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胶水,他们便用一针一线把画缝起来。
程淮安看着手中被塞进来的一份份小心意,鼻尖酸酸的。
她弯腰和每一个小朋友都抱了抱,说道:“姐姐以后还会来看你们的。”
……
公益团队上车后,小豆子突然领着大家一起高声背诵姐姐教他们的诗歌《送别》。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阿福矮矮地站在小豆子旁边,边背边哭得稀里哗啦,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程淮安坐在车上往后看,心都揪成一团,又开心又难过。
虽然仅仅相处了几天,但她真的很舍不得这群孩子们。
村庄在视线里越拉越远。
村长已经变成了食指那么点儿大,又弯腰对着团队鞠躬,直目送到他们完全消失在视野里,老人家才背着手、佝偻着背脊,缓缓离开。
……
一行人回到b市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十点。
易汇安排了人来接大家。
殷诩、程淮安和张焱一起上了高帆的车。
高帆先把住得最近的张焱送回去,再送程淮安和殷诩。
在山路上晕车的难受加上赶飞机的疲惫,程淮安累得直接靠着殷诩的肩膀睡了过去,后者则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
张焱的家近,就没在车上睡。
他喋喋不休地跟程淮安讲了好久的话,都没得到回应。
张焱咂了咂嘴:“这是睡着了?”
高帆瞄了一眼后视镜,说:“好像是睡着了。”
“想不到啊,”高帆感叹道,“程小姐居然能在那种地方待满一个星期,这连我都做不到。”
张焱笑着说:“而且她还把自己当饭吃的零食分给小朋友了,后面几天都饿肚子。”
高帆震惊:“卧槽,这么有大爱!”
情绪激动,音量过大。
收到殷总寒凉的眼神,高帆立刻噤声,过了一会儿,又压低嗓子继续说。
“你觉得程小姐会不会变形成功?”
“就跟那个真香的王境泽一样。”
“……”
程淮安没睡死,听见前面两个人一直在议论自己,忍不住出声:“不会。”
“不仅不会,”程淮安恶狠狠地说,“而且我还要报复性消费!”
高帆:“……”
张焱:“……”
其实,在回程的飞机上,程淮安已经和殷诩说了想要以后少花钱的想法,但是被殷诩否定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光靠每年的公益和物资捐助,小山村不会从根本上摆脱贫困落后的命运,他们必须发展自己的产业,和外界联系起来,才能获得长远的安乐。
国家近几年都在致力于扶贫计划,相信过不久,也能轮到那里。
做公益不过尽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无需委屈自己当下的生活。
不过,程淮安从前没有定期捐款和做公益的习惯,此趟旅程后,这将会成为她一直坚持做的事。
两个话痨待在车上实在聒噪,好在张焱没过多久就下车了。
高帆一个巴掌拍不响,索性选择闭嘴。
车厢内重新恢复安宁,程淮安感受着窗外忽明忽暗的光影交叠。
迷蒙之中,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是真的累着了,还是殷诩的怀里太好睡,程淮安就着这个姿势睡了一个多小时。
车平稳停在程家门前。
殷诩低声道:“安安,到家了。”
程淮安毫无反应。
殷诩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脸:“回去再睡。”
怀里的人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
无奈之下,殷诩只得把人抱出来,让高帆去敲门。
万茜和程望知道女儿今天回来,特地在客厅里等着。
前者穿了件睡袍去开门,被两人这样亲密的举动弄得惊了惊。
“淮安睡着啦?”万茜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请殷诩进去。
殷诩点了点头:“叫不醒。”
许是听见了交谈声,程淮安揪着男人衣襟的指尖动了动,脑袋也小幅度地蹭了两下。
她嘴里含糊地嘀咕着什么,模样依赖得不行。
这画面,两个家长看了都脸红。
万茜的眼神变得尤为暧昧,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善解人意地拉着程望走开,边走边说:“那麻烦你把她抱到床上去,我们太困了,先回房睡了。”
殷诩怔忡一瞬,点头应了。
程淮安的房间在三楼,要顺着长长的旋转楼梯爬上去。
怀里的小姑娘本来就瘦,这一趟公益行更是消减不少,抱起来轻飘飘的,毫不费力。
明明身上裹着厚厚的冬装,不知怎的,他却还是能感受到那身体的柔软。
殷诩不受控制地响起两人同床而睡的那个晚上,少女沁着香气的身体贴过来,令人心猿意马。
……
把人放到床上后,殷诩到浴室拿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脸,还抹了点儿护肤品。
她脸上本就不多的肉掉了好些,瘦得让人心疼。
殷诩指尖轻轻划过她脸颊,低低道:“晚安。”
-
小山村的生活吃不好又睡不好,这对于程淮安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上秤一看,即便穿着睡衣,她还是比原来轻了五斤。
因为吃东西太挑,宁愿不吃也不愿意碰不喜欢的东西,程淮安虽然贪嘴,但是身材向来纤瘦,现在这么折腾了一趟,她差不多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谈不上多好看,脸倒是尖得有点儿吓人。
程望和万茜心疼极了,坚持让她在家好好休息几天,等缓过来了,再请老师来家里上演艺课不迟。
程淮安也认可这个看法,简单吃了个早午饭就立马回到房间,倒头大睡,一直到傍晚才醒。
她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起床,拉着赵慕妍出去报复性消费。
两人约在一家本帮菜非常出名的餐厅。
时隔一周多再次见到姐妹,赵慕妍被吓了一跳。
她捏着少女毫无肉感的脸,皱着眉惊叹:“你这怕不是下凡历劫去了?怎么憔悴了这么多?按理说,殷诩哥苦了谁也不能苦了你啊!”
“……”
这话说的,颇有贫困老父亲艰难打工养女儿的味道。
程淮安回忆起那一周痛并快乐着的生活,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
她捧着菜单,把每一道想吃的菜都点了一遍,又拉着赵慕妍去洗手间洗手。
“可是我看你不仅没学会勤俭节约,反而还挺享受的,”赵慕妍边走边戳着她的腰,色眯眯地问,“是不是趁机和你殷诩哥哥偷了个情?”
“……”
这话让人立刻想到入村的第一个晚上。
她偷偷和他同床睡的举动,似乎还真有点儿偷情的意味。
程淮安拍掉赵慕妍的爪子,眼神不看她,佯装镇定地说:“怎么可能。”
“真没有吗?”赵慕妍又去闹她,闹着闹着,唇边的笑容忽然一顿。
她指着十点钟方向,压低声音说:“……淮安,那不是你的情郎吗?”
“……”
这都什么跟什么。
程淮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餐厅洗手间的洗手台在隔间外,男女混用。
某一面镜子前,正站着她的“情郎”。
那人弯着腰,以手掌掬水洗脸。
如此反复多次后,他双手撑在洗手池两侧,静默地站着。
明亮洁净的镜面中,男人的眉宇修长。
他嫣红的薄唇上沾着些许水渍,墨色的发被打湿,看上去前所未有的魅惑。
程淮安的呼吸滞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