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濯身高臂长,站在旁边的小石块上就将灯泡换好了。
眼前霎时亮得有点刺眼。
许濯从小石块上下来,看到旁边的许玫,微微一顿,随即淡然道:“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回去休息……”
“小舅舅。”许玫打断他。
许濯怔住了,似乎没想到许玫会这样叫他。
原书剧情中,原主这位舅舅出场次数很少,每次几乎都是原主犯了事,他们在派出所或者事发现场相遇。原书中两人关系极其糟糕,原主不认这个舅舅,舅舅也看不上原主。但在原主死后,却只有这个舅舅还记得她,一心调查她的死因,想为她报仇。后来他甚至违反规定,被革职还不肯放弃,终于在一次追查中阴差阳错送了命,只落得许琅一声叹息。
许玫现在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对于原书中不曾交代的前因后果,她全都了解了。
原主妈妈许沐比弟弟许濯大了整十岁,在许濯还很小的时候,家里出了变故,姐弟俩一夜之间痛失双亲。许沐这个姐姐,从那时候开始一直照顾弟弟,几乎等同于半个母亲。
许濯初中的时候,许沐跟许仲亚认识相恋,很快便坠入爱河。许沐不喜欢许仲亚,觉得这人太过圆滑。但那时候许沐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甚至因为许仲亚对许濯的格外宽容,而觉得他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她以前也有过暧昧对象,但对方一旦了解到她家里的情况,知道她还有个未成年弟弟,都马上打了退堂鼓。
许仲亚的态度让许沐很喜欢,她一头栽进了深不见底的坑里。
两人迅速结婚,又很快有了孩子,日子过得确实甜蜜。
许沐那时候毕竟还小,见姐姐幸福,便也认为是自己看错了人。
但许濯内心依然不喜欢许仲亚,也不喜欢自己住在许仲亚家里,跟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
于是,一到年龄,许濯便去参军,从此一年连一面都见不到。
军队生活跟外界联系很少,许濯在军营呆久了,很多人情世故都不懂,更不知道小女生喜欢什么东西。他每次回来,也想不起给原主买点玩具衣服零食之类,都是直接拿钱。小孩子对钱不敏感,许濯又沉默寡言,原主对他便格外不亲近,没人提起便几乎没印象。
直到许仲亚翻车,那时候许濯在军队已经有了很不错的发展,那段时间正好是他升职的关键期。许沐不想打扰弟弟,让他跟着烦恼,她也觉得丢人,便没告诉许濯,想要自己解决。
谁也没想到,后来事情会发展成那么大一个悲剧。
等许濯知道消息,从部队赶回来的时候,许沐已经下葬,只剩下浑身长满尖刺的原主。
许仲亚百般推诿,但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自己是个渣男的事实,奈何他没犯罪,许濯也拿他没办法,便想先带走原主。
但原主跟许濯不亲近,她那时候嘴上说着恨爸爸,其实心里还是把爸爸当靠山的。而且,她认为许琅是入侵者,一心想把许琅赶走。
所以,原主不仅没跟许濯走,还说了很多诛心的话,把许濯赶走,不许他插手她的事情。
许濯先回部队,处理自己的工作。
他放弃了升职,转到地方刑侦支队,想要弄清楚许沐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他后来又找过原主好几次,都被原主骂走了,便渐渐不再出现。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听到许玫终于叫了“舅舅”,许濯怔过后很快冷静下来,并没有露出任何开心的神态。
“你是谁?”许濯问。
许玫有一瞬间几乎要以为自己认错人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许濯今天教她军体拳,以及现在恰好出现在这里,都是因为她。甚至,有可能他今天的出现,也只是因为她。
许濯的重情重义,许玫比原主清楚得多。
所以,他现在这样问,是故意在试探。到底是军人出身,警惕性比普通人高,许玫忽然换了态度,他不会只顾着高兴,肯定会怀疑。
“对不起。”许玫没有尝试着解释,甚至想转身回去。
“等一下。”许濯果然叫住了她。
许玫看着他:“小舅舅?”
许濯似乎叹了口气:“我听说,你失忆了?”
许玫稍稍一愣便明白过来,暑假的时候,她从许仲亚家里离开,搬去白鹤塔小区,又闹到派出所去……这些事情,许濯肯定已经很清楚了。
他应该还去培训中心找过姚净,所以才会知道“失忆”这个说法。
“没有失忆。”许玫摇摇头,“我只是……我是骗姚老师的。”
“为什么要骗她?”许濯问。
许玫说:“因为……想让她教我跳舞。”
许濯:“你之前跳舞就已经很厉害,而她教你的,都只是基础。”
听这话,他一直有在暗中关心原主。
许玫心里转过很多念头,最后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会信,生日前一天晚上,我梦到妈妈了。”
许濯一直很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动,对这个姐姐,他始终充满自责和内疚。
“妈妈说她对我很失望,可我觉得她更令我失望,我俩便大吵了一架。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就扯到跳舞上,妈妈说我的舞蹈天赋遗传自她,我就说要还给她,再也不跳舞了。第二天醒来,我发现我完全不会跳舞了,熟悉的舞蹈动作都会变形。我不知道那是灵异事件,还是心理作用,但我没梦里那么横,我很害怕……我只有舞蹈这一项能赢过许琅,我不能被她发现,更不能在她面前丢人。所以,我得走,还要学会跳舞。但我不会认输,我不会输给她!”许玫知道,现在无论是哪种解释,许濯都不会信,还不如说得荒唐一点,他的怀疑可能反而会小一点。毕竟一般人撒谎,都会选择漏洞更小的谎言。
许濯信没信许玫不知道,但她这段话里提到了自己对许沐的爱恨交织,又提到面对许琅的不甘,想必许濯就算不信,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果然,许濯没再质疑什么。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许玫说:“既然小舅舅现在不愿意认我,那就算了吧。”
她再次转身想走,许濯也再次叫住了她:“你对姚老师撒谎,是想让她教你跳舞,你对我……你叫我这一声小舅舅,又是想干什么?”
