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半个月后,她同北上出差拓展业务归来的谢谭在厨房门口碰了面。
舒余对他笑笑,端着炒好的青椒肉片放到了餐桌上,“你回来了。”
谢谭身上穿着下午时她见过的那套黑色西装,衬衫纽扣解开了两颗,没了工作时的束缚与正式,恍惚有那么一两分同方伊一起合照时的轻松。
“我回来了。”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走近两步,低头对她说话,“我去洗脸换衣服,很快就好。”
舒余点点头,笑看着他进入主卧,等人彻底消失在门后时,笑容消失,面色平静的回厨房盛饭端汤。
谢谭向来做事利落,很快换了套休闲装出来,脸上带着两分湿-润水汽,坐在了餐桌旁边。
桌上是之前两人说好的三菜一汤,青椒肉丝,番茄炒蛋,虾仁豆腐,还有一份米酒蛋花汤。
两人一起吃饭时,多数时候是安静的,除非谢谭主动开口,饭桌上舒余并不多话。
大概是这次北上的结果不错,谢谭情绪还可以,吃饭间隙同她多说了几句,聊起考研的事情来。
“下下个月的考试,你准备的怎么样了?”他慢条斯理的吃着那道青椒肉丝,认真郑重的模样很有几分处理公事的风范。
即便早就看过许多次,舒余依然觉得谢谭这副模样赏心悦目,不止是为了他对待她所做的那些菜的认真,更因为她会从他这番态度里生出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尤其青椒肉丝这道再简单不过的家常菜,他爱之深切,几乎每一次在家里吃饭都会点,为此舒余做这道菜的手艺已近炉火纯青。
她咽下嘴里的青椒,筷子轻拨着漂亮白瓷碗中晶莹剔透的米饭,回答他的问题,“还好,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算得上是一个还算妥帖的答案,舒余清楚眼前这个人并非真心想要从她这里听到些什么琐碎与抱怨,他只是表达了一个态度,对自己那所谓的女朋友,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的女朋友他是关心的而已。
就像作为领导关心公司里的员工,也像对许久不见的朋友表达善意,不外如是。
谢谭看她一眼,没表露什么情绪,选择了将这场对话继续下去,“本专业继续深造的话,研究生你是想在本校读还是换所学校?你们学校虽然不错,但外院那边情况更好一些,我认识不少人,要不要帮你问问,到时候选个好导师读研也更顺利些。”
谢谭这番话让舒余手上动作顿了一下,他这番话里透出的意思很明显,他是认为她会在本市继续研究生课程的。
但实际上如何呢,她其实更想去北方那所四年前错过的学校。
大概是她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也或许是谢谭看出她面色有异,意识到这件事可能并不如他所想。
“怎么,你不想我帮忙?还是学校方面有问题?”他问。
舒余对他笑笑,并未表露更多异样,“没什么问题,我明白你的好意,只是学校的话,我还没决定,可能还要再想想。”
“师大是你母校,外院条件不错,你想怎么选都好,尽管按照心意来,需要我帮忙参考的话也可以。”谢谭道。
他难得这么直接的表露关心,舒余觉得自己应该领情,毕竟她从前已经做过许多次,但或许是因为她最近考虑太多的关系,现在对此隐隐抗拒。
如果我并不打算待在这里呢?这句话在她心里盘桓许久,却始终停留在嘴边,并未说出来。
最后,她只是轻描淡写的回应了谢谭难得的关心,以一个笑容结束了今天的晚餐谈话。
用过饭后,谢谭去洗澡,舒余将碗盘放进洗碗机,去阳台上浇花。
某种意义上来说,谢谭是喜欢种花养草的,只可惜他实在不擅长此道,养死的花草一盆接一盆,阳台上时不时就有需要补上的空缺。
不过由舒余接手后,情况好了很多,无论是大学时学校旁边老居民楼的阳台还是现在这所公寓的阳台,里面的花花草草都由她侍弄。
可能她多少有那么几分谢谭欠缺的天分,无论他买些什么花草回来养都能活得长久一些。
舒余精准的控制着浇花的水量,除虫剪叶灌溉营养液换盆掐枝,等她弄完直起酸麻的腰时,谢谭在她身后似乎已经站了好一会儿。
他穿着有些厚的白色浴袍,身上带着未散的水汽,尤其一头黑发还时不时滴着水。
天色早已漆黑,外面夜幕上分布着散碎繁星,客厅中荷花造型的铜制壁灯散发着柔和温暖的明亮光线,愈发衬得她身前这个人眉目英俊。
舒余就这么被晃了一下眼,脑袋有微微的眩晕。
等短暂的眩晕过后,她听见自己不由自主放软的声音,“要我帮你擦头发吗?”
