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都市言情 > 婚许遗珠 > 第52节
  他其实还有很多步都没有走,进军京城,这层层的关节也没有打通。他甚至没有把人安插到钱氏星光的核心里面去。可是现在在他面前,对他开这个口的人是陆遗珠。就算有再多利益,他也只能暂时按下。
  顾颜殊并不想让陆遗珠看见自己丑陋的**,他想要在她面前永远是最值得信任的人。所以他让了这一步。只是他不可能永远都步步退让。钱昕然这样子利用陆遗珠,他也不可能一直委曲求全。
  这一步,算是他退的最后一步,给陆遗珠的最后一个机会,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珍惜。
  黎满满的一番话成功让凌然想起了宋汐,那个曾经执拗刁钻的孩子,现在孤零零躺在苏城的山上。而女儿凌抱汐从小就很乖巧,乖巧得不像是宋汐的女儿一样。
  或许是宋汐一早知道那样的性格讨不了好,所以半点都没遗传给女儿。
  凌母从楼上下来,看见凌然目光凝在凌汐脸上,就知道他又在想那个女人。凌母叹了口气,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又在想她了?”
  母亲的话尖锐刺穿他脑中的某根弦,他苦笑了一下,脸上诸多悲凉。“不,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他每时每刻都在想她。
  “儿子,有些话妈其实并不想跟你说。”但是她既然身为他的母亲,就必然希望他能够过得好。所以就算这话会让凌然不高兴,她还是得说。“阿然,宋汐已经走了差不多快要一年了,现在汐宝都这么大了。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再娶一个?”
  凌然皱眉,他就知道母亲又要跟他说这个,没好气地说:“汐宝还小,何况就算汐宝大了,我也不会娶别人。”
  他又是这样的回答,凌母苦口婆心地劝他:“阿然,妈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也的确是我们凌家欠了他们宋家的。但是你为什么就不能为妈想想?就算不为这个家,你也要为自己想想啊!宋汐她再好也已经死了,可是儿子你还活着,活人总不能让死人绊住了脚步。”
  死去的人已经成为过去,可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妈!”他低喊了一声,眼里全是痛苦。“你要我娶妻子?现在汐宝才十八个月!现在娶,是要再让人捧杀出一个黎满满来吗?”
  黎夫人那种伎俩能够骗过黎满满,却不能够骗过他。明面上是对她好,什么都依着她,其实不过是要把黎满满宠成什么都不会的样子。何为捧杀,简直齿冷!
  凌母是黎先生的亲姐姐,黎满满也要喊她一声姑妈。黎满满是如何从一个不过任性了一点的小女孩,一步步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其实她也一清二楚。现在凌然提起这件事,很明显就是要堵她的口。但是黎夫人那种例外,遇见了第一次,难道真的会遇见第二次吗?
  凌母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人总不能因为害怕吃饭噎死而不吃东西。”
  凌母是从小就被养的文雅的女子,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已经算得上粗鄙。可是今天为了儿子,她算是不管不顾了。“不是妈说你,宋汐活着的时候你不珍惜,现在她死了你知道后悔了?阿然,这世界上有很多条路可以往回走,可是生和死,无论你怎么愧疚怎么折磨自己,都是没办法挽回的啊!”
