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都要哥哥来承担了。
可是难道他就能看着哥哥中毒吗?
子车筹只觉得喉头梗住,说不出话来。
他不怕死。
可是怕把子车痕一个人扔在这世上。
子车痕从来都不是个胆子大的,小时候怕黑怕虫怕老鼠,他们本应该是一起的,要是把他自己扔在这世上,他该有多害怕。
可是又能怎么办?
他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子车痕被伤到?
子车筹握着子车痕衣袖的手缓缓收紧,勉强勾出一个笑容。
他勉强地安慰自己,既是他下一刻就与世长辞,至少还有师父,还有师兄弟,还有他身边的余千年和半夏。
也不必怕子车痕孤零零的一个人。
……大概吧。
子车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抬起头来,看见大片的虫,像沙子一样扑卷过来。
好像是被触动了什么机关。
大师兄几人正在那边对峙,那个一身翠色的似乎有点眼熟,子车筹觉得可能是自己中毒,眼睛跟着出了问题,他竟然觉得那人很像失踪已久的木卓。
在大师兄身旁的树有些奇怪,竟然往外冒着血。
子车筹垂眸,将雪岭托在手上,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失去意识,师父和红柚还没有来,他要把这些虫子挡住才行。
只要蛊师本身真心赠与,蛊是可以转让的,尤其是雪岭这种极为聪颖的蛊王,他本想将雪岭留给子车痕,但是现在的情景,好像也没有时间了。
他托着雪岭,献宝似的递给子车痕看。
“哥哥,你看雪岭漂亮不漂亮?”
子车痕木然低下头,他的眼睛红肿,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被托在掌心的小虫,像一块白软玉,又像是山头的积雪,就算是最怕虫子的小姑娘,也很难生出厌恶的心情。
“……很漂亮。”
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他的嗓子已经哑了。
子车筹笑了笑,将雪岭往前递了递,子车痕木然伸出手,将雪岭接过。
入手冰凉。
渐渐的,却生出些许暖意。
“哥哥,送给你了。”
师父一定会知道他的意思,雪岭是师父送给他的出崖礼物,是他的护身符,以后也会像师父一样保护子车痕。
子车筹不等子车痕说什么,就站起了身,奇怪的是,虽然中了毒,却也没有腿酸发软,头晕目眩之感。
真是够烈的毒。
恐怕到死了,都不知道自己中了算计。
子车筹解开腰间的蛊皿。
血蛊师腰间常带着一只葫芦,通体如墨,不知其用途,常以为血蛊师是嗜酒之人。
其实他是滴酒不沾的。
这只葫芦是洛书做的蛊皿。
当时也不知道师父想做的是什么,左右最后递给他的是一只葫芦。
子车筹也不介意,或者不如说他很喜欢,
无论是雪暮枝还是李砚夕兄妹,都知道他的葫芦是个蛊皿,是洛书亲手做的。
不过却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不仅是一个蛊皿,还是他的驱蛊之器。
子车筹将葫芦的嘴拔了下来,放在了唇边。
葫芦发出一声悠长的长鸣。
“呜——”
第313章
随着驱蛊器的一声,子车筹的一身素白广袖之上,突然出现了许多蛊。
斑驳的色彩,将他一身素白染得鲜艳,令人望之生畏。
待在子车痕掌心的雪岭也抬起头来,她张开嘴巴,人耳无法听到的声波一圈圈向外扩散。
虫群停了停,下一秒却继续向前爬近。
子车筹怔愣,不信邪地再次将驱蛊器吹响,虫群依旧只是停了停,再次向前爬。
怎么可能?