和从前许多次一样,谢谭对此并不抗拒,他照旧坐在阳台的那张躺椅上,将手中的毛巾递给她,背对着她的姿态像是交付了所有信任。
正因为如此,她才无法自控的陷入掩耳盗铃的窘境中,做下一场又一场的天真美梦。
舒余站在这个男人背后,温柔又细致的擦干手中的黑发。
秋夜的风从打开的窗户中拂进,带着几分浅淡的桂香余味,愈发显得夜色静谧安恬。
将阳台上的花草仔细的赏过一遍,黑发半干的谢谭突然开口道,“对了,我这次出差遇到了方伊,正巧她们电视台要来这边做节目,我记得以前你们关系不错,抽空可以聚聚。”
舒余停下手上动作,半晌后点了下头,“我看情况,如果她有时间的话。”
关于方伊的话题到此为止,擦干头发的谢谭去了书房,处理他那好似永远都无尽头的工作,舒余坐在他坐过的位置上,手里拿着那条被水汽浸-湿的毛巾发呆。
阳台上上次修剪过枝条的茉莉如今已打了几个花-苞,还有盛开的两朵散发着清幽香气,茉莉香气里,舒余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自从和谢谭在一起后,她就开始畏惧方伊这个名字,不想听到,不想看到,努力逃避,但却又始终不由自主的暗暗关注。
这一切,无非是因为谢谭喜欢她,曾经,可能现在依旧。
***
对舒余来说,方伊这个名字,同谢谭一样,贯穿了她的整个高中生涯。
两个同样的天之骄子,家境优越,外貌出色,成绩优秀,又有独属于自己的人格魅力,无论放在哪所学校里都是出众且闪耀的。
和这样两个人一起,舒余度过了她的三年高中生活。
比起那些零零碎碎且辛苦的打工生涯,学校生活对舒余而言都算得上是一种享受了,她享受着汲取知识的满足感,也享受着那些可以短暂拜托经济压力的轻松时光。
在她过去那些生活里,学习可以算的上是最让人喜欢且低成本的快乐时光了。
高中生涯虽然压力要大一些,但于她而言,同样是宝贵且值得珍惜的。
然而在除去学习和打工这两件最重要的事后,和许多同年纪的女孩子一样,她同样不可避免的被某个男孩子触动了少女心。
谢谭就是在最好时光出现的最耀眼的那个少年,她在那样的年纪遇见他,也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某种不可对人言的隐秘情愫。
只是同许多喜欢谢谭的女孩子不同,她似乎颇为幸运的在几年后实现了曾经的暗恋梦想,成功的以男女朋友的身份站在了谢谭身边。
即便她明知道这个人心中喜欢着其他人,且这个其他人是她认识且熟知的人,更是亲眼见证了年少时期他对那个女孩子的种种隐秘暗恋。
方伊出现了,出现在谢谭身边,对舒余而言,这既像警告又像预示,警告她不要再泥足深陷,也预示着她鸠占鹊巢的掩耳盗铃生活要结束了。
在微信里和方伊留言说了下见面吃饭的事情后,舒余放下手机去洗澡。
客房里放着她的一些私人用品,不过因为她在谢谭这边平日里呆的时间并不算长,所以纵然两人从交往将近四年,东西也并不多。
等她在客房的浴-室洗完澡吹干头发收拾好自己之后,客厅里谢谭似乎是结束了工作,坐在那里抽烟。
昏黄的灯光下,他坐在那里像极了老电影中颇有质感的画面,透着股难言的魅力。
年纪越大,他越发优秀,比起青涩的少年时代有了更多光环加身,然而在舒余眼里,她想起的是多年前某个学校停电的夜晚,窗外银色月光透进来落在少年俊秀的眉眼间,留下一汪星月清泉。
那时候她坐在他斜前方,回过头看见这样的他,胸腔里一颗心跳得发疼。
后来,她无数次在梦里描摹那样的眉眼,然后一笔一笔化作线条落于笔下,再被细心珍藏。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她好似重温了那样的谢谭,只不过这次,她终于能将手放在他的眉眼间。
***
成年人和少年人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有了更为现实的生活与选择。