  ☆、第86章 他的小汐儿
  的确,是他们凌家欠了宋汐的。
  不仅冤枉了她父亲,还害死了她哥哥,后来凌然更是为了白晓彤让她坐了三年牢。可是她也用自己的办法折磨了凌然,让他一直陷在噩梦里面,每天都重复着对她的爱恨愧疚。
  凌然已经在她身上耗费了太多精力时光,难道真的要把自己的一生都赔给她才算完吗?凌母到底是凌然的母亲,她舍不得自己的儿子每天这样受苦。
  凌抱汐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已经吃完了一碗鸡蛋羹,对着凌然软软糯糯地说:“粑粑,抱~”
  凌然把她抱到自己怀里,亲了她的脸一口。凌抱汐对着凌母笑,喊了一声:“奈奈……”
  虽然凌抱汐不过是个女孩儿,整个凌家倒是真心喜欢这个孙女。
  “哎,看看我们汐宝。”凌母笑着应了一声,又忍不住低头揩了揩眼角的泪痕。“多好的孩子,宋汐她倒是也舍得,就这么去了。可怜我的汐宝,刚八个月就没了娘。”
  即使凌家再怎么疼爱凌抱汐都是没有用的,她总归缺少一份母爱。这也是凌母想让凌然再娶一个的原因所在,凌抱汐已经够苦的了,给她一个健全正常的家庭,会让小孩子的身心都得到比较好的发育。
  “妈,你们谁都不欠宋汐的,”凌然说,“欠她的一直是我。”
  是的,欠她的一直是他。是他为了调查那个挪用公款的案子一步步接近她,是他骗了她,是他诱/惑了她甚至让她亲手送了父兄进牢房。是他亲手扼杀了曾经最爱凌然的宋汐,也是他亲手杀了宋汐。
  这个名字变成一种深深的执念,午夜梦回的时候都在心头纠缠,痛不可遏。
  要不是因为还有凌抱汐,他早就跟她一起去了。
  话已至此,凌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个儿子从小就很有自己的主见,说一是一。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事情,旁人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有办法劝得动他。
  她想起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虽然很不想提,但是还是拎出来说了:“那么白晓彤呢?你为她想过没有。”
  她一直在等他。
  无论是布局的时候,还是宋汐坐牢的时候,或是宋汐出狱之后,更甚者是现在,宋汐死之后。她一直在等他过来实践许久以前的那个承诺,可是他一直没有来。
  白晓彤其实也知道,那个承诺不会有实现的机会了,却还是忍不住奢望。
  凌抱汐吃抱了就喜欢睡午觉,凌然哄着她吃了几口水果,就摇着她在怀里睡/了。不多时已经睡熟,就让奶妈把她抱到楼上去睡觉。
  “白晓彤那边,那一刀是宋汐欠她的,我会替小汐儿偿还。甚至养她一辈子也可以,但是结婚,就当我说话不算话吧。”
  世界上的爱情是这样不可预测的东西,当年欺骗宋汐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爱的是白晓彤。但是却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样一个地步。
  终究他还是要对白晓彤说一声抱歉。抱歉,让她平白等了这么多年。抱歉,让她跟最好的朋友反目成仇。也抱歉,他们这一生,错过了。
  话已至此,凌母也不愿意再逼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只要你高兴,妈只要你过得好。”至于结婚的事情,既然他不愿意,那就算了吧。左右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也各有各的活法。他愿意这样活,没有人能够劝得住。
  凌母感觉有点累了,起身想到楼上去休息一会。谁料到刚踏上楼梯,就听见上面传来凌抱汐的哭声。
  凌然起身就往楼上跑,到了房间一看,奶妈正抱着她不住地哄,凌抱汐却兀自哭得大声。
  “怎么回事?”从奶妈手里接过女儿抱着,用手拍打着她的后背轻轻哄。要知道凌抱汐平时是很乖的,不可能刚睡/了一会儿就哭得这么厉害。她现在这样,肯定是有哪里不舒服。
  奶妈也很着急,却束手无策,“我也不知道,刚放到床/上每一分钟,汐宝她就哭了。”
  凌然以为是她刚才没睡熟,猛地一下子放在床/上才哭的。哄了一会却丝毫没见好,相当疑惑。凌抱汐哭的声音非常大,连在书房的凌父都忍不住走过来看。正好碰上上楼的凌母,问了一声:“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我也不知道,刚才上来还好好的呢。”要知道凌抱汐是不爱哭的,也难怪他们这么担心。
  两人走到房里一看,看凌然抱着凌抱汐也哄不住。凌母有点担心,“是不是刚才吃多了?”
