两日,就得道京城了,杏儿,淮儿,京城可不是个好地方,我们得速去速回才是。”
许娇杏和顾余淮都有些诧异的朝着张七婶看了一眼,他们不想,张七婶竟会对外头的路况如此了然。
张七婶似是看出了他们的狐疑,不由笑道:“我已经在京城大户里当过丫头,那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儿了,你们自然都不知道,一晃眼,都二十来年了······”
张七婶说着这话,格外的感慨。
顾余淮顿了顿,想着他娘当日说过的话语,他忽又意识到他娘那话,他本还怀疑他娘是犯病了,这么看来,还真有其事?
“小姐走的时候,你才刚出生呢。”忽然间,张七婶又嘀咕了一句,眸光定定的朝着顾余淮看了去,眼里感慨万千。
“娘?”顾余淮似也听得有些懵。
“这么说来,七奶奶你家小姐,还看到过我爹?”阿满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此番,一声爹叫的格外自然顺畅。
听得顾余淮心里直泛甜,可此时此刻,更让他震惊的,却是他娘刚刚那话。
他记得,当年,他娘确实是怀着大肚子出了一趟院门,后来再路上生了他,这也是顾家人一直给他娘泼脏水,觉着他不是顾青石亲儿子的理由!
揉了揉阿满的小脑袋,顾余淮定定的朝着他娘看了去,就等着他娘再将当时当日的事儿说下去。
“罢了,到时候,我自也会跟你说,都过去的事儿了,现如今若是提起来,也让人难安。”等了好一阵,张七婶却只是摇了摇头,感慨的说了一句。
她的话语中,惆怅万分,此刻,顾余淮才发现,他娘的脸上,不知何时,竟已经起了满满当当的褶子,此时此刻,再加上她皱眉的缘故,她这一脸的褶子,格外的夸张。
顾余淮心里忽就涌了一股心酸,还想再说点什么,马车忽就停下了,紧接着,驼龙的声音在外头想起了:“不好了,老大,前头别人堵了路。”
顾余淮听得这话,抬眸看了许娇杏一眼,示意让她安心,自己则朝着外头走了去。
“这才刚出州府地界,怎会有人堵路?”张七婶说了一句,许娇杏也觉得格外古怪,掀开了车帘子,她正想探出脑袋,往外头一看究竟,不想,这脑袋还没有伸出去,一只小手,却死死地拽住了她的手!
许娇杏吓了一跳!
很快,一张黑不溜秋的小脸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来人是个大约十来岁的男娃儿,他头发凌乱,衣服破烂,看那样子,跟接头的小乞丐竟没有两样。
“这位姐姐,救救我娘,我娘快饿死了。”小男娃儿一开口,就带上了哭腔。
许娇杏正要开口,一把大刀就驾在了那男孩儿的脖子上,紧接着,就听外间传来了一道粗噶的声音:“你放开我大嫂!”
是驼龙!
男娃儿许是被驼龙给吓着了一般,慌忙间松了手。
“阿娘。”阿满也被吓了一跳,往许娇杏怀里扑了过来,许娇杏拍了拍他的背脊,脑海里,却不由得浮现了刚刚那张小黑脸。
思来想去,许娇杏还是决定下车看看,这就将阿满交给了张七婶,自己往车下走了去。
此番,季景行正站在驼龙身边,驼龙的大刀还指着那小男孩儿,而那男孩儿跪在地上哀求着,声音格外的凄凉。
许娇杏见状,快步上去,将驼龙的大刀按了下去,适才朝那孩子道:“你娘在哪里?”
驼龙皱眉,很是不赞成:“大嫂,你可不要相信了他们,这是州府的地界,这些人声称是遭了难的,他们不去求知州,倒是来拦我们,莫要遇上了山匪才是。”
山匪?他家老大不就是现成的山匪吗?
许娇杏白了他一眼,她接触过的人不再少数,自也清楚,刚刚男孩儿那模样,不像有假。
饶是有假的成分,那可能性也极低,不能因为那极为渺茫的可能性,他们就见死不救了!
“谢谢恩人,我娘就在前面,她都饿了好几天了,就快不行了。”
说着,男孩儿朝着许娇杏指了指前面树荫下,一个嘴皮发白,衣衫褴褛,一动不动,像个将死之人的妇人。
许娇杏心里一紧,就要上去,冷不丁的,季景行又伸手,挡在了许娇杏的面前:“许姑娘,驼龙说的不错,你莫要冲动,咱们带的人手并不够,这路上要是有个什么事儿。”
他这话还未说完,却又被一道讥诮的声音打断:“能有什么事儿,我娘子有一个我这般如此了得的相公,她还能怕了谁不成?”
众人都是一愣,一回头,就看到顾余淮扛着一袋子的东西过来,驼龙有些吃惊,还想问明情况,就听顾余淮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帮我把这些点心给发放了,都是逃难来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