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酒师笑了笑,“不好意思,这个只能当天兑换的。”
他说着放下手里的摇酒壶,弯腰从柜台里面摸出一叠的卡片,“不介意的话,可以重新答题,就能换酒啦。”
陆淮予挑了挑眉,看向简卿,“还答吗?”
简卿坐直身子,伸手从一叠的卡片里,抽出三张。
调酒师从西装背心的口袋里摸出小小的印章,放在桌前,然后离开去了另一边为其他客人调酒。
吧台此处的角落恢复了僻静,桌上的白色蜡烛灯火明灭。
简卿翻开第一张卡片。
酒吧内的光线昏暗,她就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上面的字,面色一滞,没好意思读出来。
她沉默半晌,把卡片甩给陆淮予,“你先答。”
陆淮予接过卡片,垂下眼眸,视线落于卡片之上。
烫花金边的卡片上,用漂亮的行楷打印出一行字——
“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样的场景和感觉?”
“......”陆淮予停顿片刻,好像是在认真的思考和回忆,而后低低地轻笑,“那天外面下着大雪,房间里很温暖,她的唇畔像是软软的棉花糖。”
男人的声音低缓徐徐,含在嗓子眼里的沙哑带磁。
简卿脑子里已经有了画面,是他们在温泉酒店的事情,忍不住红了脸。
“到你了。”陆淮予盯着她红红的脸蛋,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简卿抿了抿唇,半天,艰难地吐出一句,“我也是。”
陆淮予半个身子靠在吧台上,神态慵懒,故意逗她似的不依不饶,“也是什么?”
简卿不肯讲话,伸手去拿印章,被男人一把按住,漫不经心地揶揄,“你这样答题很不认真呢。”
“......”
简卿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就是和你一样嘛。”
好烦啊。
都是一样的场景,非要她说。
“感觉很棒。”她直白地说,“可以了吧。”
陆淮予被她简单直接的形容词给逗乐了,松开了按住她的手,轻笑道:“可以了。”
简卿气呼呼地打开印章盖子,在卡片上盖下一个戳。
然后把第二张卡片推给他,“你先看。”
陆淮予慢条斯理翻开卡片,愣了一瞬,而后慢慢念出问题,“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爱上一个人的?”
“......”
简卿有些后悔抽这个卡片了,为什么这次的题目,比之前的题目要刁钻那么多啊。
两个人陷入沉默。
良久。
陆淮予淡淡地开口,“当她生我气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简卿抬起头,对上他漆黑一团的眸子,看向她时,仿佛盛满了宇宙星光。
“那我和你相反。”她轻轻地说。
当她发现自己会没有道理朝他生气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她的小脾气,她的任性,全都给了他。
卡片上的题目,像是一面镜子,将简卿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照映出来。
陆淮予懂她话里没说明白的意思,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生气一下没关系,只要你大多数时间是开开心心的就好。”
“......”
简卿听他这么安慰,更难受了。
她低着头,没有讲话,默默地给卡片盖上戳。
然后翻开最后一张卡片。
待看清卡片上的内容,简卿皱了皱眉,“我不想答这个题了。”
陆淮予微愣,从她手里接过卡片。
只看见卡片上写着一句话——
“你希望自己会怎么死去?”
简简单单几个字,冰冷而阴沉。
“......”简卿从他手里抢回卡片,盖在桌面上,挡住了字,“我们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想这些。”
她的表现,像一个不成熟的小孩,本能的去逃避恐惧的事物。
简卿的身体微微颤抖,想起了身边死去的人们,不是突然的意外,就是早早因病夭折。
好像死亡天然和不幸挂钩。
谁都不愿意挨上这样的不幸。
她没办法接受。
没有办法再次去接受离别。
酒吧的驻唱歌手低低地清嗓,翻动曲谱,重新起调。
哼唱着一首陌生的诗谣。
他曾经是我的东,我的西,我的南,我的北。
我以为爱可以不朽,我错了。
不再需要星星,把每一颗都摘掉。
把月亮包起,拆除太阳。
倾泻大海,扫除森林。
因为什么也不会,再有意义。
——《葬礼蓝调》
周围的环境陷入静默。
陆淮予凝着她的脸,眉心微微蹙起,漆黑的眼眸渐沉。
他单手扶在简卿的高脚椅背上,将她连人带椅子,往自己这边拉,两个人距离拉得很近。
“简卿。”陆淮予轻轻唤她的名字,“题目说的只是希望,又不是真的。”
“......”
简卿低着头,伸手扯他衣服的下摆,揪成一团,“那我也不想。”
陆淮予看着她,沉默半晌,缓缓地开口,“你也知道的,我的年纪比你大十岁。女性平均寿命又比男性长五至七年。”
他用很平淡的语调,来讲述沉重的话题。
“都说先走的那个人是享福的,留下的那个人会受苦。”
桌上白色蜡烛的光,明灭闪烁,映在他的侧脸上。
蜡烛燃烧发出淡淡的烟熏味道,弥漫在空气里。
“所以我还是希望能活的长一点,不用太长,只要比你多一天。”
“......”简卿怔怔地望着他,眼角湿湿的。
“那你要努力啊。”她低低地说。
努力的活久一点。
不要让她孤孤单单一个人。
陆淮予抬起手,将她紧紧地抱住,自顾自地轻笑,“好。”
他仍偷生,失去了他的天使他就丧生。
事情是自然而然的发生。
如同夜幕降临,白日西沉。
即便是死亡也只能将他们分离一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