蛊乃虫王,蛊王乃万虫之王,在蛊王的威慑下这些虫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他的葫芦声音悠长,远处的木卓看过去,又笑着摇头。
他看向同样面露不解的方尚清,道:“别白费力气了。”
他的声音不曾遮掩,子车筹也听到了。
他看看向雪岭,想起以前师父与他闲聊时谈起的,曾遇到对蛊王威压并不敏感的蛊。
【那已经不叫蛊了,连意识都没了。】
【这种蛊不出我意料,应该是用活人喂出来的,只有吃吃吃,说什么蛊,那就是一群一次性的虫子,吃到把自己撑死为止。】
【蛊可聪敏得紧,是吧小红柚?不过物似主人型,你说我这么一个单薄物欲的主人,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只贪吃蛊?】
【咳、师父,你说这句话前……至少先把手里的大雁腿放下来。】
……
这些蛊就是师父说的蛊吗?
对蛊王威压竟然几乎没有反应……
这种蛊自小生长在人体内,不出所料不能离开人体太久,只要成果这段时间,这些蛊全会死去或者进入休眠状态,到时候便不值一提了。
可问题是,正因为不能长久地离开人体,它们在冲的时候,便会发了疯似的,这一阵子该怎么度过去?
感觉到衣服被牵动,子车筹低下头,看见子车痕正字为他包扎,包扎完掌心,又拿出药膏,往他脸上涂。
“别动。”
子车痕的动作一丝不苟,除了眼周围还带着淡淡的绯红,与平时并无不同,就像是子车筹不过是受了点小伤,过一会就会好起来。
子车筹僵住了身子,任由子车痕在脸上涂抹。
子车痕涂完药膏,又拿出一包药粉,看了看子车筹的衣服,目光停留在上面色彩斑斓的蛊上,又将手收回来,取了一些洒在自己的衣服上。
药瓶一打开,子车筹身上的蛊就是一阵骚动,子车筹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蛊传达的、对那瓶药粉的厌恶与恐惧。
“这是杀虫药和灭蛊粉。”
子车痕知道子车筹在好奇什么,淡淡道:“对付不了这些虫子,抵挡一阵子也可以。”
子车痕离得子车筹稍微远了些,将一只瓶子抛向高空,一阵内力传入,砰然炸碎,外面的瓷瓶眨眼之间变为灰粉,而其中的药粉并未兜头洒下,而是像是有一只大手推着,在面前划了一道完美的弧。
众人看得清晰,但凡碰到药粉的蛊,当场化为脓水,不过眨眼之间,就出现了一圈蛊尸。
见药粉有用,子车痕便将手里的几瓶都递给曲青邪,让他去分发,自己又回到了子车筹身边。
子车筹被周身蛊虫传达的凉意冰得抖了抖,雪岭连滚带爬地爬回他的肩上,子车筹看着怂成一团的雪岭,哭笑不得地问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做的?”
子车痕沉默一瞬。
当初圣手毒医遇到血蛊师,大抵是由于两兄弟之间的感应,分明没有什么积怨,甚至所学武功不是一派,却莫名对上了头。
子车痕花尽心思研制出各种对付蛊的药粉,子车筹又何尝不是针对子车痕的药粉改造了诸多蛊虫?
这一批……是当年还没来得及用的。
然后血蛊师这个人,就从江湖上消失了。
子车痕将最后一瓶药粉凑近子车筹肩上的雪岭,雪岭慌忙往子车筹的头顶爬去,子车痕看着子车筹,道:“我不喜欢虫子,蛊也不喜欢。”
“你要是死了,你这一身宝贝我全都用来炼药,一只也不留。”
……
药粉杀死了大批伪蛊,却依旧有许多蛊前仆后继地赶上来,可是药粉已经不够了。
过不了多久,尸水就会将药粉彻底消耗干净,蛊将会冲破屏障扑过来。
这些无孔不入的小虫子,是最贪婪的觅食者。
这些虫子,一定有操纵的方法。
子车筹心电急转之间,与子车痕对视一眼,两人显然想到了一处去。
“风涉!”
如果不出所料,这七律下手的对象,应该是风涉。
【施己教偶然发现,师父的功法可以操纵蛊虫。】
如果风涉死了,七律现在又是这幅样子,就没有人能抵抗这些疯了的蛊虫了。
……
“太好了,这些虫子不动了!”
“它们是不是在往后退?”
“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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