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三岁那年,去了一家医院遇到了年少的他,她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也没有人告诉她,只是说父母最近太忙了,让她在这里玩一段时间。
  她每天无所事事,来回闲逛,偶然绕到一个小屋的窗户下面,顿时起了好奇心。她那时候个子还很低,还找了几块砖头垫在脚下才能够到。
  可是只一眼,她就被惊艳到了。
  狭小逼仄的房间里,静静地坐着一个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年纪。
  他的肤色苍白,在昏暗的房间里就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乌黑的瞳孔直直地看着她,然后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
  她也很好奇为什么他要被关起来,去问了护士,护士姐姐只是让她不要靠近他。
  可是她觉得他形单影只,对着四四方方的墙面发呆的样子很可怜,眼里满满的空洞与寂寥就像一个没有生气的人偶。
  她想和他做朋友,想让他眼里可以有神采。
  后来她出院了,学业的繁忙让她逐渐忘记了这些事,再后来,她在学校里又碰到了他。
  他已经从一个漂亮的少年长成了一个精致的青年,但是他一直都记得她,于是,两个人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恋爱的初始,总是特别甜蜜,可是渐渐的,她感觉到有一丝窒息。
  他的占有欲实在太强了,他不允许她住宿舍,找了一个公寓让她和他一起搬出去住,不允许她跟朋友出去玩,哪怕她跟别人笑一笑他都会发很大的火。
  如果他有事要离开,就会隔两个小时发个视频确定一下她有没有乖乖待在家里。
  每天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查她的手机,如果有陌生的电话就会事无巨细地逼问她很久。
  她开始害怕他,觉得他让她失去自我,她生活的全部重心只能围着他,她实在受不了。
  每次想跟他好好谈谈,他都会说:“我这是爱你啊。”
  她以前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真正的爱是怎么样的,可是她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再后来,他定制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衣服和装饰品,他甚至已经疯狂到想要在他出门的时候将她锁起来。
  他还定制了一个一人高的铁笼,在里面铺上柔软的床品,温声细语地哄她进去。
  她觉得他疯了。
  时隔多年,她终于理解了当初那个护士姐姐对她说过的话——
  “那个男孩啊,很危险的,不要轻易招惹他哦。”
  只可惜,她那时并不相信,这么漂亮的少年怎么会有危险呢?
  有个道理,年幼的她并不曾知晓,现在她知道了,但是太晚了,那就是——
  越漂亮的东西越是危险。
  他的病态与疯癫令她害怕,她只想谈一个正常的恋爱,而不是被人当成一朵只能攀附别人的菟丝花或者一只宠物,她胆怯了。
  于是,有一天,她趁他不在的时候,搬了东西跑掉了。
  她开始躲着不见他,可是怎么可能躲得掉呢?
  在一次和别人一起吃饭的路上,她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大树下冷冷地看着她的样子。
  可是他下一秒就笑了,脸上挂着真诚地笑容走了过来。
  “你好,我是挽挽的男朋友,这两天吵架她生我气了,可以让我们单独聊聊吗?”
  他出色的外表再加上伪装出来的笑容实在有迷惑性,朋友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她摇头,转身就想跑,可是他的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
  “那是谁?你的新欢吗?你的感情保质期就这么短吗?还是你骨子里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他将她逼到树底下,咄咄逼人地问道。
  “不是……”
  “为什么要搬家?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拉黑了我?”他漂亮的脸上是满满的怒意,说出的话也愈发疾言厉色。
  她很害怕,可是还是鼓起勇气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
  她说出的这句话一下子激怒了他,他将她直接抗回了家,后来……
  叶挽瓷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她拼命地找活儿干,想让自己不再想这些事情,可是她越压抑越难受,最后将整理好的衣服和箱子发泄般扔了一地。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想到自己居然时隔多年,又一头撞了回来,就恨的咬牙切齿。
  更让她不能忍受的是,在出过那样的事情以后,她失忆后遇到的那个心心念念了两三年的爱人……还是他。
  而且她甚至还和他结了婚。
  他明明知道,明明记起来了一切,还要这样做。
  他这样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
  傅景朝将地上的碎片全部捡起来以后,小心地放到了一个盒子里,他的眼底是浓稠的绝望,看到两人被撕成两半的合照时,抬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然后突兀地笑了。
  “没关系,都没关系。”他意味不明地说道,声音轻柔,转瞬就消散在空气中。
  ……
  叶挽瓷自从那天跳河以后都没有再去上班了,她以为自己肯定已经算是自动离职了,没想到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得知傅景朝给她请了婚假。
  对于还要不要在这里工作,她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辞职,毕竟这个地方是属于傅景朝的,她既然想跟他决裂,就一定要断的干干净净。
  可是当她把辞呈递给穆则的时候,穆则看了看她的辞呈说:“你一定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吗?”