  凌然却觉得不大可能,凌抱汐平时饭量就不错,今天只吃了一碗鸡蛋羹,他还觉得少了呢。转念一想,“是不是病了?”摸了摸她的头,果然很烫。“把温度计拿来。”
  奶妈应了一声,把温度拿来一量,嚯,还真是,温度都上升到39了。
  凌父急得让马上把凌抱汐送到医院去,本来还想问问黎满满那边的情况的,现在是一点心思都没有了。
  凌然是在医院接到的顾颜殊的电话。这次流感病毒相当厉害,医院里面有很多小孩的哭声。凌抱汐也在哭,还非要趴在凌然身上,到后来哭累了,凌然才把她放到床/上。透明而冰凉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到她身体里面,凌然看着就觉得心疼。凌抱汐还这样小,她不过是生个病发个烧他就急成这样。可是当初宋汐一次一次被他害得进医院的时候,他为什么就不能早一点明白自己的爱情,给她多一点耐性。为什么一定要失去之后才明白珍贵。
  要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当初错过的是什么。
  他就这样看了凌抱汐一个晚上。都说女儿像爸爸,可是他却希望凌抱汐不要像自己,一定要像她的妈妈。好给自己一点残存的念想。他就这样看着凌抱汐,静静听了一晚上冰雹落下的声音。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看了看时间,正好是七点。凌抱汐睡得很香,他不想吵醒她,拿起不断震动的手机去了医院的天台。
  天台上一点遮挡物都没有,风很大。即使在夏季也寒凉,更别说是在这样子寒冷的冬季清晨。凌然呵出一口白气,接通了电话:“什么事?”
  顾颜殊这时候正坐在窗户边上吃早餐,下了一个晚上的冰雹,落地窗上面有很多白色的雾气。朦朦胧胧看不到外面。他又转身看了一下在床/上睡着的陆遗珠,她安安静静地睡着,非常安稳的样子。昨晚她看书看得很晚,顾颜殊知道她相当累了,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端起一杯温热的清水喝了一口,他轻笑一声,竟然如雪初降,清凉:“当然是想来跟太/子爷做一笔交易。”
  凌然是谁的儿子大家心知肚明,凌先生手眼通天,却只有凌然这么一个儿子,不是太/子又是什么。当然那时候也有人叫黎满满郡主,后来凌先生一直没有生女儿,这一声郡主也就渐渐演变成了黎公主。
  凌然低低地笑了一声,说:“我不认为你有那个跟我谈交易的资本,顾先生,很多时候人都要认清楚自己的现状。”
  他这样说,很明显是已经知道顾颜殊打来这个电话的目的是什么。
  这一年虽然为了照顾凌抱汐,凌然当初放掉的大权都没有再拿回来,但是到底有先前积累下来的人脉。表面看上去是放了,实则一直牢牢抓在手里面。所以顾颜殊跟澹台冽接触,想要吞并钱氏进军京城娱乐圈的事情,或多或少会有一点风声传到他耳朵里面。
  这件事情他虽然知道,却并不愿意管太多。所以一直处于冷眼旁观阶段。毕竟钱家是京城首富,钱家倒了,那么很好,京城可以进行一系列的大洗牌。要是钱家仍然屹立不倒,那也很好,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经历什么大变动。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顾颜殊竟然会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
  只是他敢提出这个交易,凌然却未必敢接。
  他都这样说了,顾颜殊当然也明白。他勾唇冷笑了一下,眼中像是一片荒芜的冬雪,漫天冰冷,没有尽头。“宋汐当年有两个最要好的朋友,一个是白晓彤,为了你背叛了她。另一个是我妻子,陆遗珠。”
  陆遗珠和宋汐因为当年监狱事件认识,从此成为莫逆之交。只是他们虽然是好朋友,却非常少来往。根据他们两个人的意思是,很多时候朋友并不需要走得太近,最重要的是能够明白彼此的心意。他们的心意究竟如何凌然并没有兴趣知道,但是他的确知道有陆遗珠这么一个人存在。如果是她的话,宋汐的确有可能会把某些东西放在她那里。
  可是宋汐直到死都住在他为她置办的公寓里面,他仔细地看过,并没有什么东西缺少。“就算你手里真的有小汐儿的东西,你怎么就那么肯定,那个东西足够有分量跟我做这个交易?”