现实的生活里,谢谭不是清心寡欲的圣人,舒余也不需要凭着一场幻梦与一腔热情来满足自己许多长夜里的渴望。
在独属于成年人的时刻,她能切切实实的拥抱到谢谭,感受他宽阔有力的肩膀,努力锻炼得到的结实腰身与腹肌,从童话里清醒,品尝成年人应该有的快乐。
不过,或许是男女天性上的差异,满足谢谭的是互相交流的身体,她更渴望的是亲密拥抱时他给予的吻和亲昵。
客厅所有灯都已被关掉,外面的浅淡月光与星光让他们很难看清彼此,恍惚间隙,她想起了荆媛说她的一句话。
人不可能永远活在童话里。
即便谢谭曾经是她最喜爱与沉迷的童话故事,这故事也终将有醒来与结束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单机好寂寞,求小天使们留个言啦qaq
第3章
可能是许久未在一起的缘故,也或许是方伊的出现带来了某种影响,这个晚上的谢谭显得有些激动。
被翻来覆去的舒余觉得有些辛苦,翻涌的热量从每一个毛孔中渗出,直至一切结束后,她浑身上下早已热汗岑岑。
这样的秋天夜晚,大热之后随之而来的是遍体寒凉,劳累之后,两人呼吸平稳的进入了梦乡。
一场过于混乱的梦结束,舒余比想象中早了许多醒过来,手机上的时间停留在五点三十三分,她轻手轻脚的起床去了客房,将自己重新打理干净换了套衣服坐在了客厅里。
梦里的画面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但那种难受与怅惘却久久停留。
茶几上放着烟盒,无意间瞟见,舒余没忍住,拿了一根出来。
烟气袅袅,据说可以解愁的香烟除了让她呛咳许久,倒也没见其他功效。
舒余有始有终的抽完了那根烟,将一切痕迹收拾干净,又去了厨房准备早饭。
她睡不着,正好寻些事情来做,等天色微微亮时,她出了厨房。
快要七点钟的秋日早晨,空气寒凉,将该晒太阳的花草移了位置后,她轻手轻脚的打开主卧的门看了过去。
床-上的人睡意安然,配着厨房中弥漫的人间烟火气,氤氲出一种属于平凡人生与家庭的安适感。
舒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轻轻关上门,大清早的回了她的家。
***
回到家时,舒余刚关上门,就收到了来自养母的电话。
电话里,冷淡疏远的女声用着再平静不过的声音说着儿子出国留学的事,没有无谓的寒暄,也没有无聊的试探,更没有盛气凌人的逼-迫与威胁,翟女士只是用与多年前毫无不同的声音诉说了她对养女的要求,比如希望她能在弟弟出国留学这件事上给予一定的金钱支持。
舒余神色平静的听完电话对面的要求,只在最后问了一句话,“您希望我出多少?”
“我知道你的情况,我这边还缺十几万,你能帮忙解决五万块的话那就最好了。”
翟女士虽然从不狮子大开口,但提出的要求也堪堪只在舒余能力范围之内。
“五万的话,给我三天吧,到时候我打到你那张工行卡里。”
舒余对养母知之甚深,知道这件事在她那里并无太多转圜余地,因此直接应了下来。
电话那边,翟女士大概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也终于有心情同她说些闲话,“你在那边怎么样了?上个月荆媛回来,听她说你有考研的打算,现在一边工作一边考研还是很辛苦的,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好,问题不大。”舒余配合对方聊了几句工作和生活上的事,但彼此之间毕竟不是能说太多太深的关系,两分钟之后双方都如释重负的挂了电话。
舒余搬了把椅子坐在阳台上,这会儿太阳出来,外面一副秋高气爽的景象,她翻着手机查着银-行-卡上的余额,对近段时间的工作安排做了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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