  “发生什么了吗?”
  “摄世被阅世卖给了镜域,我们今年的销量如果达不到之前的百分之一百一,那么就会倒闭,而傅景朝直接毁约,宣布不再合作,势必对杂志的销量有着毁灭性的打击。”
  “怎么会这样?”
  穆则看着她没有说话,可是叶挽瓷突然反应了过来。
  一定是因为她……
  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手段,他甚至不是逼她离开,而且直接将整个部门都要打击报复。
  事情因她而起,她不能这样做逃兵。
  叶挽瓷将辞呈拿回来,说道:“我愿意留下来,跟大家一起共渡难关。”
  穆则欣慰地点了点头说:“你有能力,我很看好你。”
  “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一下。”叶挽瓷犹豫地开口了。
  “你说。”
  “既然我们不归阅世管了,那傅景朝……”
  “自然跟他也没有关系了。”
  “好我知道了。”得到确切的答案,叶挽瓷终于放下心来。
  她从办公室出去后,直接被钟灵和李辰非围了起来。
  “你终于回来了,可是怎么看着脸色不太好呢?”李辰非挤眉弄眼地说道,“是不是蜜月期累着了。”
  叶挽瓷用手里的信封打了他的头一下说:“又口无遮拦了。”
  钟灵眼尖地看到了她手里的辞呈说道:“叶姐,你要辞职?”
  李辰非一听,也赶紧抢了过来控诉道:“你这是要抛弃我们啊,你舍得吗?亏我们天天心心念念着你!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一边说着还假装抹泪。
  叶挽瓷将信封拿过来,撕烂扔进了垃圾桶笑眯眯地说:“不走了,跟你们留下来一起奋斗。”
  “嘿嘿,这就对了嘛。”
  “叶姐,你跟谁结婚了啊,有婚纱照吗?有新郎照片吗?给我们看看呗?”钟灵好奇地问道。
  “就是,这么突然,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叶挽瓷扯了扯嘴角,不想说那么多,于是岔开话题说道:“在家里,以后带过来给你们看。”
  “好。”
  “快工作吧。”
  “嗯嗯。”
  三个人散开,叶挽瓷将自己一个月没动过的桌面仔细地擦了一遍,上面有一层细细的浮灰。
  擦桌子的时候她看到有一个没拆开的信封,好奇地拿过来,看到邮寄人的姓名,怔了一下,赶紧打开。
  信封里是几张捡到的明信片,上面印着汤应雪站在各个地方拍的照片。
  她脸上的笑容灿烂,脸颊也红红的,完全看不出已经是病入膏肓的人。
  明信片的背面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我很好,也很开心,即便现在我的生命终结,我也没有遗憾。”
  叶挽瓷嘴角也不由得扬起一抹笑容,轻轻地说了声:“真好。”
  她看着这些明信片,突然脑子里想到了一个很好的选题,连忙打开电脑准备起草一份方案。
  如果可以通过的话,她会和汤姐商量,用她的故事做一期节目。
  叶挽瓷下期想做的选题是:新生。
  汤应雪的身体已经处于绝境,宛如在风中顽强挣扎的蜡烛火苗,但是她的心灵却如同永不熄灭的火种,又一次重获新生。
  ……
  忙活了一天,叶挽瓷下班以后,从公司大门走出去的时候一眼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那辆迈巴赫。
  傅景朝靠在车门上,身姿挺拔,脸色淡漠,吸引了不少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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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崴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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