  “分量这种东西可不好说,至少对于我来说,它一文不值。”顾颜殊慢悠悠地说了一声,在这几句对话之间,已经把一杯温水喝完。“那东西的开头,写的是篮子……”
  ☆、第87章 这一封遗书
  他的话说得很轻。天台上的风忽然拼命放肆地吹过来,吹得人连心都一寸一寸冻结成冰。然后被人高高举起抛下,碎裂开来,变成一滴狼藉。简直让人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封信是宋汐写给自己的。那时候他们刚开始相爱的时候,他曾经回京城住过一段时间。宋汐那个时候就喜欢写信给他,开头总是喜欢写篮子。她是南方人,糯糯说话的时候有些分不清l和n。然子然子叫着叫着,就变成了篮子。
  而现在挚爱已经变成旧爱,一生相守的诺言还在耳边回旋,却永远都没有办法兑现。
  凌然艰难地呼吸着,感觉眼前忽黑忽白。许久,他才说:“她说了什么!”凌然一向心思深沉,无论对什么都讳莫如深。可是顾颜殊不过读了一句宋汐信里面的话,就让他瞬间失控,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凭着内心最真实的情绪恢复。
  顾颜殊凉凉地说:“凌先生,这世上可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要知道后面的内容,总要用相应的东西来跟我做个交换。”
  这时候凌然的心情稍微有点平复,头脑也平静下来。目光像是出鞘的锐剑,甚至能够劈开暗沉的夜色。“你想要什么?”
  顾颜殊终于等到他说出这句话,了然地笑笑。就是喜欢跟这样聪明的人说事情,不必你说的太多,只要略微透露出一星半点,他就能很快地明白过来。“很简单,我要你为我铺一条路。”
  其实他没有说出来的时候凌然就已经隐约猜到。钱氏之所以能够在京城畅通无阻,很大的关键之处就在于他们手底有一张不翻开就能震慑人心的牌。而现在顾颜殊要自己为他铺一条路,自然也是为了素颜在京城娱乐圈日后能够所向披靡。
  他不屑地笑了一声,“顾颜殊,你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选择我。”他其实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会被顾颜殊看重。
  却听见顾颜殊冰凉的声音,好像连水都要冻结成冰。“并不是选择你,而是你在我的选择名单上面是第一顺位。没有你,还会有很多人,你应该知道。”
  是的,他应该知道。顾颜殊选择凌然,不过是因为能够走最少的弯路。如果他拒绝,想要这封信件的大有人在。换了谁都有可能把它当成传家/宝一样珍藏起来。
  比如说卓非凡。他虽然没有凌然那样大的权力,却也自成一派,他能够给的同样很多。更别说他还有一个隐隐约约是京城地下霸主的哥哥卓非臣。
  又比如说是沈知墨。沈家虽然近些年发展的情况不大好,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谁都明白。
  再比如说周安杰。周家虽然一向低调,但是他本人却是红遍亚洲的歌手,更加上他哥哥嫂嫂一个是金牌作词人周安落,一个是影后訾茗落。这三个人只要动动手指头,娱乐圈就会刮风。虽然走的路比较弯弯绕绕,但是同样能够达到目的。
  就算再不济也还有一个宁微,虽然宁家因为宁思纶的离开已经大不如前,但是该有的可一样都没丢。宁微现在身为宁家当家掌门人,近年来打理得很不错,已经隐约有点死灰复燃的迹象。
  凌然显然也想到了这些,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偏偏顾颜殊还觉得不够,火上浇油地加了一句:“你当苏城第一美女这个名头是假的吗?”
  当然并不是假的。
  当年的苏城第一美女宋汐,就像一朵鲜艳夺目的海棠花儿,嫣然一笑就能勾去多少人的目光。即使时光荏苒,佳人已逝,却仍然能够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容色/逼人的模样。
  那个女人风华绝代,那个女人倾国倾城。
  她是苏城一场不会老去的传奇。
  却在车轮之下支离破碎,最后孤零零地躺在凤凰山上。
  凌然也像是想起了那些早就成风的往事,深呼一口气,然后说:“这笔交易虽然很不值当,但是我做。”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生前已经辜负了她那么多次,难道死后还要让她的东西流落在外吗?
  顾颜殊从来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既然打了这个电话,就肯定已经确定凌然会同意这笔交易。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满意地挂上了电话。看了看手表上面的时间,正好七点二十分。按照陆遗珠的习惯,差不多会在七点半的时候醒过来。
  借着这十分钟,顾颜殊慢慢吃了一份三明治。东西刚刚吃完,果然听见身后有声音传过来,他头也不回,只温声说:“起来了?先去刷牙洗脸,等等吃点早饭。”
  她没有动,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明明近在咫尺,明明就在眼前。可是为什么她忽然觉得他隔得那么遥远,好像满地都是玻璃渣子,她根本走不过去。
  没有听到回答也没有听到动静,他疑惑地回过头:“怎么了?”
  她带着梳理,试探地看着自己。那样迷茫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