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赫加德南巡离开帝都的第四天,弥赛亚接到了他用暗语写给她的第一封信,信里大致寒暄了两句现在的天气和南方的风物,紧接着就是让她预言南方是否出现叛乱,他是否要继续往南——
  圈出原先属于皇家狩猎场与公共牧场的土地,改造为工厂的工作,在离帝都稍远一点的地方就已经受到了极大的阻碍,不难想象南方种植园主将会何等疯狂地反扑。
  已经有摄政王势力的小贵族遭到刺杀,刺客被揪出来是当地领主家中被遣散的奴仆。赫加德他们拿那位领主毫无办法——他身上流着高贵的血液,甚至娶了前任皇帝陛下的姑母。
  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可以让赫加德跪下来替他脱靴子。
  这些内容都大差不差,弥赛亚在拆信就已经猜到,甚至于他想要预言的内容,在前一天夜里她就已经考虑到了。
  唯一让她感觉心惊的,是赫加德用比前面更清晰的斜体字写:
  “我听说卢修斯经常去见你。他母亲那边的意见如何?”
  信差就站在她身后,只不过背对着她,她丝毫不怀疑:这也是她未见过的、赫加德的心腹之一,就像那些徘徊在山头森林边缘的猎人一样。
  她拔出一只鹅毛笔,沾了沾墨水,歪歪扭扭地回信:“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指的是小艾森博得先生的哪一位母亲?”
  在落笔之前,女预言家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是不是写成“您的继承人”会更加避嫌,她试图就这件事做个预言,然后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
  哦,感情这种事,是不能进行预言的。
  分明这句话她跟那些闺中怨妇说过无数次了,跟他的儿子也讲过一次。
  她看了一眼天,阴沉沉的,就随手在纸上画了个小太阳。
  弥赛亚将提前准备好的预言连同回信的纸条一起塞回信封,当着信差的面将赫加德的来信投进火炉里,两人沉默着看火舌舔净暗黄色的纸卷。
  “公爵大人让我转告您,他非常想念您。”戴兜帽、穿灰黑色衣服的男人向她深鞠一躬后离开。
  赫加德侧躺在床上,他在上次的刺杀事件里受了伤,左背上被拉出一条不浅的口子,医师已经换过两次药,但仍然没有止住血。
  分明在信里让她顺便预言一下是他是否也是那位领主的刺杀对象,会是更好的选择。但他仍然选择不将这件事告诉弥赛亚。他不能允许摄政王有听到他也受伤的可能。
  信差将回信递给赫加德,然后行礼退下。
  赫加德倒了两次,才确定信封里只有一张便条——他严重怀疑那是弥赛亚随手从什么草稿上撕下来的,和一张弥赛亚专门用来做预言答复的信笺。
  他先去看那张便条,便条上只有一句话,边角随手画了个太阳的图案。
  预言答复上倒是知无不言,替他说明了合适的行进路线和守卫;让他提防下一个领主而不是现在这个刚愎自用的;甚至还请他在路上多吃些动物的内脏。
  最后那一项,她在旁边打了批注:“这不是预言,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建议,有助于您的伤势康复。”
  她预言到了他会受伤,却没有祝福他身体健康。
  赫加德捏了捏眉心,让人去把信差叫来。
  “所以她的预言是提前做好的?”赫加德直起身,问跪在地上的信差。
  “是的,弥赛亚大人将提前准备好的信笺塞进了信封里,然后按照您的要求烧掉了您送去给她的信。”
  公爵垂着长发,沉默不语,这位以阴冷着称的贵族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地板,让信差有些背脊发凉。他自作聪明地补充道:“弥赛亚大人对着烧掉的信发了很久的呆,似乎很难过,卑下就替您说:您非常想念她。”
  他不该说这样的话,她不会相信的。
  以弥赛亚缜密的性格,她在听到这句话的下一刻,估计就考据了这句话。她对着火炉发呆,只是因为她知道了:赫加德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并不想她,他给她写去信,只是因为身上受了伤,迟迟不愈,他心里害怕失败,所以才让她做预言。
  信差浑身冒着阵阵冷汗,他用手指扣着地板,“卑下不是故意要替您做决定的,只是弥赛亚大人当时看起来很难过……卑下家里有妻子和女儿,卑下在离开家的时候,她们就是用那样的眼神望着窗的。”
  所以,她画那个太阳,是因为她恰好看着窗,而天上挂着太阳么?赫加德打开那张被他窝成团的便条,发现边角上的太阳,墨迹已经糊了。
  今天心情很好,就放赫加徳出来透透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