许玫原本只是被许濯打动,所以叫了他舅舅,但现在看来,她性格不能一下子转变太多,否则许濯只会更怀疑。
“我想……”许玫沉吟两秒,回头道,“我确实想找小舅舅帮个忙。”
许濯还是很冷静:“什么忙?”
许玫道:“你现在不是警察吗?我有个朋友被最信任的人窃取了劳动成果,但他现在没有证据,你能不能帮我查清这个案子?”
许濯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再问:“你很少为了别人的事情求人,这次是为什么?”
许玫愣了下,脱口道:“他长得特别帅。”
第30章
军训的基地在城西,距离白鹤塔小区不算远。
军训完离开基地是中午,通知说放半天假,许玫问过辅导员可以不用去学校后,直接回了自己家。
她还穿着迷彩服,戴着帽子,进门的时候保安又没认出来。
许玫也不介意,脱了帽子道:“我军训晒黑了吧?”
“没有没有。”保安挺不好意思,急忙摆手,“许小姐现在是更有英气了,这叫飒爽英姿,好看!”
许玫知道他是随口奉承,也不会当真,笑着道过谢,又问保安:“傅先生在家吗?”
保安说:“好些天没看到傅先生出门了,不知道是在家,还是什么时候出去后根本没回来。”
许玫微微皱了下眉,跟保安道别后,快步朝里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觉,傅书漾肯定是待在家里颓着,一直没出门。
上次傅书漾出现在学校,看着精气神都不错,她还以为他已经振作起来了。许玫还想着,如果傅书漾自己愿意跟金牡对质,她的胜算就会大很多,现在看来,她还是太乐观了。
傅书漾或许,根本就没有相信过她。
也对,她之前的确没有让人相信的资本。
不过现在,她或许有了。
已经是九月底,天气开始慢慢转凉,但还未彻底凉快下来,总是忽冷忽热。
昨天刚下过一场雨,今天又出了太阳,许玫跑太快,到傅书漾家门口的时候,额头已经见汗了。
但她没顾得上休息,先冲上前按门铃。
铁门没从外面上锁,傅书漾应该在家。
她的猜测,多半是对的。
过了半晌,许玫额头的汗都快干了,大门才缓缓打开一条缝,傅书漾拎着一罐啤酒,斜倚在门口,懒散地朝外扫了一眼。
看到许玫,似乎有点意外。
“学长!”许玫喊了一声,“给我开门,我有事和你说。”
傅书漾眨了下眼,依然拎着啤酒罐,他表情漠然,似乎对许玫的到来没有任何感觉。但他腿长,还是很快就到了铁门前,亲自替许玫开了门。
许玫忍下那句“你怎么又在喝酒”,不等傅书漾邀请,就直接进门。
傅书漾也没拦她,反手关上门,看许玫已经自来熟地朝屋内走去,便跟了上去,走到一半才问:“你要和我说什么事?”
“我刚军训完,都快累死了。”许玫回头看着傅书漾,倒退着边走边道,“作为朋友,你就不能招呼我喝杯水再问吗?”
傅书漾听到“朋友”这个词,微微挑了下眉,刚想说话,脸色忽然一变,快步上前:“小心。”
许玫倒退着走,自然看不到脚下的路。她先前已经算过,自己距离傅书漾家门口的距离,但她没算到,倒退着很难走直线,她踩到了一颗掉落在地上的石榴,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地上栽去。
太丢人了……脑子里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傅书漾英俊的脸就放大在眼前,紧接着腰被一只大手搂住,手上传来一股大力。许玫由后仰变成前扑,撞进傅书漾略显单薄的怀抱里,陌生的荷尔蒙气息夹杂着淡淡的酒味侵袭了所有感知,许玫直接懵了,忽然觉得有点热。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了一秒,一枚树叶飘飘悠悠地落下来,从傅书漾眼前划过。
黑眸陡然一惊,傅书漾松开手,插进裤兜里,低声道:“没事吧?脚有没有扭伤?”
许玫猛地回过神来,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飞快退开好几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乱什么,但这个动作一做出来,就意识到可能不太合适,她反应也快,立刻道:“试过了,脚没事,谢谢学长。”
虽然反应已经很快了,但依然掩不去欲盖弥彰的味道。
“你家竟然种了石榴?”许玫看了眼让气氛变得古怪的“罪魁祸首”,顺势抬头张望,发现傅书漾家院子里有棵石榴树,上面居然还有几颗红艳艳的石榴。
傅书漾也抬头看了眼,伸长手臂,摘下看起来最红最漂亮的一颗,递给许玫:“你喜欢石榴?”
“喜欢。”许玫就算不喜欢这时候也得说喜欢,更何况她也确实喜欢,“石榴美容养颜,女孩子都喜欢。”
傅书漾淡淡“嗯”了一声,又回头看了眼那株石榴树。
因为疏于照管,石榴树看着枝不繁叶也不茂,一副单薄可怜的样子,连结出来的果实都瘦瘦小小的。
或许,可以施点肥,傅书漾脑子里突兀地闪过这个念头。
前方许玫已经徒手掰开了石榴,回头分给傅书漾一半,笑出两个甜甜的笑坑:“还挺甜。”
傅书漾迟疑一瞬,掰了一小颗石榴籽放进嘴里。
的确有甘甜的汁液从唇齿间流过,虽然一颗石榴籽的量着实小得可怜,但那甜格外纯澈,竟还隐约留有余韵。
lt;/divgt;
lt;/div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